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灵蛊
灵琚惊讶地看着我,一副傻了眼的表情。我对着她点点头,她才突然想起来报幕:“第三十七局,师父胜——” 我口中舌头打响,得意地看了看雁南归。随即抬手收回符咒,将雁南归松绑。 雁南归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淡漠地说道:“还不错。可是你别忘了,你是已经与我对战了三十多次才摸准了我的漏洞。” 我得意的气焰瞬间被熄灭。是的,雁南归说的不错,我与血苋并不熟悉,想要瞬间摸透对方的招式几乎不可能。我再次陷入了苦恼,靠着歪脖子树坐了下来冥思苦想。 灵琚看得心痒痒,从一旁拾起了一根小树枝,一蹦一跳地跑到雁南归身边,举起小树枝兴奋地说:“小雁,我们也来比一场吧。” 雁南归低头看看灵琚,没有说话。 灵琚甩开了膀子挥动树枝向雁南归刺去,雁南归没有躲闪,树枝便一下子戳在了他的腿肚上,咔嚓一声折断了。 雁南归却无动于衷,就像是被蚊子给叮了一下而已。灵琚得意地双手叉腰,眼睛中泛着水光,得意地看着雁南归。 “灵琚果然厉害。”雁南归冷冷地说道,语气丝毫不走心。 灵琚却开心地晃着羊角辫朝我跑过来,跪坐在我的面前说道:“师父师父,灵琚赢了小雁呢!” 我正是烦躁,头也不抬没好气地说:“你又没学过功夫,那是人家让着你。” 灵琚听了嘴巴一嘟,不甘心地转身回到了雁南归身边:“再来,不许让着我!”说着就重新拾起了一根树枝。 只听刷得一声巨响,我不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转过头却看见灵琚手里的树枝已经被瞬间削成了牙签,灵琚愣愣地看着自己手心的牙签,随即双眼一垂,转身就委屈地扑进了我的怀里。 雁南归一脸窘迫,见势不妙,急忙追上来蹲在灵琚身边收起青钢鬼爪,轻声地对着灵琚啜泣的背影说道:“对不起……” 我强忍住笑,从没见过面对女生的撒娇还如此较真耿直的男人,我弯腰抱起灵琚就回了客栈。 雁南归,简直一个大写的直男。 我瞬间不再担心灵琚会被他拐跑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不解风情的人,几乎没有了。 回到客栈,嬴萱已经在病床上吃起了午饭,文溪和尚坐在一旁研磨着草药。我刚放下灵琚,她就一屁股坐在了文溪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桌角的药材用指甲掐去了无用的根部,然后抬眼脆甜地对着文溪说道:“还是和尚师父最好啦。” 喂喂,刚才是谁抱你回来的?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家伙。 吃罢了午饭,我们决定正式潜入西周古墓。在黄袍郑的梦境中,我们已经掌握了古墓的具体位置和里面的构造,因此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毕竟我们首先要进入古墓中确认一下,文溪和尚的meimei是否还在那里。 嬴萱因有伤在身,因此和灵琚一起留在了客栈。我带上笔墨,和文溪和尚与雁南归一起向着地缝的方向走去。一路无言,我踏着破旧的布鞋走在前面带路,双手都缩进了灰布长袍里,摩挲着光滑的青玉笛,就想是把玩一件包了浆的古玩。 雁南归心里估计还在惦记着灵琚,因此有些心不在焉,默默低头跟在后面,雪白碎发下的双眸中闪动着若即若离的光芒。文溪和尚上次没有一起化梦调查,这次就直接真刀实枪地往古墓中进,因此有些紧张,一直手持佛珠在默念着什么,或许是在为自己的meimei祈祷也说不定。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我们就来到了东郊的那片荒地。断桥残垣和郑商陆梦境中一模一样,只不过这里并没有血色的蚂蚁。我们走近了看去,果然在杂草丛中有一条裂开的地缝,我们二话没说,接连跳了进去。 不知道妖女血苋是否在古墓中,我们都提高了警惕,沿着墓道小心行走,尽量不发出声音惊动对方,不管是血苋还是那些毒蛊虫。 临走的时候,文溪和尚将那伽骨研磨成了粉末,给我们每个人都分了一小份,温水送服,这样一来,我们的体内便有了那伽骨的气味,不说是平常的苍蝇蚂蚁,哪怕是血苋的蛊虫,见了我们也得退让三分。 我们脚踩黄土走入墓道,来到了那扇巨大的石门面前。在梦境中,这石门已经在我们和血苋的打斗中破坏了,可现实中它仍旧是完好无损地半开着,石门上面的石雕把手仍旧是一副将要脱落的样子。 文溪和尚站定后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当年我就是走在这里,就被突如其来的毒气给逼了出去,因此没有再往里面走。” 我压低了声音回答:“当年就算没有毒气,你进去了也是一样一无所获。古墓里连件正儿八经的陪葬品都没有,估摸着不是什么富人家的子弟。”说完后我又觉得奇怪,感觉好像是自己在骂自己,于是摇摇头就不再说话了。 我用力拉开石门,松散脱落的黄土散落下来,我们走入墓室,那口和之前梦境中一模一样的小型石棺就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古墓中十分安静,看来妖女血苋并不在这里。