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2)
萧正则身体底子差,虚弱时候脸色更加苍白,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是干干净净颇有神彩的模样。【】秦子佩有时候也会觉着可惜,有一双这样眼睛的人怎么会是个痴傻的患儿。回头想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或许正是因为是个太干净太通透的人,所以这污浊的世间才容不下吧。 两人的手始终握在一处,萧正则总觉得对方那双纤细白皙的手掌中间似乎藏着一汪泉眼,能够发出持久温暖的热度和力量来。他一面漫不经心地摆弄她的手指一面又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絮絮给她描述着自己昏睡之时记着的那个梦境。那梦境朦胧却颇为真实,仿佛真的有许多畸形怪兽在自己身后紧紧追赶。 那些混沌的梦境如同他混沌的人生,迷蒙不清更时不时冒出些让他恐惧的东西来。秦子佩从不打断他说话,认认真真地听完那些糊涂的梦境,而后又会鼻尖蹭蹭他的额头给一个宽慰的保证。 “以后倘若梦里再有怪物伤害正则,记得一定要大声喊我的名字,这样我就会出现来保护你了。” “这个主意甚好,有jiejie在我便不再害怕了。” “那你要记得喊我什么名字?” 秦子佩故意逗他,见他只记得喊一声“jiejie”便特意要问一遍自己的名字。萧正则欲言又止,深深蹙眉仔细思索一番才终于开心起来。 “子佩!我终于记得了,jiejie是叫子佩!以后害怕的时候便大声呼喊子佩的名字,这样你就会来我身边了!” 萧正则很满意自己的进步,不待秦子佩夸奖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在床榻内侧靠墙的缝隙里来回摸索不停。 “喏,子佩,送你的。” 他一脸献宝的模样手里托着个不大的圆形小木匣子,看起来是早藏在了缝隙之中特意等她来才送出手的。 “什么东西还要这样神神秘秘?” 秦子佩有些意外地接了匣子,打开才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塞了几颗油光发亮的腌渍酸角糖。许是多藏了几日,酸角糖看来有些发干。但对上萧正则期盼的眼神,秦子佩还是主动拈了一块尝尝。 “这个,是你特意为我藏起来的?” 见萧正则认真地点点头,秦子佩便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特意费心准备了半晌的惊喜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零嘴。她依旧很是高兴地特意多尝了几颗,附带一顿满足地夸赞,萧正则便跟着开心不已。 “子佩喜欢吃这个,母后不高兴,我便趁着喝药的时候让御医偷偷带了一些过来。” 秦子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很久之前曾经与皇帝太后一起泛舟,有个外臣送来些民间有趣的小玩意儿,有几样零嘴吃食味道不错。 她当时随口说了一句这酸角糖好吃却被太后笑说是宫外的小吃食做工粗糙怕不干净。原本是一件自己都要忘了的小事情,没想到皇帝一直记着,更误以为是太后不许自己多吃,这才耍了个小聪明偷偷藏起了糖果要等着她过来。 糖果都不新鲜了,秦子佩却觉得好吃,连着酸味都变成了甜味。入宫三载,从初时的惊讶畏惧到后来的听天由命再到此时的死心塌地,她很明白。即便这个男人痴傻患病,她都是那样爱他的。原本以为自己这份爱可能永远也无法让他知晓,又或者永不能得到回报,如今看来,却是都值得了。她不贪心,只觉得上天已给了足够的恩惠。何其有幸,你爱着的人也在尽力爱你,而你又能永远和他相守在一起。 “子佩,子佩怎么哭了?” 萧正则原本还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皇后吃得开心,下一刻却又见她低头落了泪。于是一时慌神。手忙脚乱帮她擦去泪痕还不忘赶紧回身在那个小小的缝隙里左右翻找。 “子佩不哭,仅管放心吃着,我这里存了很多呢。想着你爱吃也是足够了,不用担心!” 萧正则思维简单。只以为他的皇后是好不容易吃到了喜欢的食物,赶忙掏出了许多零散存着的吃食要与她分享。慌乱中更连带着拽出了缝隙中不少其他的东西。 “正则!” 秦子佩又哭又笑,哭是因着感动笑却是因着她的夫君像是只傻乎乎的鸟雀,喜欢找个隐秘的地方藏着心爱的食物或玩具。 “你可是一国之君,这样偷藏东西的幼稚举动该被人笑话了。更何况那缝隙如此明显,随便一个宫人铺床之时就会发现了呢。” 她笑着帮他收拾物件。准备帮忙寻一个更合适的地方存了起来。这样的小游戏发生在萧正则身上,秦子佩虽觉得幼稚却不介意参与,嘴上是在埋怨,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直至翻出了几张墨迹斑斑的宣纸才一时愣住了神。 寻常练字的宣纸被特意裁成了一叠小小的方正纸张,每一张之上都有毛笔清晰地写着“子佩”二字。 “这是?你自己写的?正则不是一向不喜欢练字吗?” 秦子佩半是惊讶半是喜悦,那纸上的字迹深浅不一也并不工整,想来应该是萧正则在日常里偷偷练习着写了自己的名字。孩子心性多是贪玩,虽然在太后面前他通常是个按时写字温书的好孩子,没有太后监督的时候才会真正显露了不爱习字的天性。 她这样一问,萧正则面上便微微一红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小秘密,只有些羞涩地小声回答着。 “我总记不住你的名字,你该要伤心难过了。所以就想要自己努力一些,就像现在一样,我终于记得你是子佩了。” “我是子佩。是萧正则的妻子,秦子佩。” 高烧散去的身体温度依旧略高于常人,秦子佩觉着自己是拥住了冬日里的太阳,暖融融叫人舍不得松手。 萧正则忽然被她拥在怀中,下一刻也同样伸手覆上她的肩膀紧紧将对方圈入了自己的怀中。他所知不多亦不太明了俗世之理,唯独靠着一点感觉去判断亲疏。秦子佩于他而言是至亲的,他又总觉得自己是不够好才会常常惹她流泪,手上的力道便更重一些。 “子佩别怕,我也会保护你。”(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