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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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顶点小说”简紫铜微微一愣，立刻打开手里的另一份文件，“笙总，这次紫河圆湖度假村的项目，占地面积是三百亩，其中水面积是一百八十亩，初步预算将投入资金……” 她的声音，很轻却也很亮，语速不急不缓，飘入他的耳中。 秦昱笙不禁抬眸，她站在他的侧前方，正对着文件汇报各项数据。她的唇瓣，粉润的两片，一张一合轻启。 “建成之后，将集水上游艇运动，休闲观光，自行划船体验，农家乐园，野外烧烤宿营，垂钓旅游观光，别墅群和住宅开发于一体的假期休闲，游玩放松、体验城市之外生活的圣地……” “这份是四位工程师整合出的数据预算，请笙总定夺。”简紫铜一番话说完，将这份文件也放于他的面前。 简紫铜一抬头，就发现他正盯着她看。 他的注目太过聚焦，好似她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念一想，大概是最近她又晒黑了的缘故。 估计是又丑了…… 果然，下一秒他冷冷收回目光，“明天早上来拿文件。” “是。” “已经这么丑了，就不要外面乱跑。” 简紫铜真是猝不及防，就被他这么嘲讽了一句。 这个人当真是没有一句好话，简紫铜郁闷得不行，“多谢笙总关心！” 次日一早，简紫铜来到副总办公室。 秦昱笙坐在大班椅上，桌面上是那两份文件，头也不抬道，“这两份报表，我已经看过了，拿去财务部。” “笙总，没有问题么？”简紫铜却迟疑了，犹豫问道。 秦昱笙的目光漠漠望向她，却是反问，“有什么问题？” 这不应该，连她都有看出其中的问题所在，他这么精明严谨的人，怎么会没有看出来？ 瞧着他桌上堆积的文件如小山一般，简紫铜只以为他是因为工作繁忙而遗漏了。 “笙总，但是这份文件里，有一处数据，我觉得有些奇怪。”简紫铜思忖了下，还是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其实昨天她就想说的，可是想着他应该会察觉到，她也不方便开口。 毕竟，这个数据是由公司负责项目的王主管呈报的。 如果确定是有问题，那么王主管难逃责任。 可是现在，他竟然没有指出，她也可以不提，但是她总觉得这样不可以。 秦昱笙漠然问道，“哪里？” 简紫铜立即将其中一份文件翻开，翻找到那一页，放到他面前道，“笙总，这一笔款项，我觉得有问题。原本是不需要这笔款项的，可是王主管还是报了上来，数目虽然并没有很多，只是十万元，可还是奇怪。” 秦昱笙盯着那一条明细，眼中闪过一抹深邃。 他立刻拿起话机，吩咐那头道，“许秘书，让王主管马上过来。” “你先出去。”他又是命令。 简紫铜退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间工作。 过了一会儿，她就看见王主管来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隐隐之中，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会不妙。可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见到人再出来。 “简助理，你帮我复印两份资料好吗？”明助理在喊。 “好。”简紫铜回神，取过他手中的文件就要往打印室走去。 可是她走出办公间，却看见电梯直上，从电梯里走出两个穿着便衣的男人。 许秀已经早先在等候了，其中一个男人道，“你好，我们是反贪局的警司，刚刚接到报案……” 简紫铜刹那僵在原地，却是始料不及。 “两位里面请。”许秀将他们迎了进去。 而后又过不久，那两位便衣警司出来了，他们带着王主管走了出来，王主管明显萎靡不振，神色惶惶，像是犯了事。他的西服外套已经被脱下了，挂在双手之间。他的双手摆在前方，被他的西服挡住。可是不用多想，也知道下面是什么。 那是冰冷的手铐…… 简紫铜瞧着王主管被带走了，愣住的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 许秀又是喊道，“简助理，这两份文件笙总已经签字了。” 简紫铜这才有所反应，怔愣之间走到她面前，接过了文件，她蹙眉问道，“许秘书，王主管他……” “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你只要办好你的分内事就可以。”并不让她说完，许秀开口打断，“你是副总办的人，就更加懂得分寸，不能和公司其他部门的员工一样。