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回 三整天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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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回 其实秦英一开始并不想做监考,然而礼部官员向来是比六部其他官署要少的,在忙起来的时候经常串部门干活。只要礼部尚书发了话儿,也由不得她不答应。 春闱定在了二月中旬,虽然之前闹出了西华观泄露明经科试题的案子,不过相关人等已经被追查清楚,明经科卷子也重新出了一份,这场科举会试还是如期举办。 临考前的那天下去,秦英特意去西华观看望了高宜,两者还是没有交言,只下了局棋。 高宜一改风格,寸步不让甚至大刀阔斧地发出攻势,秦英心里暗暗吃惊他的棋路变化地如此之大,一边指使着自己手中的白子,东奔西顾地应对,那些防不胜防的围追堵截。 最后还是秦英挣扎无效,输地惨烈。满盘白子已经被切割成略显凌乱的碎部。 秦英败局之后没有立刻收子,审视着棋坪慢慢露出一个笑:他或许是在以这种方式宣示自己的实力,但是秦英不以为他能凭着年青人的锐意,从重重人海里面杀出重围。 和他复盘时,秦英状若自言自语地道:“每年春闱上京的考生数以千计,然而能够入榜的人少之又少。因为每一个州府只有七八个名额。”这话外音便是让他趁早洗洗睡了,中榜的几率寥寥的,今夜通宵温书也没有用。 然而高宜恍若未闻,一言不发地专注将终局的目数恢复原样儿。 她瞧着他的低垂眉眼,说实在的,还是不敢肯定他当真出自异邦,还是出自曾经把前朝将士尸山骨丘做成京观,摆在鸭绿江畔引国人围观的高句丽。 一年前秦英出使高句丽,那个弹丸小国还有一套君臣,给她的感觉并不算友好。 如今她在西华观遇到了隐藏了名字身份混进举子中,准备参加明天的贡院春闱会试的人,却没有太过深长的敌意。 大概是因为他的神情,不像大多数高句丽人似的,看着她就带着浑然天成的戒备。 秦英上辈子起就秉承着这样的信条——人若不犯我,我便不犯人。 明明知道他还有他背后的势力有所企图,她还是没想过将他送进雍州府或刑部大牢。 某种意义上她对他相当仁慈。 等棋盘重新落定结局,秦英喝了一口温热的白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别用高宜这个顶替的名字糊弄我,还有那个山东莱州的地名。” 自以为伪装毫无瑕疵的高宜,被她当面揭穿了马甲,愣了一下忽。” 秦英觉得他的名字很耳熟,低声碎碎念着“盖、高二字,还有点儿谐音”这么没有营养的话,同时在上辈子的记忆里搜罗关于盖苏文的片段。 捂着额头想过半晌,秦英张大了嘴,发出啊地一声惊叫。 盖苏文……不是十年以后高句丽的宰相吗? 她之前还猜他是高句丽的某位皇室成员,结果发现自己自己不仅错了还错地离谱。 未来的高句丽宰相,在她的西华观栖着身,还甘愿在这里被关半个月,最重要的是他还和她每天下棋! 秦英记得未来盖苏文是以手段强横,而在李唐青史上留名的人。 上辈子她在翰林院担任医待诏,从未上过早朝,对政事从来都是浅薄无知的,不过她在李承乾身边长侍,有时也会听他说枯燥乏味的国是。比如盖苏文此人,就是这么旁听来的。 她不清楚李承乾为何会用,又咬牙切齿又憧憬敬佩的态度说起盖苏文,但是她晓得此人很厉害就是了。李承乾既抱着这种迷妹的心情了。 这辈子她有幸遇到了李承乾很仰慕的人,心里不激动是不可能的。 盖苏文静静瞧着秦英脸上那丰富变换的神色,琢磨不透这个小儿在想什么,或许是从名字中知晓他是高句丽人,还是高句丽军权大佬的儿子,要将他的参考资格取消再扔进大牢。 