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活人葬恶水
洪菊花在被“水葬”的同时,左手腕将“育婴袋口”压在胸前,右手护住“袋身”。不料霎时间,衣服、两肩、双足、背襟、头发,都被多只手抓扯住,像要被五马分尸。颈项被一只粗手从背后紧紧勒着,少时就要“背气”。但在水里,是该“闭气不呼吸”;所以此时洪菊花倒不觉得“卡脖子、勒颈子”的非难。 威猛的水流,把人们当成沙粒一般,在河床上猛烈地“摔滚、撞击”。 不会游泳的人,在水里抓住什么,即便死了,也不会松手。 洪菊花挣扎了两下。甚似蚊子被蛛网粘住,无法动弹。 混浊的水下,眼不能睁,声如雷吼,水势俨如大山垮塌。 洪菊花心声:“我具有一身‘龙潜水底’的卓绝武功和水下本领,这时才派上用场。但不要慌张。我本可以凭武功腾出一手,戳他们的松手xue而自己脱身;但是:大伙都在落难之时,谁也不可丧失天良,乘人之危。”接着挪出护“兜带”右手,礼貌而奋力地取出勒住脖子的手腕,抽出被“抓扯”的头发。 不规则的强大水流冲击着人们翻滚。有一人抓住洪菊花的育婴袋,以为是救命稻草,死死捏住。不幸自己的手一下子被江底的柱状物挂住。 洪菊花忽然觉得腹部被什么一扯,浑身突然成了“堵水物”,很大的水力冲击全身,左手被恶水一抬,霎时间暴力又突然消失松弛,立即一摸育婴袋,内胆不见了!只有育婴袋的一部份,仍然捆在自己腹部。心中说:“啊!‘育婴袋’被撕掉了一半……我不禁心如雷击痛。” 急忙取掉还在抓住身、脚的几只手;四下摸婴儿,连连摸着正在挣扎、乱抓的人。暗道:“抓什么,快向上凫呀。”摸着一人就往上推一下,一连推了七、八人,就是摸不着婴儿。忽然心中一亮:“也许鼓着气的育婴袋,被撕掉一半,内胆比重小,浮出了水面。我得在江面抓住才是!”双脚一登江水,接着如像海豚尾巴急摇摆双足,身向上浮,头部陡然冲出江面一多来高,顿感透体轻松。 紧接着感到被抛上浪峰,倏忽又被摔下波谷,陡然又被掀翻旋转,须臾又被颠倒身体……不禁极力镇定,乘浪举在最高处的一霎那间,旋身四下一望。心想:“内胆外表是红白两段,极为显眼。”但是,只见: 翻滚的牛冲浪,就像起伏不平的丘陵、也如奔腾的群山在运动。滔滔的江面,暴烈般的恶浪,像要吞天,不可一世。 两岸全是大小不等的灰褐色石头,没见任何生物。仿佛这疯狂的世界就只有一江滚水。一切生物都被残酷无人性的恶水吞没了。 唯独只有头发紊乱的洪菊花,还像一只鸟,悲惨地在狂飙猛烈的沙漠中,任随自然主宰寻找一粒水珠似的寻找女儿;而且丝毫没有失掉信心。 洪菊花急速凫向江北,寻觅了一遍;又急速游向江南,也没有红白内胆踪影;游到江心,四顾无物。 忽见一个有背心和短裤“遮光印”的裸体人,往南岸坡上树林跑去。不禁暗道:“英姐曾经说:衣服遮的肤色、没有感光,比没遮的浅,在身上好像一种印,叫做遮光印。显然是师傅。但他的旧背心和‘老式浪裆裤’,在江里被人们轻而易举就抓掉了,只得跑去林中隐身。唉!师傅,一船人被我二哥(洪兴旺)的制度埋葬了,您快回去吧。” 洪菊花贴着江底,挨一抹二搜寻可以留人的夹缝,石xue,深坑和凹陷。只是摸到一些被卡住的沉水柴,人畜死尸,铁器之类,唯独摸不到女儿。不禁心痛难挡。 洪菊花感觉要换气;接着以“海豚急摆尾”方式射出水面,一面呼吸,一面旋转身体四望,搜视“红、白色壳体”,然而无望。 此时,江北“二道桥”江里有人“摸沉水柴”,但现身小,未入洪菊花视线。 滔滔的江水向下奔驰。如逃亡似的逃到了江北三道桥一带,骤然减速,仿佛是喘气。江面只有微鼓喷,小旋涡和蛇皮浪。 洪菊花心想:“这一带江底光滑,不会留人、留物体。”于是以仰泳姿势,在水平面下,动也不动地光现出面部,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调节体力。 她那洁白美丽的容貌,在紫铜色的水面中,活像红云里的一轮明月。而表情,仍然流露着不甘失败的坚强信心。 接着进入巨浪翻卷的“滚龙大滩”,随波逐流来到了位于江南、相当于篮球场大、石岸成斜坡的回水湾。 知情人说:这回水湾,属于巧城镇管辖,是臭名远扬的孤魂野鬼‘死水沱’,古称十水沱、清水湾;近代因为污染,人们逐渐叫它污水湾,污水沱。巧城镇人传说:上游来的物体,都要在十水沱逗留,叫做‘万马归槽十水沱’,死尸可以在这里打捞起来。环境污染跟当官的有密切关系。清官县长陈同章本已经组织治理,但因处罚肖志豪霸占民产之事,遭到以肖志豪为首的黑暗团伙报复,写黑材料、假证据,并且行贿报省,被判处了无期徒刑。