就算别人问起，你也不要参与，知道了吗？” “知道了。”简紫铜轻声说，心里却如重石沉落。 然而王主管被警司带走的消息还是传播得很快，不出一个上午，整个公司都知道了。 这也是正常，王主管又不是普通员工，而且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 就算副总办的人不议论，可是这一路上，还有许多人会看见。 一时之间，人心不宁，蜚语不断。 下午的时候，简紫铜将签署的文件送去财务部报账。她正在等待审核的时候，就听到了职员的谈话。 “那个王主管，你听说了吗？” “怎么没有听说，今天一早被叫到笙总那儿，后来就被警司带走了！” “好像是他贪污，报了假账，被笙总给发现了。” “王主管熬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啊，他为什么要贪污作假？” “我刚去打听过了，好像是儿子病了，需要钱治病，可是王主管已经把积蓄全都用完了！白天要上班，下了班还要去开计程车载客！他一个单身男人，带着个孩子，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只好作假账想要弄点钱给儿子治病！可是他也真是笨啊，笙总是谁，能不被发现吗？” “其实还真挺可怜的，王主管平时对人挺好的，工作也认真，我就想呢，他怎么好好的，突然这样，原来是因为儿子！” “他儿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真是作孽！” “哎，还真得挺可怜的，笙总什么都好，可就是有时候太绝情了！” 那两个职员说着，回头似是发现了简紫铜，想到自己刚才谈论的话题，尴尬地笑笑，“简助理，我们什么也没说。” 简紫铜只能一笑，那两人就匆匆走远。 可是简紫铜却陷入了深思，更是懊恼万分。 她怎么就没有考虑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因？她怎么就没有事先去问一问，王主管为什么这样做？现在他的儿子，还躺在医院里，他没有mama，只有爸爸一个人，他急需要爸爸的陪伴和爱护！ 可是她却，揭发举报了他…… 如果不是她，如果她没有那么做，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简紫铜顿时懊恼到不能自己。 这天下班之后，简紫铜买了水果前往儿童医院。 她从职员那里打听到王主管的儿子王赫住在这家医院。 来到询问处，简紫铜问道，“请问有没有一个叫王赫的孩子，住在哪间病房？” “王赫……”对方查找着电脑记录，而后抬头道，“409病房三床。” “谢谢。” 简紫铜提着果篮，上了四楼，寻找到了那间病房。 那是一间安置了三张病床的病房，房门并没有关，而是敞开着，以保空气流通。 简紫铜走了进去，瞧见了三个孩子，各自躺在病床上。 这里住的孩子，都是得了先天性心脏病。 只是一床和二床的两个孩子，身边都有亲人在陪伴。他们受尽了关怀爱护，被捧在手心里，娇气地要喝糖水要吃饼干，一边看着小人书，一边还摇头要这要那的，一看就知道是被宠上天的。 简紫铜的目光缓缓掠过他们，瞧向了最里边的病床。 那个孩子，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理着短短的头发，长相清秀干净，只是很瘦。他安静地躺着，只是看着手中的书。而他捧着的书，是学校的课本。他不说话，不吵也不闹，乖巧得不像个孩子。 简紫铜走过去，来到了病床旁，她轻声喊道，“你是小赫吗？” 王赫立刻抬起头来，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她，戒备地问道，“你是谁？” 简紫铜将果篮放下了，微笑说道，“小赫，我是你爸爸公司里的同事。” 王赫却还在防备着，只是望着她不肯妥协。 简紫铜想了想，从包里拿出工作证递给给他，“你看看，我没有骗人。” 王赫看了看她的工作证，又看了看她的脸，这才好像是信了，稚气地喊道，“jiejie好。” “吃个橘子吧，维生素最多了。”简紫铜说着，拆了果篮，就替他选了个又大又饱满的橘子。 将橘皮剥开，整只放到他的手中，简紫铜笑道，“吃吧。” 王赫十分有礼貌，轻声说道，“谢谢jiejie。” 简紫铜拿过一把椅子，在他的床畔坐下了，“你在看什么书？” “数学，下个星期要模拟考。”王赫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说道，“我和爸爸打赌了，如果考到一百分，他就给我买第十六集的漫画。” “那能考到吗？”简紫铜问道。 “一定能考到的。”王赫信心满满地说道。 简紫铜听见他这么说，微笑说道，“那我就等着看，你能不能考到一百分。” 