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绝不作第一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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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里她就会崩溃,会抓狂,会有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 江阔,你该死! 即使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混沌中,似乎有什么人招呼他们,然后坐进一辆马车,最后住进了一个什么别院里。 耳边有人说话,她什么也听不见,她什么也不想听见! 这个该死的世界! 她把自己蜷在临渊的怀抱里,一动不动,间或有呓语般的低吟。 “蛆,蛆……” 接着又是带着血泪的低喊,“爹,爹,娘……” 带着些微胆怯却又喜悦的,“小jiejie……” 忽然又换了一副恶毒的语气,“你该死,你该死!” 每每这时,临渊就会将她搂紧一些,像个真正的兄长那般,放柔了声音,低低的哄她。 “别怕,玉儿乖,玉儿乖……临渊会一直陪着你。” 于是她的声音就会停息一阵,整个儿乖乖的缩在她怀里,一动不动。 她在他这里获得了母亲般的疼爱,是的,母亲般的宠爱。 她在丧父丧母遭夫弃,孤苦伶仃一个人时,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温暖。 她注定对他产生不可取代的依赖。 只是,他想要的爱情……会有么? 过了两日,寒玉终于从那一阵巨大的恐慌和蚀骨的恶心中清醒过来。 临渊守在她身边。 她没说话,看了临渊一眼,随即将呆滞的目光移向房顶。 那平静如死水的眼眸,让人心头一阵难受。 元气大伤。 不知怎的就想起这几个字来。 临渊看着她这幅样子,张了张嘴,却不能说出话来。 于是静默。 良久,她忽然开口了:“临渊,我们不要再走了。” “什么?”聪明如临渊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没有哭诉,没有悲痛。也没有问置身何地。 她用那样平静得波澜不惊的声音说:“临渊,我们不要走了。” “我们不要去江都了。”寒玉终于转过脸来看他,那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虚无得一碰就碎。 “我们留在这里……替他们治病吧。” 临渊一时呆在原地没声了。 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候,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救人。 他还是低估了她的勇敢和善良。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寒玉,这是传染病……” “我知道。” “你身体这么弱,会被传染的……现如今疫情最严重的就是镇江,我们不能呆在这里。” “我知道。”她朝他甜甜的笑了,笑得天真,带着不可言喻的蛊惑。 “跟临渊在一起,肯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们不是有这个么?” 她伸手拿过床头桌上的东西,那是一个面罩。以特效药泡制的纱布做成,有杀毒的作用。 是他进城前给她的。 他看着那个面罩又是一愣,“寒玉,你知道这只是以防万一,并不能万无一失!” “我知道。”她低下头淡淡道,“我们可以小心一点。” 临渊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不由得一股气上来,“寒玉!你我都知道,这病根本没有办法医治,如果染上了……” “如果染上了,就是死路一条!你怎么能以这样不认真的态度说出这种话来?!你怎么能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 寒玉抬眼看他。“我不相信只有死路一条。” 她的笃定让他无奈,他只得放缓了声音再去哄她。 “这病是前所未见的,我并不知道怎样医治,天下任何一位大夫都不知道怎样医治。” 寒玉就那么微笑地看着他,小嘴一开一合:“在孙思邈之前,天花也被认为是不治之症。” 临渊一时愣了。下意识地回答:“这并不是天花。” “我知道。但天花也曾为害几世,成为死亡杀手。” “我不是孙思邈。”停了停又道,“即使孙思邈,也只能将天花控制在预防阶段而已。” “临渊,”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很认真的看着他,语气坚定地道,“你说了,这是一种不治之症,自古未有,没有人能将它控制住。那么……难道就要靠着这样将感染者烧死的野蛮方法,来控制传染么?” “问题是,即使杀了所有人,病情又控制得住么?莫非在关闭城门之前,就没有感染病症的人,出了城到达其他地方?” “现在只是镇江,是江都,是江南。