污染就任其发展。这似乎跟本小说不相干,书归正传。 洪菊花满怀信心在这水沱里找到女儿。只见: 有几具发胀的人、猪、羊,飘浮在水面,被善于清除腐rou的秃鹰、乌鸦和几种小鸟,停停飞飞地啄食。还有成群的苍蝇,被飞鸟惊得忽散忽聚。给人一种烦躁、恶心的感觉。 有几个装油塞口的油红色葫芦,以及破烂的船板,半沉不沉的水打柴(浮木),混合杂七杂八的树叶、藤条之类,密密麻麻浮在江面,晃晃悠悠任随江水摆布。 杂物的空隙水面上,蒙着一层稀薄的油膜。那是刚才上游翻船,一部份乘客的陶瓷油罐碰坏的散油。 岩石的斜坡岸上,有一条颜色发黑的污水,宽一米多,从巧城镇流来、腾腾地冲入江里,溅起一些稀里糊涂的泡沫,在江面上边飘散,边破灭。 这一切,浮在水面,仿佛是一幅不掩实质的遮羞布。 洪菊花想起:鱼塘坝距离此沱几里,我或兰兰常去江对岸的武圣宫赶场,走捷径,在这里凫过江。我每次见到这沱面存在杂物;总要产生浮想联翩的感慨。我曾几次向政府建议:治理污水和十水沱,但是“政府正腐”,无动于衷。倒是那些鸟,尚有生物特性,清除腐朽;见到活人,就表示规矩,飞走了。 我此时,极为迫切要看到装着女儿的红白壳体。仔细搜视吧。 猛然看见一张白脸的鼻、嘴,伴随着黑色的乱发,在水平面的杂物之中,忽现忽沉。急忙凫过去,伸手抓住那人的背衣领,将脸现出水面。一看,“原来是美丽少女赵瑞芳,小名‘秀秀’。是华堂镇上聪慧、贤淑的一朵花。” 赵瑞芳双手紧紧抱着一个大葫芦,眼睛嘴巴紧闭,已经昏厥。
洪菊花一手托赵瑞芳下颚,迅速游上岸,掰开葫芦,放在旁边。一摸赵瑞芳脉搏,在急跳。伸手探测鼻孔,没有气。暗道:“漂在水面的人,往往没有进水。但是憋气过度了,就很难复活。”急忙动手,使赵瑞芳仰身而卧;进行人工呼吸。 只做了一个往复动作;赵瑞芳“呵”地一声,打了一个干呕。 洪菊花自忖:“瑞芳有望生还了。我女儿还在水里;凭我的本领,一定要找到!但是江面没有,说不定防护壳被撞破,进水了;只有在水下搜寻……” 洪菊花满怀希望钻入水底。普查尽是沙底的十水沱。连连摸着人体,有的两、三人,还相互紧抱着、或抓着不放,但都不动了。 洪菊花每触摸着人体,感觉不是女儿,就往上掀一下,希望他们能浮出水面自活。有几次,竟然触摸着他们腰上成袋的银元,腕上的手镯,颈上的项链,头上的钗钏。由不得自忖:“以往有人在十水沱打捞这些财物,引起人们议论,有说好,有说坏。 我现在唯一的祈望是:“找到自己的女儿。可是,浮出水面换了一次气,在水里一地不漏地寻觅了两遍,也没有搜到踪影。啊……从翻船到十水沱,急流三、四分钟;女儿可能没有进沱,而是沿着‘龙筋’往下游去了,我该去追寻。”想着便快速向上,倏忽冲出水面。 鸟儿们骤然看见活人冒出水来,吓了一跳,“朴朴朴”地飞走。 洪菊花观看江畔,除了赵瑞芳还躺在那里而外,其它没有人影。于是还抱几分希望,展开膀子自由泳,振臂向下游,急速地凫了几米;绕过一个“水打棒”(人尸体),向前游了一段,快要出水湾时,忽然心一沉:“哎呀且住!还有什么大事没有做?啊!我该提醒水底那些人,不要被水迷住,睡过时了,得赶快起来呀。”于是游回沱,钻入水里。 水下。已经无魂魄的人们,像被大圆筛子“团”了集在一起的渣子似的,大多数人被江水团集到了回水湾的“沱心”。 洪菊花摸着一人,就一手拉着那人的手腕,一手游向岸边,送上岸坡,脚朝上坡匍匐躺着,哗哗倒出肺中水。接着一连送上岸三人。一看其中一人,腰间缠着一卷绳索。不禁心想:“我这样一个一个捞,太慢。应该借她那谋生的产品(鱼网纲绳)一用。”急忙解下纲绳,手带着钻进水里。摸着人,就将绳子挽个万字套,套住手或脚;接连套了多人,串连起来;绳子一端系在自己腰上,游上岸;将绳子的一头拴在一个石头上。站在岸边,尽力收绳索,将已经前往阴朝水府旅游的人们,硬是强拉到了岸边;快速地逐一解套、抱上岸;头向坡下,面朝地躺着倒水。接着拉着绳子的另一端,钻入水中,普查,又拉起来几人;连拉了两次。再查一遍,没有找到。 洪菊花浮出水面游到江边上岸,居高临下观看,直是望穿双眼,也没有看见女儿的踪迹。打算:“再最后查一遍;然后将绳子整理好,还给它的主人;接着向下游搜索。” 赵瑞芳慢慢苏醒过来,觉得脑袋有些胀痛,耳里响着嗬嗬嗬的江水声,睁开眼睛,朦胧了一会儿。看见水淋淋的洪菊花,站在岸边,眼朝江面,双手理着绳子。自己急忙挣扎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