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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3 章、童女活殉葬(1)

    泪珠儿心中一直存着爹爹被马踩碎的惨景。但这时也看清楚了现场:

    那老巫师身后,白森森跪着一大片“白东西”:头戴白色圆顶帽子,帽外捆着“散麻”,身穿白色长服,腰系“散麻”,脚穿白鞋。

    那是一群“披麻戴孝”的孝子。他们此时各有心事:

    韩大雕想:“这次办丧事能赚的‘礼’钱,少说也有一吨黄金。能扩大的声誉,至少能振动金江、铁梁地区。”

    韩洛子想:“这些天,累得我精疲力竭,埋葬天生要死的老朽,真没有意思。”

    韩丙子心声:“若是把这么多人,变成我庄军队,远比搞这么大的消耗有利!”

    韩丁子则是欣赏:“女童们长得多么美丽;而女兵的面貌、装束,更是不错。”

    至于孝不孝,没有人想。

    八个身穿黑色服的大汉,抬走了“化钱炉”。这个“化钱炉”,是镔铁铸造、二百多公斤重的三足虎头“大鼎”。是大佛寺的常用物。韩大雕租用。用了四十个身壮的大娃子,花了一个月抬到这里。用后归还。后世被当成了文物。

    两个穿黄衣服的童子,共同端着放有黄铜大钹的长盘,献钹给站在棺材前的老巫师。其实那对铜钹五公斤重,一个童子也拿得起,不必两个童子抬盘运行;但这是迷信排场。

    老巫师的两只手,瘦得现筋骨,分别拿起两扇铜钹,现出空盘子。

    这个长方形空盘子,不仅也是一种排场,而且接着就有妙用。

    其中一个童子,倒提着空盘子,和另一个童子,双双退步站在棺材后。准备迎接一份可观的、归于老巫师的财喜。(人们说:巫师都贪得无厌,但多数绝后。)

    老巫师拿起铜钹,“球”!“球”!“球”!磕了三下。声音砍切,没有余波;这是铜钹合拢时那一瞬间不打开的声音;是老巫师发出的指令信号。

    灵堂后面走出四个黑衣大汉,一齐提起盖棺黄绫的四角,将黄绫揭起,走到棺材后面,叠了放入两个童子端着的盘里。事后,这一幅颇为值钱的黄绫,就作为‘导具’和做道场的袈裟,归于老巫师所得。

    珠儿看着揭开黄绫现出的棺材,就像是才从血水里捞起来一样,全是血红色!由不得几乎要失口惨叫:“那像爹的血!”

    只见老巫师的铜钹,“球!球!球……”一下接一下地拍得惊耳响。老巫师心声:“此时的铜钹声,是助我法力:镇压邪气、惊散妖魔鬼怪、为棺材开路。越响越好。”他就像“哭”似的,说了两句汉话:“起身!悼念!”

    老巫师身后爬着的那一片白孝子,就参差不齐地站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跟着他走。活像在夹道走的一串白色老虎,但不像老虎那样抬头张望。

    老巫师慢吞吞地走几步,慢吞吞地拍两下铜钹,脚步慢吞吞停下,嘴里慢吞吞地哼哼一段什么。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拍着铜钹声;混同嘴里放出的哼哼声;带着一串白衣孝子贤孙,围着血红棺材绕圈子。

    泪珠儿看得清清楚楚,但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

    这那是实足的走过场。老巫师的后面,第一个人四、五十岁,鹰勾鼻子络腮胡,两只眼睛凹陷,射着冷光,阴森森的,就跟“饿狼探食”那样,令人一看就要打寒颤。他后面那些人,有大有小,都是男的,一个接一个,硬是像首尾相接的一串白老虎,流露着一种见人就要吃的杀气。这种恐怖杀气,跟他们现在“行孝送葬”极为格格不入,好像他们也要死的意思。

    泪珠儿心想:“铁夹夹的人劝我们时说:‘是铁梁最富贵的头号马头韩大雕,买你们给他妈当贴身丫环’。这一个鹰勾鼻子,肯定就是韩大雕。刚才,老巫师说我们要当好这一世‘仙奴’,百依百顺陪老夫人升天……怎么升天呐?不就是要整死我们吗?我们要被害了死……”由不得仇恨的目光盯着韩大雕,切齿地暗道:

    “韩大雕!就是因为你买我们,铁夹夹就用马将我爹爹踩死了。你还要活埋我们……总之是要我们死。那我们——被活埋死不如拼命死!”双眼仇视韩大雕,小拳头捏得梆梆紧,准备拼命。

    韩大雕跟在老巫师的后面,心里焦虑说:“这一去的路上,该不会有仇敌来捣乱吧?”

    好不容易又转过棺材这边来了,走到泪珠儿的正前方时……

    泪珠儿仇恨爆炸,猛然拔腿一冲,同时口里怒吼:“就是你……”泪珠儿是要怒吼:“就是你害死了我爹,我同你拼了!”

