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顽童再现

    疾行两日，“修灵四邪”再未露面，阿里悬起的心放回肚里，下令放缓行速。凤楼那小孩浑身透出一股神秘气息，无论神态，举止，相貌，还是使出“凤彩翼”的手法，都使他浮想联翩。

    “他到底是谁呢？怎会招惹上‘修灵四邪’？他又从何处而来，去向何处？和那人怎么如此相像？”

    这所谓的“那人”，乃指阿里当年的一位恩人。这恩人修剑道行炉火纯青，为人高风亮节，朴厚侠义，是仙门中不可多得的大剑客，至今一别十五年，迄无音讯，阿里每每思之，都不禁扼腕长叹。而那小凤楼，一旦出现，竟然身怀龙池阁的绝学，虽然修为浅薄，但也有模有样。更重要的是，少年还会“凤彩翼”的神通，如此一来，叫他又想起另一位女剑仙，那绝世风情，那娴雅气度，都一齐在他脑海中浮现，令他情不能已，倾之慕之，心怀系之。

    思绪收了回来，听见沙迪和几名随从咬牙切齿，痛骂那个恶僧灭绝人性，也不为意。他神情淡淡地安慰一番，将四人来历简约道出，几随从听罢之后，惊得倒抽冷气。

    四个老怪在修仙界名号极大，世称‘修灵四邪’。拄双龙杖的老毒叟欧阳文忠，貌似干枯老朽，实则道行高深，擅长淬毒炼药。若说用毒，三界之内，天下之大，无人可媲，既便苗家的盅母娘娘，亦有所不及。老毒叟常以活人淬药，又残忍狡诈，毒辣狠绝，诸路修行仙客听到他的名头，大多闻风丧胆，栗栗危惧。三界不怕此人的仙客，只寥寥数人而已，人称‘毒邪’。

    额头和脸面青筋暴跳的白袍书生，名叫血魂人薛耳，嗜好诡癖，专门吸饮大活人的热血，吸血一次，道行则精深一层，天下修仙人被他吸干鲜血的，不计其数。此人阴气遍布全身，刻鸷好杀，世称‘血邪’。

    那两个出家人，一个是花和尚苦业，一个是柳道人柳善春，皆正宗仙门的传人，因事叛离师门。两人天性凉薄，专爱欺凌女子，掳掠人妻，是不守清规之徒。他们强行行使龌龊之事后，必将掳到的女子以各种惨烈的酷刑活活折磨至死，从不留活口，纵是仙宗神女，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号，也是谈虎色变，惶惶不可终日，人称‘僧邪’、‘道邪’。

    四个人在左道旁门的八界之中，地位崇高，是修仙界万分棘手的主儿。无论凡夫俗子，抑或修道之士，遇到他们，大多是求生不得，恐怖而死，一但招惹，后患无穷！

    “竟有这么邪门？”

    回想那天之事，几人都有栗栗危悚之感，一个个面面相觑，背后发凉，噤声不语了。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怪笑，吓了几个随从一大跳——

    “哼！区区修灵四邪，有什么了不起的？唬一唬凡夫俗子倒也罢了，在我面前，可不就四个狗奴才吗？”

    如此稚嫩的嗓音，如此狂放的浪言，一纵人好奇地循声而望，却见矮灌木丛旁人影飞起，倒骑到沙迪马后，摇头晃脑。只见他十四五岁，头顶双丫髻，拴着红头绳，锦衣宝贵，眉清目秀，十分可爱。

    几名随从吃惊非小，这两日昼夜兼程，马不停蹄，谁也不知道，这个名叫凤楼的孩子无乘无藉，是如何跑到他们前面的！惟有阿里微一思索，便明其中关窍，神色恬澹，不以为怪。

    此路段名叫‘九曲十八弯’，依地势而成，山丘与沙漠之间起落逶迤，弯曲甚多，走起来十分漫长，熟烙之人也抄不了近路。但身俱‘仙遁’之术的人，遁地行沙，直来直去，无论时间还是行速，都占尽优势，少年跑到前面，倒也在他预料之中。

    沙迪诧异之极：“你怎么……”凤楼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有些小得意，但看到阿里神态的一刹那，不禁失声：“不会吧，你知道我会出现？”

    阿里微哂：“那四个老怪物穷追不舍，你能逃到哪里？你思忖来去，也只有跟我们一道，兴许能移祸江东，暂逃一劫，不是么？”

    一语道破天机，凤楼颇感不好意思，搔头嘿嘿一笑，就想装聋作哑，掩饰过去。沙迪性子急躁，听了上峰之言，顿时明白这娃儿用意欠善，勃然大怒：“好小子，你年纪小小就如此歹毒！我们与你何仇何恨，你要把那四个老怪物引来，让我们做你的替死鬼？”反手就抓。凤楼眼疾手快，出手如电，小指一点他的腕脉xue，他便半臂发麻，干吸冷气了。