眼前的棺椁上依旧是贴满了奇奇怪怪的黄符,一旁的桌案上还是那盏生了锈了油灯。我抬手点燃,墓室中瞬间明亮了起来。 我二话没说,铺开了带来的纸笔,端了油灯就坐在石棺旁边,开始临摹起上面的符文来。毕竟,我从这口石棺中出生,一定和这些符咒脱不了干系。等血苋的事情解决了,到时候就拿着这些符咒去盖帽山上找一趟梦演道人,问问看无息是否知晓这符文中的奥秘。 雁南归守在古墓石门处,敏感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文溪和尚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一侧的耳室,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酒坛子,联想起契小乖所说的灵蛊,我就一阵毛骨悚然,我无法想象血苋是如何残忍地杀害那些无辜的小和尚,将他们封入这尺寸不一的酒坛之中。 因有那伽骨在体内,文溪和尚便不再惧怕其中的蛊虫,二话没说从地上拾起了一块儿石子,砸开了其中一个封印在酒坛子坛口的红泥。 就像是火山喷发一般,刷拉一下,无数血红色的蚂蚁从酒坛子中一股脑涌了出来,像是无头的苍蝇般铺满了整间墓室的地面,红绒绒的地毯波涛翻滚,却都神奇地视我们而不见,纷纷自觉地绕开了我们三人的脚下,四下逃窜。 没有血苋的指挥,再加上那伽骨的驱虫效果,这些血蚁对我们而言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力。
我抬手打落爬在宣纸上的蚁群,继续低头临摹符文。 我刚要继续下笔,就听耳室内传来了文溪和尚的一声惊叹。我急忙放下纸笔淌着遍地的蚁群走向耳室,雁南归似乎对这些血蚁仍旧心怀芥蒂,根本就不愿意触碰它们,而是直接一个空翻便来到了文溪和尚的面前。 文溪和尚面色发白地瘫坐在地上,双唇哆嗦着欲言又止,抬手指了指那口被他打开的酒坛子,然后就急忙跌撞地站起身到墙角那里呕吐不止。 我虽然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但是还是先做了一下心理准备,然后才探头过去看。 一副高度腐烂的少年尸体蜷缩在酒坛子之中,身上的肌肤无一完好,要么是腐烂化脓,要么是被虫蚁叮咬,就连身上那件单薄的僧服,也都被蚂蚁啃得所剩无几。腐尸半个身子都泡在血水之中,看样子,应该是个半成品的灵蛊,估摸再过上十几天,就会整个全部化作血水,被妖女血苋给尽数喝下。 我自认为心理素质不错,可还是止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急忙闭上眼深呼吸。我这时才明白,血苋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臭烘烘的血腥味,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文溪和尚吐了一地黄水,才面黄虚脱地回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认得他……” 虽然尸体高度腐烂,可是因为头部朝上,因此受破坏的程度也最少。毕竟是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的人,熟知寺中的每一个和尚,也不知对此时的文溪和尚到底是好是坏。 “上个月……他还捧着经书和本草纲目来找过我,请教我医术上的问题……我当时……”文溪和尚双手捂脸,似乎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雁南归没有说什么,举起青钢鬼爪就将那些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尽数打碎,无数的红色蚂蚁从灵蛊中四散逃窜,伴随着一股又一股的恶臭,血水瞬间流了满地渗入黄土之中,还夹杂着一些没有被腐蚀完全的破碎的肢体,一个手掌,半张脸颊,一只芒鞋,几颗佛珠……这些酒坛子里包裹着无数鲜活年轻的生命,却都被血苋无情蹂躏,变成一杯令人作呕的汤药。 文溪和尚面对这些熟悉的小师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雁南归面不改色地在那些腐烂破碎的尸首中寻找着什么,而后又去了另外的一间耳室里,噼里啪啦一阵碎响,片刻过后,雁南归回到我们的面前,对着我们摇了摇头。 “这里并没有女孩子的尸体碎片,我们还有希望。”雁南归似乎是想要安慰文溪和尚,低下头轻声说道。 可此时,文溪和尚面对无数小和尚的惨烈死状已经丧失了意志,跪坐在地泪流满面,温润俊俏的脸庞深深埋在双手中,热泪从指缝中滑落,汇入了那一片血水之中。 我眉头紧蹙,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暴起的青筋在肌肤下汹涌膨胀。为恢复妖法而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这些小和尚们的仇,我姜楚弦一定要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