几日之后,或许整个中原上下都会为这场灾难所动荡……只要这病一日没有找到治疗之法,死亡之神就一日没有离开中原。” “或许不日之后就是你我,难道我们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去么?” 她闭上眼睛,流出一行美丽的泪水来,“临渊,你说你的父母是朝廷命宫,我知道你比我有更多悲天悯人的情怀。我知道你的担忧,你怕我染上病,怕jiejie怪罪你,怕轩辕家从此断子绝孙。” “可是临渊,我猜我从未有缘一见的父母和小jiejie,一定不会同意我就这么转身离去的。” 她睁眼来看他,笑得自豪而笃定。 “你不是说,轩辕家的人都很勇敢吗?我的父亲为了疆土,舍生而取义;我的小jiejie,为了生命……尸骨无存……我不能做轩辕家绝无仅有的第一个懦夫。” “我不怕死,临渊。我们去救人吧,我的jiejie不会怪你,她会谢谢你。即使死去,我的亲人,会为我骄傲的。” 临渊看着她,看着这个一脸骄傲和勇敢的女子。 与先前那个缩在她怀里喃喃自语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她总是能够出人意外。 理智告诉他,他该拒绝她,他该二话不说带她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她说的话让他无法忽视。 他深深看进她的眼睛里,“寒玉。你确定吗?” 她毫不退缩地回视他,笑得灿烂,“我确定。” “不如……我让人送你去江都,我留下来治病。可好?”他跟她做随后的商量。 “不好。”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歪着头像个小女孩般,倔强而调皮的反问道,“你是在嫌我没用么?” 他不由得笑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笑了,“我知道,临渊,我要和你一起。” 我要和你一起。 多年之后,临渊依然会想起这句话来。 明明是无比平凡的一句话,她微微歪着头说起来。那么的与众不同。 那么笃定而坚决的语气,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夹杂着nongnong的生死与共的无畏和无与伦比的信任。
这种信任,让他无法拒绝。 也不想拒绝。 城门在当日下午重新关闭,镇江仍然是一座孤城。被隔离于其他城池之外。 不同的是,那日之后,城里的死亡之火,忽然停了。 城里不再火光滔天,官府不知受了什么指令,竟然不再焚城。 城里依然倒处是呻吟声,到处是将死之人。病痛依然折磨着无辜的百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地躲避官兵。 城里唯一的两家医馆幸免于被焚之难,而它们的主人早已弃城而去。 这是个好事儿。 两人清扫了医馆,又在周围围起棚子。 接着竟然来了小队的官兵,帮着将病人抬进棚子,规整的躺下。 那些小兵不多说话,脸上有对病人的嫌弃。但都敢怒不敢言。 他们自动自发的替两人做事,不跟两人说话,但眉眼间却是极为尊敬的。 寒玉不由得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临渊笑而不语,道。“估计太守大人良心发现了吧。” 寒玉竟然信了,叹息人性本善之余,还将临渊教她做的防毒面罩给小兵分发了。 众士兵本来害怕被传染,如今有了这东西,做事果然利索多了。 刚开始还以为这样做会遭到官府阻挠,现在得到了默许,甚至支持,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城里余下的病人很快被齐聚在医馆周围的棚子里,零零总总竟有几千人。 一时间惨嚎一片,让人压力倍增。 士兵自觉地从寒玉手中接下为病人清理卫生,并用药水擦身的繁杂工作。 患者的卫生得到改善,病情似乎有所缓和,体外的恶臭减轻了些。 二人没日没夜的研究病情,配方。 寒玉原本跟临渊学过一些,自己也曾看过一些医术,但多是治疗日常小病的配方,并且不曾经过实践的锤炼,她的工作多是替临渊抓药配药记药方。 临渊忙起来的时候,一言不发,药方一张接一张的写,一张接一张的扔。 寒玉便将这些药方一一收拾统计,检查是否有明显的纰漏,然后照方配好试用药。 临渊思索的时候,她便在医馆的医书中搜寻,试图需找有用的信息。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 临渊是个极为认真负责的人,每每药熬好之后,便要亲自尝药,看是否有不良反应。 这个举措让人十分担忧,偏偏他怎样也不肯让人代劳。 好在临渊本来医术了得,倒也没出过什么纰漏。 药水一碗碗,一类类按照病情的缓急被连续不断的端进棚子。 第二天晚上,众人咳嗽的症状得到缓解,四周不再咳嗽声骤起,大多数人已经能够睡着。 士兵看二人的眼神变得越发崇敬起来,但凡有点小事,立马自觉自愿的做了,生怕累倒了“救命菩萨”。 第三天晚上,病人的呼吸道开始痊愈,不再咳嗽,高热减退,神志渐渐清晰,不再呓语。 然而好景不长,病情的控制很快到了瓶颈。 卡在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