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信任
赵燮回来已经有两个小时。 他带回来的电子恒温药箱，一进门就被苏颜接过去，按照这种箱子的使用要求小心存放。接下来两个小时，他就一直这样，呆呆地坐在窗前的沙发上，眼睛像是看着外面马路上的车来车往，但苏颜知道，他肯定什么也没看进去。 能够一路上保证不被人跟踪，顺利回来他们藏身的酒店，在这种情况下，都已经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吧。 苏颜为他端一杯和式的麦茶，放在他手中，他恍然地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想挤出一个微笑来安抚她，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却没能笑出来。 苏颜知道这个时刻，对他有多么艰难。但知道是一回事，不代表，她不会为他这样的反应感到心酸。 赵燮不是不愿意跟沈静宜说话，在沈静宜去世后的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在这五年间的很多个日夜，他一定曾经愿意付出一切换她活过来，跟他说几句话。 但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是刻意不听她的解释，是根本不敢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亲眼看着主宰无数大宗毒品交易的／甚至在背后陷害他的，真的是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再多解释，还有什么意义！ 苏颜忍不住自己心里的酸涩，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赵燮却只让自己失神了这么短短的时刻。 他站起身里，这一次，他拿出了枪，子弹上膛，别在身后。反正跟那个斯图亚特人薛西斯，还有织罗原香都已经正面交锋过，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什么。 苏颜看见他的架势，上前一把拉住衣袖：“你要干什么去？” “有一点事。”赵燮的语气倒是淡然温和：“既然来了，这里的一些情况我总得摸一摸。” 苏颜想说等到明天再去吧，赵燮明白她的心思，解释一句：“既然我已经暴露，行动越快，得到的消息越准确。我们也能越早离开和和岛。” 随后，不等苏颜再说什么，他轻轻拍一拍她的肩膀，和颜悦色地说：“你昨天等了整晚，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说完，戴上低檐的帽子，拉好衣襟，就出了门。 苏颜立即戴回耳机，试着听赵燮那边的动静，却发现他将自己的接收器取了下来，绿色的微光正在洗手间的台面上闪闪烁烁。 他不许她监听那边的状况，恰恰说明，他要去的，是一个远远比织罗原香的住宅更危险的地方。 那是有百分之三十产权登记在赵燮名下的一座大厦！就是在“蓝血”案爆发，赵燮逃往国外以后，被西京军区查出，价值数亿的不动产。 根据李维斯的数据逆追踪，这座原本权属织罗大厦，现在也还有百分之六十多份额，直接或者间接掌握在织罗原香手中的大厦，过去六个月里，电子讯号一直是活跃的。 也就是说，织罗原香很可能把那些不方便放在织罗集团本部处理的信息数据，分散放在了几个同样重要／而且完全由她控制的信息中心来处理！ 织罗集团正常营业，合法经营很多，又是和和岛的老牌大集团，他们面临的各种税务／警务／消防／政府检查和接待肯定少不了。 而赵燮持有份额的这座大厦，分明是个空壳，实际经营很少，里面倒是分层出租给了一个小公司办公使用，在这些鱼龙混杂的小企业当中，混一两个秘密的办公区，真是再合适不过。 但是，对赵燮来说，最重要的是“蓝血案”的真相和证据，一定要去探查这样的大数据库，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苏颜提心吊胆，思绪万千，哪里睡得着觉，她只能干等着赵燮回来。 不到三个小时以后，他确实回来了！但是，他是带着伤回来的！ 一枚子弹的弹片擦过他的左肩，留下一道三公分长的伤口，再向里一点就很危险。看得出，那本来是要命的一枪，被赵燮堪堪躲过了！ 幸好他提前弄来的车里，放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否则，他这半边手臂血染，很难不引起巡街的警察注意。 苏颜急急慌慌，拿来提前准备好的药箱替他上药包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赵燮的心里也明白，如果不是他心里的确有事，失魂落魄地出去，这一枪，本来不应该伤到他。 在织罗原香的办公室里，同样为这一枪，爆发严重的争执。 “你怎么能在我的地方安插你的人！”织罗原香的脸气得煞白。 “别激动。”薛西斯好整以暇地坐在她对面：“你在雅格城，不也给我留过\‘礼物\‘？不过，你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我窥探你的领地，还是我伤了你喜欢的男人？” “我说过了，那不会是他。”香夫人冷笑：“以他的能力，你安排的那些蠢货连他的衣服角都别想碰到。” ”说不定，是因为他跟你一样蠢，老情人见了面，就丢了魂！“ 薛西斯恶意的嘲笑让织罗原香失神了两秒，随后她却继续满面怒容质问他：“谁准你的人在我的地方动手？现在我要怎么对京都的警察解释大厦里面的枪击？” “那是你的事。”薛西斯冷冷地说。 “我要向father报告这件事！” “你去吧，现在就去。”薛西斯满不在乎。 织罗原香凝视着他深绿色的，毒蛇一般冰冷而平静的瞳仁，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father……” “教父”怎么会真正信任任何人，何况，还是一个从隆国被迫叛逃出来的军人！虽然赵燮的处境已经没有选择，不效忠于“天启”，也绝对无法避免沦为其它集团鹰犬的命运。 正如father私下，用赵燮去调查伽尔罗什一样，他必然也会安排薛西斯这样的人，去试探赵燮的忠诚！ 一个军人，真的能完全抛弃他曾经的，满含忠诚与热血的灵魂吗？ “你在那些数据里，混进了别的信息？”织罗原香的脸色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