然而秦英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彻底把他雷到了。只见她眨着眼,甚是痴迷地盯着他道:“我能斗胆要一张你的手书吗?” 盖苏文把棋盘上的棋子划拉进了棋钵,棋坪收到小几下面,从窗前拿了笔墨,干脆利落地铺陈好了问道:“……可以。为你写什么好?” 秦英支吾了一瞬间便回答道:“国祚绵长。” 他顿下了正在蘸取墨汁的狼毫笔尖,道:“秦大人是希望李唐国祚绵长吗?” 她叹息着缓缓道:“希望李唐,高句丽甚至新罗、百济都能国祚绵长。” 盖苏文看笔已经蘸饱了墨,提腕写下第一笔之后摇头笑道:“秦大人真是天真有趣。这世道弱rou强食,实力有着绝对的高下,如何能够让国家都长期并存?” 这下秦英被他问住了,也不知如何回应于他,便低下头看笔尖在帛书上游走。 盖苏文写好俯下身吹了吹,将一纸帛书搁在窗前晾着,朝秦英道:“欧阳大人的手书应是比我更好,让秦大人见笑了。” 秦英顶着张花痴迷妹脸嘿然一声道:“两者各有千秋。” 他用手巾擦了一下沾上墨迹的手,问道:“秦大人知道我顶替旁人前来长安参加科举,为何不向上汇报呢?” 她看着他平静无波的面孔认真道:“觉得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被断送前程有些可惜。” 盖苏文挑了一挑眉,现出了不易察觉的犀利神色:“只怕秦大人并非是好意帮我掩饰作为,不打草惊蛇有所动作,只是想见我和身后势力露出马脚,等我们基本站在了明处,再做别的计较。” 秦英嘴角之侧的笑意渐深,拱手对他施礼道:“苏大人不愧是高句丽未来的栋梁才。”她没告诉他,十年以后的他会当一国之宰相。有些话半遮半掩才像真的。 只见他听罢脸上的表情尽数敛起,变为石化状态,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评价自己。 她的目光转向窗前的帛书,看墨字已经完全干了,便折起来搁在袖子里:“秦某一年前出使高句丽,在国宴上曾与尔父对饮过一杯酒。这么算来我也与你们苏家有些缘分的。” 虽然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无异于石破天惊。 ——原来她知道他出身高句丽,也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秦英使了诈,在得知高宜是由盖苏文扮的之后,心满意足地回宅子吃晚饭去了。徒留盖苏文对着小几继续发呆。 第二天秦英神清气爽地背着一只包袱,提了一只硕大的八角食盒来到贡院监考。包袱里面是三套厚实夹衣外袍,食盒中装的则是梅三娘亲手做的酥皮点心。 春闱会试开考以后,考生们要在贡院连着呆三天。他们被关在一间只有小案和软榻的狭窄厢房里面,发过了卷子和草纸,就有这么充裕的时间作答题目。只要能脑力和体力都撑得住,不吃不喝不睡,光是对着卷子冥思苦想也是行的。然而不可以提前交卷子走人。 作为监考的考官们也要在贡院连呆三天。他们的任务便是看着考生们,到点了就和守卫一起给他们送饭食水饮,其实和老妈子没有两样。若是见到被逼疯了的举子,就宣在贡院坐等的太医署医正,让他们当场救治,救不了就直接撵出考场去。 ——如今会医的自己来监考了,太医署的医正或许还能少请一位。 秦英腹诽着有的没的,但还要和礼部同僚们一起受罪。 每次春闱圆满过后,考生们从贡院走出来,一个个地都形容枯槁面色憔悴,就像是被上了五刑,坊间之人都很同情能捱过春闱的句子;然而坊人甚少去关注,监考者进去和出来是否判若两人。 梅三娘昨天忙活了一天,为秦英做足了进贡院监考的准备,因为还记得秦英被禁足期间穿不暖还吃不饱。 同僚们看秦英拿了这么多东西,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惊讶神情,因为他们带的东西要比秦英还多。有生活精益求精的人,光是食盒就让小厮抱了五个。至于被褥毯子,更是打包从宅子里带过来的,生怕自己在贡院得了委屈瘦了身形。
