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成长
李爱试了一下水温，觉得没那么烫了，才捏着玻璃水杯的中端，慢悠悠磨蹭到客厅。 沙发上，顾小雨也是有些拘谨的坐着，眼睛哭了两天像核桃似的，人也清瘦了不少。 “给你水。”李爱放到茶几上，小雨见她回来挪了挪位子，李爱摆摆手说：“我喜欢坐地板上。” 然后俩人没话，李爱时不时看看窗外，挠挠脖子。 “你……”小雨缓缓张口。“你男朋友还没下班？” “还要两个多小时吧。” 好尴尬呀……李爱左挠右挠上挠下挠。 “我来了会不会打扰你们。”小雨俯下身子拿起水杯。 会！ “……还好，不会。” 李爱随手从茶几上拿来韩鹏飞旅社新订的旅游纪念物，摆弄着。 天哪！有哪个大神出来告诉她一下呗！为什么顾小雨点名要来她这啊！ “可是再等两个小时就七点多了，你们都那么晚吃饭吗。” “……”哦，对吼，忘记吃饭这件事了！ 哎呀，是她有些招待不周了。 “你想吃什么。” “不等你男朋友回来一起吃吗。” “不，他在飞机上应该吃过了，我们两个吃就可以。” “……哦，那……随便吃吧。”小雨打算起身。 “随便吃？”她搔搔头发，想了半天，问：“楼下有家韩国料理行吗。” 顾小雨点点头，微微一笑。 她们两个之间，居然已经这么客气了。 放在过去，李爱绝对会强势的说：“走，吃韩国料理！” 哎…… 怀揣着心事，俩人各披了件单薄的风衣出了门。 饭店里人很多，俩人很费劲的才找到个空座，服务员笑脸盈盈走过来把菜单递给她们，李爱没接，眼睛点点，暗示让小雨先选。 小雨轻轻翻开菜单，咬着下唇犹豫了半天，最后把菜单推过去，说：“我只要个拌饭就好了。” “你别跟我客气，他们家菜挺正宗的。” “没。”小雨又把菜谱推了推，李爱叹口气，翻开来翘嘴看着。 “一份参鸡汤，一份糖醋rou，再要一份软炸鱿鱼。”干脆利落，说完把菜单随手一扬，服务员赶忙接过去。 小雨心里有些难受，因为李爱点的糖醋rou和软炸鱿鱼，都是她过去爱吃的，李爱居然还记得。 等上菜的过程中，俩人又是没话，李爱假装四处张望这家饭店的装修，小雨时而用手机回复几条短信。 十多分钟后，一个高高壮壮的男服务生端着餐盘走过来，憨厚洪亮的声音问：“您好，石锅拌饭哪位！” 顾小雨刚要开口，就听李爱说：“我这。” 男服务生听话立刻把石锅放置到李爱这一边，然后又拿了几小碟小菜摆放到四周。 “那拌饭……”小雨疑惑地开口。 “你想吃就夹几口，但是你还是多喝点参鸡汤吧，补补身子。”李爱头都没抬，垂眼拿勺子和筷子交叉着搅拌饭。 …… 啪嗒！ 顾小雨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对不起。”声音小小的，可李爱还是听见了。 但她没说话，继续拌着饭，饭都搅拌均匀了之后用勺子和筷子捞起一大块放进顾小雨面前的小碗里。 “我不知道你和李威有……那么深刻的……关系。” “噗——”李爱刚进嘴的饭立马喷了出来，笑了，抽张纸巾边擦嘴边问：“怎么个深刻法啊？我倒是很深刻的在讨厌他。” “……我意思是……我不知道你们关系也那么……亲密了……”去年那次聚会，在卫生间门口当听到李威的话时，她在外面完全呆掉了，她以为当年李爱没和李威确定过恋爱关系就不会发生任何越界的事，怎么也想不到，李爱居然也把她第一次献给了那个渣男！ “呵呵。”李爱挑眉一笑，不觉得怎样。“你以为这几年我总管着你们几个是为什么，当然是我优先上过当受过骗的经验之谈呗。可是后来我发现了，别说我，就算是你们亲姐妹或者父母，都根本管不了你们的感情事，感情这种事就是要吃点亏才能长记性的，所有人都得经历，这叫公平。” 小雨点点头，恰好参鸡汤也端上来了，她赶忙拿筷子把鸡腿捣下来放进李爱面前的石锅里，后又捞了两根小人参送过去。 “还有就是……谢谢你。” “谢我什么。”李爱停住，含着筷子头。 “我听吴桐说你把李威打了。” “啊……呵呵……我也是替我自己泄个恨。”当年发现那渣男劈腿的时候，她就特想甩他一巴掌来着，但那时总想装作潇洒洒脱，居然就轻易了放过了他。 “嗯，我也恨他，明天我去拿行李的时候，我也打算给他一拳。”