    沙迪情知这小孩不凡，伸手又掣弯刀，后肘又一麻，弯刀没拔出，左爿身子倒先僵直难动。这一来周身被制，动弹不得，气得他哇哇大叫。

    凤楼咯咯而乐，伸手一拍沙迪后腰，一股暖流输入，化解禁锢，笑道：“沙迪老兄，你倒真忘恩负义呀。狼群之中，若非我暗中相助，你能杀得了狼妖？只怕早成红眼狼的腹中之食了吧？这时却恩将仇报！”

    沙迪恢复自由身，并不承情，怒道：“若不是你引来狼群，又招来那四个老怪物，我又怎会如此狼狈？”反手又一拳，锋面势劲。

    凤楼侧头躲开，用手比划刮脸，臊道：“是你技不如人吧？连几只小小狼妖都打不过，倒怪我招来的？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抵赖，羞也不羞？”

    沙迪为之气结：“你红口白牙，你——”回臂反肘，胁下倒撞，虽然出手锋锐迅捷，但同样被艺高一筹的凤楼举手化解。沙迪羞躁之甚，知道动武无用，张口欲叱。

    “好了，不必吵了！”阿里心有担忧，毫不动容地打断争执，也不多言，当先纵马而去。

    沙迪愣住，收回了手，不明所以，凤楼催促道：“发什么呆，快追快追，别落下呀！”他狠狠回瞪，真想把这个小顽劣推下马去。

    凤楼蛮不在乎，小巴掌重重一拍马臀，那马长嘶一声，扬足奔跑。沙迪猝不及防，险把腰给闪了，气得一腔怨气发在马鞭上，狂抽猛赶，眨眼缀了上去。

    另几人见首领催马飞奔，一时不明其意，只紧紧追赶，不甘落后。

    凤楼十分机灵，知道阿里担心四邪追上来，祸害众人，胸有成竹地扬声叫道：“阿里将军，放心吧，那四个奴才被我引到几阵迷魂路里抓瞎去了，凭他们胸中的那点才学，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阿里一怔，倏地一收缰，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少年：“你说什么？”

    凤楼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又幽幽地长叹一声，大发感慨：“唉，谁让我好心呢？那四个奴才，早已怀疑你们撒谎，悄悄在后面缀着呢。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于是用星宸数术困住他们，拖个十来八天的，可没什么问题。唉，这些日子，可苦了我的乖儿子啦！”

    他说得天花乱坠，云山雾罩，冷不丁的，嘴里又冒出个所谓“乖儿子”云云，更是叫人摸不着头脑。阿里好奇心起：“你还有儿子？”

    “是啊！他是我从小养的宝贝。我深入狼窝，大战狼妖，取几颗修行内丹，还不是为了滋养他吗？”

    阿里啼笑皆非，原来这所谓“儿子”，乃是一件从小饲养的灵宠。这少年来路不凡，从小饲养的灵宠，想来也不是凡物！于是，他忍不住要探个究竟。

    “这灵宠竟然叫你这样上心，不知道是个什么仙物？

    凤楼神秘兮兮，眨眨眼，突然之间神情高深莫测，嘻嘻一笑，便三缄其口了。阿里心中雪亮，知道他不愿透露，只微微一笑，并不勉强。

    一旁的沙迪却颇有烦言，白了一眼，哼道：“什么破玩艺儿，还弄得如此谨慎，我们将军还稀罕你的东西吗？”

    凤楼嘿嘿干笑：“你不用激我，我可不会上当的。”几名随从听得，也互视一眼，尽皆扁嘴，心中大大的不以为然。

    阿里对所担心的祸端始终放不下，无心对这些小物多费唇舌，话锋一转，又打探修灵四邪之事。他问凤楼：“修灵四邪那四个老怪物巴巴的来追你，却是为何？”

    话刚说完，突然地下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吼，整个沙地急速地旋转开来，嗖嗖有声。只见一群妖兽从地下蹿出，约十五六只模样，包围了几个人，眼里冒出贪婪的光，按着爪子，便要扑上。

    阿里微一皱眉，伸手就要拨刀，就见小影快如风动地纵入兽群之中，叫道：“阿里将军，区区妖兽，交给我也！”倏地一晃，便如一只凤凰般燃起一双五彩焰翅，穿梭于其中。

    那前妖兽看似雄壮猛狠，在此小孩面前，却不堪一击。只眨眼功夫，群兽之中烈焰腾腾，那妖兽被烧得狂暴怪叫，互咬互撕，顷刻之间，一个个皮开rou绽，丧失凶力，摇头晃脑地急逃而去。

    那几名随从看得目瞪口呆。

    “别跑，都给我站住！”

    凤楼兴致极高，拔腿欲追，却见眼前刀光纵横，又瞬间消失。只见阿里不紧不慢地站在对面，目光平静，淡淡道：“别追了。”

    “为什么不追？我的兴趣刚被引起来，多好玩儿呀？”凤楼跃跃欲试，飞身便走，却见人影一动，阿里又轻轻地挡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