秦英反观别人的东西,大大小小足足摆了半个房间,忍住想笑的心思,收拾好了自己的衣袍,就和吴大人去贡院内部遛弯儿了。 贡院虽然听着是个院子,但是占地面积甚是阔绰。可以容纳八百多举子,还有将近一百个监考、守卫后勤等闲杂做事者。 厢房一排排地林立着,每个厢房都挂着方位还有六十甲子的序号。秦英在上辈子刚下山入世时,还很好奇为何人们喜欢拿六十甲子计数,后来才知道这是最大的计数单位。 从一可以数到一千一百一万,看着数着却都心累。 于是有人开了以甲子计年月日的先河,人们习惯了六十甲子,就将它逐渐地普及到了生活的各个角落中。 因此次的房间不止六十,甲子也数不过来,于是用上了东西南北的八个方位划分。 秦英和吴大人就住在东南处的厢房。两者都在礼部任职,却不是一个部门的,这天在贡院报道,随机抽的房间号却是挨着,不得不说是赶了个大巧儿。 转完了四分之三坊地的贡院作为摸索和消遣,两者便去各自的当值地盘做事了。 秦英作为三十个举子的小监考官,和一长排的守卫们坐在廊下看着考生们答写卷子。 今年春闱一共开考了三十几科,考生们住的厢房都是挨着的,但他们必然不是考同科,也就杜绝了他们绞尽脑汁地想尽一切法子,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互相传小抄的嫌疑。 然而秦英在廊下枯坐了半个多时辰很想打瞌睡时,守卫报告她刚刚抓了一个私带小抄在身的举子。 秦英晃了晃因长时间低头而微微酸麻的脖子,皱起眉问道:“举子们在入贡院之时,你们不是会挨个搜身吗?小抄不在那时被找出来,怎么在这时候被你们发现了?” 此守卫拱手一礼,尽职尽责地解释道:“秦大人是第一次监考,对贡院会试的某些细节并不了解。考过了乡试的州府推荐之人往往智力超群,能将小抄藏得十分隐蔽,搜身时能将我们都蒙过去,然而写卷子时摊开小抄就露出了破绽。” 她撇了撇嘴心道:不要动不动就把我资历浅的事实抖出来,很掉人面儿的知不知道?再说只有考过了乡试的州府举子心思狡猾吗?那些出身官学国·学的弟子,就都是不会作弊的好人?这些话想想就罢了,秦英颔首后道:“既然搜出来了小抄,还让他继续作答吗?” 另个守卫嗯了一声道:“我们已经没收了他写了一半的帛书,重给了崭新的卷子。秦大人应该在他的新卷子上,画起红圈留下印记,以便日后批改时,扣了他的名字不予入榜。” 监考官员一般都是知道这些考场规矩的,守卫们经验丰富也能记着,不过秦英是第一次来而且年纪很小,守卫们便照顾着她,给她好生详细地讲了起来。 秦英拍了下额头,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昨天上午,参加了礼部尚书给监考者开的小议。不过她没听进去几句就昏昏欲睡了,也没将无数条条框框记在脑子里,如今捉了违规的举子,还要仰仗了守卫们作出裁决,监考监地实在是名不副实。 之后她在守卫们的带领下去那个被抓作弊的举子厢房,拿了朱笔打了个圈儿,还拿了花名册让他将手印摁在了名字上头,以便批阅卷子时对照。 春闱会试考整整三天,拼地不仅是文才还是人品。 但是也有个别的举子出别的岔子,比如身体比较虚弱,在贡院里熬不到三天,就得伤寒或者急病了。 秦英管理的三十个考生中,就有个忽然起高烧的。她听到守卫的汇报后,就无奈地化身成了药师,给昏昏沉沉不断说胡话的举子,诊脉开方施诊下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