小雨当下甚至不想再想起那张嘴脸，恶心！ “明天拿行李？” “嗯。” “就彻底决定分手了呗。” “嗯……不然呢，说句不好听的，人家都赶我走了，我还能赖着干什么。”小雨苦笑，低头拿筷子戳碎鸡rou，没心思吃。 李爱叹口气，也不吃了，手扶着桌子皱眉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小雨摇摇头，思虑了很久说：“你过去骂我总是学你总是跟你比……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爱眉头锁得更紧，定定看着。 “因为我觉得你太完美了，完美的有点让人嫉妒。” “你嫉妒我？就因为我好看啊？哈哈！”李爱故意说得轻松。 “也不是……你记得大一我们来报道时候吗。”小雨眼眸黯淡，几年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刘佳是第一个到的，她爸带着她来的，我刚进屋时就觉得那个叔叔好严肃好吓人，我看得出来刘佳也不怎么和她爸说话的，然后宿舍里就一直很尴尬，直到后来吴桐和她mama来了，宿舍里才有说有笑。她mama人特和善，跟吴桐像姐俩似的，当时刘佳爸爸还问呢，说通常都是爸爸或者父母两人一起送孩子上大学，怎么她一个女人来送呢，吴桐mama一点不遮掩，直白的告诉大家她是单亲mama。我当时偷偷看了吴桐两眼，发现吴桐也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说实话当时我心里有些惊讶。” 李爱不接话，一直听着，不明白她究竟想说什么。 “你是最后一个到的你记得吧。”小雨问。 李爱点头。 “你来的时候，跟公主出巡似的，不光你爸妈全来了，后面还跟着你爸妈在本地的一堆朋友，左一个箱子右一个袋子的，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把整个楼层都轰动了，当时我们三个坐在宿舍里傻傻看着，看着你爸像侍奉主子似的侍奉你，一会儿叫你宝贝一会儿叫你大儿子，临走时候还硬是要多给你留点钱。” 李爱淡淡一笑，被小雨这么一提，也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可能从那时候起我就受了刺激了，觉得一个人怎么能幸福成这样，众星捧月就是形容你的。” “呵呵。”李爱喝口水，抬眼对上小雨的眼睛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刘佳和吴桐都没像你一样呢？” 顾小雨幽幽看着，半天，动了动嘴唇：“你知道谁送我来的吗。” 李爱摇头，她当然不知道，她最后一个到，到的时候宿舍里只剩下她们三个像小傻子似的齐刷刷坐在板凳上。 “我自己。”小雨说完，看了看李爱的反应，自嘲的笑笑。“没人送我来上大学……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爱不禁心疼的看着。 “我们家，重男轻女特别厉害，我上面有个哥哥，所以从小到大只看着我爸妈对我哥好，却从没亲自感受过爸妈的关爱。”她吸吸鼻子，笑得凄惨。“你知道她们既然不喜欢女孩为什么还生了我吗。” 李爱心里震惊着，一动不动听着。 “因为指着我长大嫁人了，可以收到彩礼，然后再用那钱帮我哥买房子娶老婆。” “呵呵。”李爱笑了，心里却不是滋味。 “可他们没想到，从小被夸聪明的我哥没考上大学，倒是一直被骂是个木头的我考上了，我爸我妈怕邻居们亲戚们说他们偏心，只能硬着头皮供我念大学，我怕我爸妈讨厌我，觉得我是累赘，所以每学期都拼命拿到奖学金，如果你要是拿了奖学金你爸怎么样。” “……呃……可能拽着我就去给祖宗烧香炫耀了。”李爱开玩笑。 “是啊，通常父母都是这样吧，可我爸妈不是，他们觉得奖学金也没几个钱，还不如找个有钱的男朋友更靠谱。所以每次放假回家，我妈都念叨着让我擦亮眼睛找个有钱人。” “所以你每次都在网上找霸道总裁……” “去你的！”