第十八章 郡主归府
雪白的梨花，似春雪一般。 二人漫步在梨树下，花香薰衣，微风拂过，如下了一场漫天的梨花雨。 看着上官雪柳轻轻拈着发丝间的花瓣，火麒麟想起了从前。 从小在天机门长大的他，和十三个师兄弟一起，受到严格的训练，他们的师父——天机子，把他们训练成了一个个顶级杀手。 从小到大，他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杀他。 做杀手是孤独的，也是无情的。 每次他接到一个纸条，上面一个人名，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便是一条命。 他从来没有失手过。 因为他最冷，最狠，最无情，因此天机子也最赏识他。 而且火麒麟做事，一向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四不罢手，做事做绝。 而现在，火麒麟觉得他已经不能做一个杀手了，因为他心中有了牵挂。 他永远无法忘记下山前师父曾说的话。 师父说，江湖一定越来越血腥，和你们过招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高手间的过招，就看谁心里没有多余的事情，一招一命半招心，心里有太多感情，就会有杂念。 有了杂念，就会输。 输，即意味着死。 因此，火麒麟常常喝酒，他觉得酒可以使他忘记很多东西。 世上喝酒的人大致有两种，一种喝了会醉的，一种喝了更加清醒。 火麒麟属于后者。 他望着眼前这个深爱的女人，内心感到无比愧疚。 他这种人，是随时准备好下一秒就死的。 但她呢？他死了，她该怎么办呢？ 这天晚上，火麒麟又喝了很多酒。 上官雪柳把他扶到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看着他熟睡，才静静离去。 其实，火麒麟没有睡着，也没有醉，他只是不愿意太清醒。 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另外一个女人。 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月小敏静静地坐在马车里。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搜遍全身，却也没见无字天书的影子。 这可是他们用命换来的东西。 头可断，血可流，无字天书不能丢。 因为这份宝藏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怎么会这样？”小敏细细思索着，回忆起墓里的一幕幕，猛然拍拍脑袋，“哎呀，我把天书给铃儿了，也就是说，无字天书被埋在墓底了。这可怎么办啊？没了无字天书，还怎么找宝藏？” 此时小敏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 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丢了无字天书，她还不得被李伯和书呆子骂死？ 小敏万念俱灰。 小敏肝肠寸断。 粗心大意害死人啊。 该死的粗心！该死的大意！ 正细细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小敏差点没扑倒。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啊。 “怎么回事？”小敏很生气地探出脑袋，只见十多个黑衣人拿着刀，静静地站在马车前。 很显然，来者不善。 很显然，他们都是一流的高手。 很显然，今天不是小敏死，就是他们死。 这时，灰衣先生说话了：“郡主稍歇会儿，听我抚琴一曲，再赶路如何？” 小敏心情正不好呢。 有些人找死，也不挑个好日子。 敌人自寻死路，那就绝不要手下留情，这叫乐于助人。 “不要让我久等。”甩出一句话，小敏便放下了帘子。 此时，十多个黑衣人一齐拔刀，刀气逼人，冲杀过来。 看这身形，就知道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杀手。 那灰衣先生却不慌不忙，从背上解下琴来，置于膝上。 白衣先生也是眼睛微眯，静坐不语。 眼看刀就要落在二人身上。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灰衣先生念完，十指轻抚琴弦，只见一道白浪散开，所有黑衣人嘭的一声倒地，吐血身亡。 无一幸存。 绝无活口。 这，便是传说中的黄泉六曲。 当然，能听到第六曲的人，琴、鹤先生还从来没有见过。 神龙顶。 轩辕神教大殿外，火麒麟沿着红毯缓缓走进。 两旁卫士林立，庄严肃穆。 “参见教主。”宏大的声音一齐响起，两旁的人纷纷跪下。 “起来吧。”火麒麟轻轻挥手，加快了步伐。 转眼，已至大殿。