    这是韩大雕葬送死人的最庄严时期,即使是世仇冤家,也不应在此时期来进攻、sao扰、破坏。不过,韩大雕老jian诡诈,为了“防患于未然”,就作了周密的防范。

    管押“阴奴”的四十个女兵,都是机敏超群,武功高强的青年,应变能力和反映速度是何等之快。

    泪珠儿刚出两步,就被两旁的女兵抓住,并且几乎同时捂住了嘴。

    韩大雕虽未听完那被捂住嘴的“阴奴”要说什么,却认为这是不详之兆;由不得用刀一般锋利的目光,狠狠瞪了两个女兵一眼。

    跟在韩大雕身后的、他的大儿子韩洛子,紧咬了一下牙关。

    走在第三的韩丙子,十分机敏,一下子就明显看出:那小姑娘心怀恶恨。急忙两只手指张开,使力一合:对女兵做了一个“掐死她”的切齿动作。

    两个女兵顿时如雷轰顶。既不敢违背二少爷的指示,也怕公主不允许。公主虽然对我们十分宽宏;但我们看她难受,我们也极难受的。”

    站在泪珠儿身后、名叫七茧子的女兵暗道:“老爷的安排:要活殉葬才光彩;后人才会八面成双成倍‘发吉’。二少爷那么手势捏紧,要‘捏死’她呀?我们可不敢违背老爷啊!何况我是公主的女兵,公主也不允许的。唉!这些小姑娘也太可怜了,就不要再增加她们难过了吧!”一面夹持着泪珠儿,一面耳语劝:“泥菌盖片小妹,神灵已经安排了啊!你就乖乖的吧!不然在您嘴里塞进拍子,您就更难受了。”

    泪珠儿心想:“被你们捏在手里,要拼命也拼不成。我就是死了,也要变鬼来报仇!我现在就要把你们的长相(面貌),牢固记在心里!”

    绕棺材转圈,终于结束了。老巫师心中说:“已经转了七圈,这是送死人离家上路。”

    老巫师的两个童子,用长条盘端出一摞“白纸须裹的竹棒”,半米多长,名叫孝子杖(华堂人俗称“哭丧棒”“夺丧棒”),站在棺材前。

    孝子们一个接一个各取一根“夺丧棒”拿着,随即站成一个横排。

    老巫师把铜钹放在已经空了的长条盘里,一张嘴不停地哼着什么。

    泪珠儿听不懂。

    老巫师心里说:“我反反复复念的是:‘姜太公在此,诸神鬼回避。’但是这样简单的句子,不能发音清楚,才会使别人产生十分深奥的神秘感,从而认为我们是有道法的法师。”(其实养仕宦只读过私塾三年,学识远不如小学毕业生。)

    老巫师同时将棺材前“米斗”里插着的黄色红字“灵牌”抽出,递给韩大雕。接着在米斗里,左手拔起插着的“引魂幡”;右手拔起倒插的“铜柄钢质宝剑”(这是巫师的道具之一,真正的剑)。站直身躯,将“引魂幡”向上一举,发出信号:

    灵堂后面立即走出十个黑衣大汉,对称地站在棺材两边傍。

    老巫师退后几步,不停地念“姜太公在此,诸神鬼回避。”心声:“我如果不念,野鬼们就要来捣乱。”然后叫声“起!”

    棺材下面顿时“噼噼叭叭”响起激烈的鞭炮声。

    黑大汉们乘着爆炸声和腾腾的浓烟,将棺材捧了起来。仿佛棺材是在腾云驾雾,也要升天似的飘在烟雾上。大汉们平时都不愿意接近死人,此时有老爷和巫师的驱使,也就聚在一起卖命了。

    白天。灵堂至庄门外的途中。泪珠儿看那老巫师,一手执“引魂幡”,一手执宝剑,走在前面“开路”。

    他嘴巴不停地哼什么(“姜太公在此,诸神回避”)。

    韩大雕左手将灵牌捧在胸前,右手拄着哭丧棒,躬腰跟着老巫师,慢慢地躬行。表现出一幅毕恭毕敬、孝子神态的嘴脸。

    韩大雕后面的子孙们,也都拄着哭丧棒,弓着腰,首尾相接地走成一串。俨然像一串生病的白老虎,个个垂头丧气;还如同走向死亡一样:神魂不定。

    黑大汉们捧着棺材走在他们后面。给人一种“压倒死鬼”的感觉。

    老巫师一直在反反复复“哼”那一句“咒语”,走几步,“引魂幡”向上一举。

    白色孝子们立即转身,跪地向棺材磕头一下。然后又转身,尾随老巫师又走几步。看“引魂幡”又一举。白色孝子又转身向棺材磕头……

    泪珠儿等二十个“阴奴”,被四十个女兵押送着,成两行走在棺材后面。

    童女们花花绿绿;却流露出一派惨淡的悲哀。

    观众争着“先睹为快”。

    泪珠儿她们后面,是才从灵堂后走出来的韩氏女眷,也有亲戚,有几十个。一律头戴白色尖顶帽,身穿白孝服,腰缠“散麻”,手拿哭丧布(揩泪布),边走边捂住脸、弓着腰、放声嚎啕大哭。

    此时,只有老巫师的区区咒语和女人们的哭声。女人哭声中夹有哭词;哭词中夹有哭声。

    泪珠听着:“那是哭,但又像在唱;说是唱,又像在哭。”

    浮萍叶边心中说:“不知是真哭,假哭;真唱,假唱。”

    知情人说:这是一种临场发挥的、独特的‘哭唱文化’。俨如金江‘新姑娘’出嫁要‘哭唱’三至九十天一样,形式相同,只是心情、内容、场合,以及时间的长短不同。它既不像民歌也不像戏曲;但在铁梁、金江,历来存在。可惜至今没见记载褒奖,要失传了。

    近几章缩影

    (一)

    带队出征心惊慌,劝说义女留安堂。

    摆谈学习语言事,引出血案人悲凉。

    (二)

    马蹄践踏活人泥,童女悲愤推翻骑。

    捆绑雏凰活殉葬,强力妆扮管制极。

    (三)

    遥看马踏活人碎,童女拼命人马坠。

    揭露黑暗太残忍,写诗两首控诉罪。

    (四)

    巫师杀人不用刀,迷信说念是绝招。

    黄绫写上殉葬事,一群童女入土包。

    (五)(括下章)

    眼看幼童将活埋,少女心疼如剪裁。

    奉劝恶父用泥塑,遭打嫩脸指印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