王赫点了个头，又是小心翼翼问道，“jiejie，公司是不是很忙？” “恩？”简紫铜问道。 “爸爸总是不陪我。”王赫闷闷地说。 简紫铜却想起那两个同事议论时的话语，微微有些恍惚。 白天要上班，下了班还要去开计程车载客，王主管一定是瞒着儿子的。 简紫铜道，“小赫，你要记住，爸爸不是不陪你，只是太忙了。” 王赫只是默然，没有再说话。 然而多年前，简国天在说对她这样说的时候，简紫铜也没有认可。 却以为那是借口。 爸爸，只是太忙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 “小赫！”这个时候，男人焦急的声音自耳后响起。 “爸爸！”王赫立刻唿喊，清脆的男声难掩激动。 简紫铜回过头去，只见是王主管。 “简助理？你怎么在这里？”王主管瞧见了她，也是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简紫铜起身道，“王主管，不好意思，没有说一声就来了。” 王主管的神色有些难看，疾步奔过去，却是欲言又止。 简紫铜会过意来，扭头说道，“小赫，jiejie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看你。” “好。”王赫乖顺地点头。 王主管道，“小赫，爸爸送送她。” 两人走出病房，来到了楼梯口。 简紫铜脚步一停，王主管也退下来，不等他开口，简紫铜低声道，“王主管，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小赫。” 王主管紧张的神情才缓和下来，为难说道，“简助理，谢谢你来看望他。” “王主管，这件事会怎么解决？”简紫铜迟疑着，还是问道。 王主管又是困顿起来，彷徨说道，“那些钱我没有用，立刻还上去了！现在就等结果！其实也都是怪我，一时动了歪念！是我不该的！现在最坏的打算……就是坐牢！” 最后那两个字，再次听及，依旧触痛简紫铜的心扉，她看着这个敦厚的男人，愈发难过自责了。 “那小赫该怎么办？”简紫铜担忧问道。 王主管一双眼睛通红，这样一个大男人，也不禁哽咽起来，“我也不知道……” 离开医院，简紫铜只觉得有些茫然。 马路上车来车往，她独自走着。 人一旦犯了错，是不是就不能得到原谅，是不是真的只有一次机会。 答案也许是肯定的。 那一年，也不正是如此。 简国天被带走的时候，无论她如何哀求哭喊，都是无用。 简紫铜应该早就习惯这样的情形了，可是当事情再次重演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够平静。 如果，如果真的有如果。 如果她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一定不会去揭发举报。 如果她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一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要求他回来。 可是现在去想这些如果，都没有用了。 事情已经造成，就无可挽回。 正如时光难以倒流，回不到过去，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 王主管贪污的事情依旧没有平息。 简紫铜白天上班有些走神，一空下来，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想着王主管要是真的坐牢了，那么他的儿子小赫，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又该怎么生活。他还那样信心满满的样子，向她保证要拿下数学一百分。 简紫铜思忖了良久，还是决定要找秦昱笙谈一谈。 尽她一切的可能，消还有转圜的余地。 敲响了门，听见一声“进来”后，她推门而入。 映入眼前的景象和往常没有任何异样，秦昱笙埋首于厚重的文案之中。可是简紫铜却止步不前，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可是心里的愧疚和懊恼，那样深浓，积压得她难过到不行，仿佛她不提，就会造成终生的遗憾。 简紫铜终于走到他面前，默了下轻声喊道，“笙总。” 秦昱笙没有抬头，却是说道，“如果你是为了王主管来的，那么不用多说，现在马上出去。” 简紫铜还在组织着话语，可谁料却被他一句话驳回，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简紫铜咬牙道，“笙总，可我一定要说！” 手中的钢笔轻握着，秦昱笙依旧没有抬头，他的沉默以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下文。 “王主管这次会犯错，是有原因的！他有个儿子，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动手术！可是他的钱全都给儿子治病用完了，他无能为力，所以才会犯错！我想他不是故意的，他一定也不想这样，请笙总给他一次机会！” 简紫铜整个人很凌乱，话也说得有些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好，来找他谈一谈，这是唯一的可能。 可是他却还是那样冷漠，不近人情到残酷，甚至是继续工作着，没有因此而停顿半分。 简紫铜急躁起来，郁闷到不行，怒气也积压起来，好似快要爆发。 她的双手用力拍向桌案，发出重重的声响。 因为太过用力，所以桌子也是轻微一颤。 “笙总！请你认真听我说行不行！”简紫铜忍不住怒吼。 秦昱笙这才停下笔尖的动作，不疾不徐抬起头来。他放下钢笔，身体朝后靠去，凝眸说道，“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 又是这句话…… 许久之前，他也这样对她说。 可是…… “我明白！可是这次情况不一样！”简紫铜凝声说道，倔强地说道，“王主管是有原因的，他是为了他的儿子……” “那又如何？”他简单轻飘地反问，让她一怔。 那又如何？他怎么能将生命看得那样轻薄？ 简紫铜愤愤说道，“难道一个孩子的性命，比十万元还要重要吗！” “他贪污作假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作为公司主管，更是明知故犯，错上加错！” “法理还不外乎人情！谁也不可能不犯错，知错了改了就好，难道不能破例一次吗！” “这些话，你还是对法官去说！” 只在瞬间，两人激烈争执起来。 对着他冷酷的双眼，简紫铜就连唿吸都急促起来，“他是个好爸爸，难道不能给一次机会吗！” “这里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没有那么多的机会！你清楚了吗！”秦昱笙冷声呵斥，冷厉无比。 简紫铜的眼睛却红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说，却那样顽固执拗，“他是个好爸爸，请给他一次机会！” 秦昱笙却是漠然道，“你现在是在自责？以为是你的原因，他才被揭发？所以良心过不去，就来求情？根本就不需要，就算你不说，他也是这个下场！” 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早就看出问题所在，是在试探她？ 简紫铜不敢置信，怔愣着望着他。 “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二次！”他的目光深冷，让她感到心里森寒。 她顾不上身份，忿然说道，“秦昱笙，你真冷血！” 简紫铜从前还不觉得他冷血，最多只是冷漠装酷而已。 再加上之前工地出事，他也有亲自来医院探望。现在想来，这也只不过是身为顶头负责人，为了平息风波而表现得假象而已。 他的骨子里，是冷血的，是无情的。 他早就看出了那笔款项的问题所在，却还让她主动开口。 他不仅抓出了王主管，也试探了她一次。 简紫铜只觉得有些好笑，她在笑自己是个笨蛋。他那样精明的一个人，众人开会数十次都没有找出症状，他却只需要过目就能察觉端倪的人，他怎么就不会看出来，一笔小小款项的漏洞，她太天真，是她自以为是。 也许，他甚至以为她也是私吞那十万元的共犯之一。 简紫铜不知道这次的事情，结果究竟会是怎样。 公司里也渐渐鲜少有人问询，人情冷暖，不过就是一阵风。 简紫铜没有再去医院，她不是不想去，却是不敢去。她害怕看见小赫，害怕看见他失落失望的神情。 “许秘书，王主管的事情，有什么消息吗？”一次送文件过去，简紫铜忍不住询问许秀。 许秀接过文件道，“简助理，我已经说过了，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你只要办好你的分内事就可以。” “我知道，可是……”简紫铜固执道，“我只是想知道王主管会不会坐牢，他还有个生病的儿子。” 许秀凝眸，沉默了下道，“笙总会有安排的。” 回办公间的时候，经过秦昱笙的办公室，两扇门紧闭。 简紫铜却想，他会有什么安排？ 那样绝情冷血的人。 又过了几天，简紫铜再次去了医院。 可是那间病房里，却没有了王赫的身影。 简紫铜心中骤然一惊，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急忙去咨询处询问，护士说道，“王赫小朋友，前几天已经出院了。” 小赫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