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一年轻女子双手奉着茶，步履匆忙地走了过来。 那女子年约十八，身披一件藕蜜色广袖长裙，长长黑发披散着，眉清目秀，面容如玉雕成，透着冷冷的气息。 长袖中那双纤纤玉手轻举着茶杯：“主人，请用茶。” 火麒麟缓缓举杯，轻轻呡了一口，低声道:“太浓了，下次少放三片。” “是。”那女子轻声应道。 火麒麟脱下外衣，那女子赶紧接着。 “蓑雨先生呢？”火麒麟问。 “先生一大早就去天目湖钓鱼了，冰儿这就去叫他。”那女子说着，正欲转身。 “不用了，我去找他。”火麒麟站起身来，迈步离开。 天渐渐下起细雨，若不是湖面点点涟漪，还真的很难察觉。 柳丝沉醉在微风细雨中摇摆着，空气格外清新，远远望去，湖面一片开阔。 小亭上，一位老者戴着斗笠，身披蓑衣，手持长竿，静静地望着湖面，以至于身后多了两个人，也浑然不知。 冰儿正欲上前，火麒麟手轻轻一抬，她立马会意，二人静静地看着。 不一会儿，只见老者猛一提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便被拉了上来，甩出点点水珠。 “先生今天收获不少啊。”火麒麟笑着，走上前去。 “哈哈哈哈，教主回来啦。”老者连忙回过头来。 “先生钓鱼，眼里便只有鱼。这种境界，江湖中恐怕无人能及啊。”火麒麟望着他，目光里满是尊敬。 “呵呵呵，教主过奖了。钓鱼，凭的就是耐力与专注，谁的耐力更好，谁更专注，谁就能钓到大鱼。不知教主的鱼，钓得怎么样了？” “饵已经抛了，估计离上钩之日不远了。”火麒麟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嘴角勾起一抹淡到几乎无法看见的笑容。 “教主还需要做一件事。”老者突然道。 他的目光很深很远，也很沧桑。仿佛天下事，皆在其眼中。 “什么事？”火麒麟问。 老者的语气清淡如水：“找到唐门后人，第三把钥匙。” 江湖传闻，欲打开徐家大墓，须三把钥匙。 麒麟玉，蝴蝶簪，金丝匕。 缺一不可。 火麒麟淡然道：“唐门后人？那我该去哪儿找？” 蓑雨先生笑呵呵站起：“这个教主不用担心，我刚接到线报，她应该在曲城，今晚会路过壁山。靖王的人，也在找她。” 火麒麟点点头：“我知道了。” 老者又道:“教主打算派谁去？” 火麒麟微微一笑:“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我亲自去。” 老者收起鱼竿，提着鱼篓，笑道:“今天有鲜鱼下酒，可要陪教主喝个痛快。” “好好好。”火麒麟也笑着侧过头，“冰儿，好久没喝你做的鱼汤了。” “只要主人喜欢，冰儿天天给你做。”说完，雨点稍大起来，冰儿赶忙给火麒麟撑着伞。 “不用。”火麒麟招招手，“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不正是先生所追求的境界吗？” “是啊，说说容易，真正做到，几人能够啊。”老者捋捋胡子，笑步往前。 靖王府门口，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月小敏慢慢走了下来。 靖王府顿时炸开了锅。 “郡主回来啦！王爷，郡主回来了！”侍女家丁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王府顿时热闹起来。 走进这座熟悉的宅子，月小敏心中一酸。 她已经好久没有回来了。 靖王赶紧跑了出来，一踏进院子，便见他的宝贝女儿向他扑了过来。 “爹！”月小敏略带哭腔，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用娇柔的声音喊道。 “宝贝啊，你终于知道回来了。”靖王略带责怪，却仍然难掩喜悦之情。 “抱我。”小敏悬起腿，撒着娇道。 “都多大了，还要你爹抱？”靖王看着她，满眼宠溺。 “嗯嗯！就要你抱！”小敏不依不饶。 “好好好。”靖王无奈抱起她，转了两圈，笑道，“哎呀，长胖了，爹抱不动了。” 小敏不服了。 胖这个字眼，最好离她越远越好。 “哪有，我哪儿长胖了？” 小敏走向琴、鹤先生，用尽量威胁的语气:“我长胖了吗？” “没，没，哪有的事？”二人赶紧答道，生怕迟了一秒。 小敏又问旁边的侍女:“我胖了吗？” 侍女连忙道:“郡主永远是最美的。” 小敏得意道:“听见了吧，他们都说我没胖。” 靖王笑道：“好了好了，赶紧去吃饭吧。” “我正饿了呢。”小敏一个箭步，便到了屋子里。 二人坐下，小敏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想起在墓里的那几个夜晚，她觉得分外香。 一个人，只要他没有真正尝过饥与渴是什么味道，他就永远也无法真正享受到饭的香纯与水的甜美，当然，也永远不能真正懂得生活到底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