顾小雨气笑了，剜她一眼接着说：“过去在网上认识的那些其实我心里也不是很确信，所以我就打算从认识的人里找个真正有钱的，后来和李威在一起，我觉得我完成了使命，还给我妈打电话讲了，我妈听了也特高兴……李爱你知道我高兴什么吗。” 李爱不能理解这种心理。 “我高兴……我爸妈终于为我骄傲了，从小到大，我从来不是他们的骄傲。” “你为什么非要做他们的骄傲。” “他们是我父母啊。” “糊涂的父母，你也跟着一起糊涂，敢情着你就因为李威是富二代才一次次忍让的，不是我说你顾小雨，你就是傻，你跟你爸妈较什么劲啊，就算李威这次没犯浑，就算最后你俩结婚了，然后呢，你爸妈是乐了，那你呢，你这种受到夸奖的虚荣感能支撑你一辈子吗，等骄傲没了，只剩下你们两个不合的婚姻，你怎么办！” “……是啊，我就是笨。” “呃……也不全怪你。”李爱见小雨真的蔫了，不像过去那么会还嘴，也不忍心骂下去了。“主要是你成长的环境对你太不公平了……可是顾小雨，你得知道，能让你爸妈为你感到骄傲的事太多了，不光只有找金龟婿，我也希望你以后能找到一个又爱你又有钱的男人，可是我更希望你能够找个好工作，靠自己就赚到很多钱。” “嗯。”小雨轻轻点头，好像听懂了的样子。 番外： 李爱竖起耳朵，确定是钥匙在开门的声音，低头给睡着的顾小雨盖好被子，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 到了门口时，韩鹏飞已经进门了，李爱自然的接过韩鹏飞手里的包，靠在墙上，傻傻的微笑着看人家脱鞋。 “飞机晚点了。”韩鹏飞穿好拖鞋，抬头说。 她眨眼睛点点头，刚想开口问他累不累，结果一股温热的气息扑过来，小嘴已经被堵得死死的，手里的包一个没拿稳掉到地上，她想推开那人弯腰捡起来，却没成想两只手都被高高按在墙上，像个投降的罪犯，那嘴吻够了她的薄唇，又开始进攻她的颈部，痒痒的，李爱不禁腰间一紧贴到了他的身上。 “有人……”她趁还有一丝理智的时候轻声说。 韩鹏飞手仍不老实的在她睡衣里探索着，压低了声音问：“我爸妈来了？” “不是……”李爱按住他的大手，像个缺氧的病人，困难的说：“顾小雨……在卧室睡呢。” 韩鹏飞愣住，呼吸也没顺畅到哪去，喘出的气全都扑在李爱耳畔，低头看看鞋架边上确实多了双没见过的鞋，才不舍得放开这副他朝思暮想的身体。 “她怎么来了。” 李爱弯腰捡起包，小声说：“事情太复杂明天告诉你……我的礼物呢？” “礼物太贵重，明天再给你。”他坏笑。 “不行！现在给我！”她声音小，眼睛倒是瞪得老大。 “包里。”他努嘴，瞥向她怀里的包。 那双眼睛立刻闪烁着光，没等坐稳沙发，就迫不及待把包拉开了，低头翻了半天，翻出个精致的盒子，抬眼看了看正喝水坏笑的韩鹏飞，犹豫了一下，把盒子嵌开一个缝…… 她咬着牙，恶狠狠瞪过去！ “这是给你自己买的礼物吧！” 韩鹏飞还是坏笑，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坐到旁边，跟着一起看盒子里的东西。 “日本的，超薄的，导购员说不开灯也能区分正反。” “……”看来男人都对日本有着不一样的情怀啊！李爱拿起一盒来回看看，翻眼又扔回盒子里。 “韩鹏飞，你挺大岁数的人了，你再这么下去晚节不保啊。” 老，是她常常挂在嘴边用来攻击他的话。 韩鹏飞不以为然笑笑，侧过脸问：“你上次说完这话你怎么了……忘了？” 她也得意笑了，冲卧室挑挑眉：“我不怕，今儿我有救兵。” “你确定？” …… 她笑容僵住了，看着他一脸邪魅的笑，不自主往后退了退身子：“韩鹏飞我告诉你啊，你少乱来。” “哼……”那人用鼻子嗤笑，拿起一盒买来的“礼物”，“正好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开灯就区分出正反面……” 然后…… 书房书桌上的书全都被推了下去…… 然后…… 书架上的书也都摇摇欲坠…… 如果世界万物皆有灵气的话，那么那晚上书房里的书精灵们一定大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