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独望万家灯火
从市郊的孤儿院到市里的路途其实并不远，开车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但破旧的小巴走走停停地用了一个小时。车上更是充斥着各种汗臭味，以及车子上的橡胶和铁皮在阳光的照射下所挥发出的异味。随着路上散布的石子，车子上下颠簸，拖着这味道在市郊清新的空气里划出痕迹。 秦晓艾坐在车尾靠窗的位置，原本是原野佳人的画面便被这味道和颠簸弄的狼狈不堪。本想在车上小憩一会的她无奈地拉开窗户，把头转向窗外。窗外的风随着车的行驶，疯狂的往后奔跑，扯乱了秦晓艾的头发。在阳光下，头发泛着暖洋洋的橙黄，像向日葵的花瓣飞舞在风中。然而美好的事物都是一瞬而逝的，这种意境只是持续了几分钟，便被喧哗声无情地撕碎了。 ‘呀，有小偷。’一位中年妇女用菜场中讨价还价的声音在拥挤的小巴里甩出一个炸雷。小巴里顿时喧闹起来，原本彼此毫不相关的人们仿佛突然变成了朋友，相互询问丢了什么。秦晓艾愣了一下，低头看摆在腿上的包。在包的一角，一个小口斜在那里，像咧着嘴对着秦晓艾笑。坐在旁边的人还在歪头酣睡着，在被推搡后用一张朦胧的脸好奇的看着周围。秦晓艾感觉又好笑又好气，笑在坐到了这么一个瞌睡虫身边，又加上自己大意，丢掉了东西。气在现在面临身无分文的地步，要么现在半路下车走回孤儿院，要么只能坐车到市里再想办法。 中年妇女不依不饶的在车里叫嚷着，貌似丢了什么贵重的物品。司机看丢东西的人不是少数，只能无奈的打电话联系客运站，要求改变路线去派出所。然而大家都明白，早在十分钟之前有两个人陆续下车了，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是于事无补了。而那两个人长的什么样子，应该不会有人留意过，毕竟是在这个冷漠的车上。就这样，这辆车载着怨声和怒气向最近的派出所驶去。车内粘贴的‘小心扒手’的警示语被吹进来的风刮的哗哗作响。 警察叔叔记下相关的事情已经是在三个小时以后了，这时炎热已经退去了很多，但乘客的怨怒丝毫未退。唯一不同的是，抱怨的对象不再是那两个被冠以各种恶名的小偷，而是公安机关的办事效率。以及那个挑头要来派出所的中年妇女。其实不能把过失全部放在他们身上，原本每个人都知道结果会怎样。在丢失了物品后又损失了三个多小时，这么大的过错每个人都有份。 秦晓艾很无奈的站在派出所的门口，看着其他乘客个个都是一脸不悦的离开。她抱紧了怀中被划开的包，犹豫的做了个朝东走去的决定。两条街过后，她停在一家不起眼的糕点店前，略微停了一下，又推门进去了。 “晓艾，你怎么跑来市里了？”柜台后一手面粉的青年男子表情惊讶但很亲切，静静等秦晓艾的回答。而仔细看来，这店里面的布置也要比店面给人更多温馨的感觉。米色的墙纸和柜台让陈列的糕点更显雪白，几张白色的桌子上铺着粉色的桌布。壁灯照出柔和的光，又让粉红、粉蓝的桌布不至于过分的苍白。只是路过的话，单看门面是想不到这里藏着一个如此适合约会、交谈的地方。 “我来看看你，你都几天没有回去看我们了。”秦晓艾的脸微微一红，转身拉开靠近柜台的一张椅子，稳稳地坐下了。 “呵呵，你什么时候改了脸红的毛病再骗我吧。”男子回身用水把手上的面粉冲掉。“你是来买票的吧？遇到什么事情了，跑来我这里？”男子想了一会，一脸严肃的说。 “哪有啊”秦晓艾撅了一下嘴，“王老师都告诉你了？”想了一下后，她还是自己说了出来。 “嗯。王姨最疼你了，你走了她能放心吗？”绕过柜台，男子坐到秦晓艾的斜对面，把拿来的一杯果汁放在秦晓艾面前。 “可我没给她说我今天来买票啊。”秦晓艾眉头一皱，一口喝下了半杯果汁。 “我猜的，你跑来又不主动坦白，不是要准备偷偷逃跑啊。而且昨天到今天，你也不可能买完票了。”男子起身要为秦晓艾添果汁，被秦晓艾一把拉了回来。愣了一下，男子接着问，“怎么了？你不是把买票的钱掉了吧？” “大飞哥就是大飞哥，我遇到小偷了，所以来找你求救了。”秦晓艾羞涩地说，一脸的诚恳。 叫大飞的男子顿时笑了，“唉，你说你也快二十了，连自己的钱包都看不住。还要叫嚷着去南方看弟弟。”大飞坐下，语重心长般地说，“晓艾，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你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我们都会担心的。而且有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也不是随便可以改变的。” “哥。”秦晓艾打断了大飞的话，“我知道我做这个决定是非常任性的，或者说不负责任也好。”秦晓艾咬了一下嘴唇，“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和我流着一样血的人。我知道弟弟被抱走的那一刻，我和他的命运就不一样了。我也并没有怨恨那对夫妻，我有病，没理由叫毫不相干的他们为我花钱。相反，我很感激他们，感激他们照顾弟弟。”秦晓艾不说话了，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我还是不同意你的想法，那个地址都是十多年前的了，你跑那么远找一个人，无异大海捞针。”大飞绷着脸，看着秦晓艾不说话了。 “不论找不找的到，总要做过才不会后悔。你总不能叫我抱着遗憾吧。我只是想看他一眼，不曾想改变什么。”秦晓艾看着大飞的眼睛。 随着门铃的响声，店里来了两个客人。大飞起身向柜台走去，轻轻地丢下了一句话“晚上帮我看店，我去帮你买票”。 秦晓艾欢快的应了一声，紧跟着大飞向进来的客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