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世大明文化人
林卓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连在一起的梦,说不上是美梦,也不能说是恶梦,诡异地是没有此起彼伏的高潮也就罢了,竟然还很有一番合理性,这让林卓迷蒙的潜意识都在苦笑,不求小白一番,来个全处全收过过干瘾,至少给个意yin的机会啊先,装逼打脸神马的又不违反价值观,好歹也是自家人的说。 前半段的梦,有些平淡,仿佛就是林卓开了N倍快进的下半辈子,自己的好运在青春期消耗殆尽,再也没有惊世之举,也没能完成道德四维文起百年的使命,娶个八字不合的妻子,吵架拌嘴过日子,谋个大学讲师的工作,奈何终身未能晋升,磋磨文华六艺数十年不辍,却只能孤芳自赏,生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娇宠二十余年却远嫁而去,父母得享遐龄,年逾不惑仍有晨昏定省,须发尽染,弥留之际,有不甘,有不平,终归世事已矣,一声叹息。 后半段的梦却在一个似是而非的川南小镇上,与林卓的青春期有些类似却又绝然不同,少时才华横溢,但是却家徒四壁,生计艰难,而且没有助学、奖学金更没有中高考,但是却有皇帝,也有科举,年纪小小十二岁已然过得府试,但是这个深山老林,汉蛮杂居的小镇比起另一个却更加违反义务教育法,蛮荒程度深有过之,中试的小小童生并没有得到鲜花掌声,大家伙儿对此并不以为意,恶劣些地还要嘲弄一番,与敲锣打鼓,跨白马夸御街的画风相差千里万里,文弱书生还要上山砍柴采药,倒不是父母不慈爱不庇护,奈何地主不在家的更年期地主婆万般刁难,不肯相饶,而且小童生还想着挣点儿钱财给自己永远怯生生一副花猫脸的meimei买个红头绳,隔壁耿小妹那种红头绳,对的,就是红头绳…… “红头绳……meimei的红头绳……”几个草垫子上,传来极为挣扎的声音,声音很虚弱,也莫名苦痛,听来让人心中悸动。 “哥哥……哥哥醒来了……娘亲,爹爹……”小丫头片子放开了带着哭音儿的嗓门,脆生生地有些尖利,但却并不响亮。 林卓缓缓睁开眼睛,并没有打量周遭,在昏暗的视野里先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眼晴大大,下巴都可以当锥子用的小丫头,她大概八九岁年纪,焦黄的皮肤毫无色泽,脸上还赫然画着几道尘灰,身上的衣服也是灰扑扑的,宽宽大大极不合身,露出细长的脖颈和凸起的小小锁骨,视线游移,定格在女孩儿慢慢长长枯黄散乱的头发上。 “哥哥……”或许是林卓的打量让女孩儿心生惧意,女孩有些瑟缩却又担忧地叫出了声,赤着的脚丫往后退了几步又很快迈了回来,因为瘦弱而更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草垫上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听着这嫩嫩地呼喊声,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情状,林卓心里蓦地锥心般疼痛,泪水缓缓积聚,盈满了眼眶。 精神并不太好的他分不太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也没有力气去弄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疼痛是为了第一段梦境里的没良心不要爸爸的心爱的女儿,还是为了第二段梦境里身世凄苦却懂事乖巧让人怜惜的meimei。 林卓颤抖着伸出手,抚着小女孩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很自然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萱萱……长大了,头发长……长长了,哥哥……给你……给你买红头绳……咳咳……咳咳” 说完,他就开始了剧烈地咳嗽,咳成了一团虾子形状,咳嗽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似乎再也喘不过气一样。 “哇……”小丫头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恐惧,扑到哥哥怀里嚎啕大哭,“不要……要红……红头绳,要……哥哥……” 本就呼吸困难的林卓被小丫头的一扑神助攻一击即溃,彻底喘不过气,翻着白眼儿颇为无语地昏厥过去,余光中看到两个神情惶急的中年男女和一个满脸忧虑的少女快速奔到草垫前,林卓格外勉力看了少女几眼,并非****熏心,而是因为那个少女的头上绑着的正是第二个梦里自己心心念念的红色头绳。 昏过去前,林卓心里最后的念头只剩下两个。 “这里有皇帝有科举?” “要早点儿挣钱给萱萱买红头绳。” 哪个是前生?哪个是今世?今夕到底何夕?林卓童鞋任重道远。 林卓再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并没有看到让他引动衷肠的meimei,而是一个穿着素净的小姑娘,头上扎眼的红头绳醒目地提醒自己这应该就是那个叫做耿小妹的邻家女孩了,小姑娘看似在为他擦汗,他牵动嘴角做了个颇为勉强的笑容,试图团结一下这位略带些懵懂的原住民群众,掌握一些信息,至少要弄清楚仙乡何处,论论魏晋吧,哪料到区区一个至为简易的撩妹表情都让他喘得火烧火燎,如坠深狱,少不得这个小姑娘一番惊天动地的咋呼,惊动一家老小再度鸡飞狗跳,除了父母妹子,这一次额外多了一中年二少年三条大汉,看耿小妹神情,应该是她的父兄之属,三条汉子虽然衣衫破旧却仍是精悍高壮,时近午时,天光正好,他们一进来,却把整个屋子的光亮儿都遮住了。 看到一群人扑将过来,人人眼里关切不已,林卓迫使自己按捺住高贵的宅男属性,虚弱伸手拉住最亲近也唯一确认了身份的萱萱,转动着脑筋艰难地回想着惊鸿一瞥的古装剧,吞咽着唾沫,朝着那对中年夫妇艰难地说道,“爹,娘,孩儿不孝……孩儿让你们挂心了……咳咳……”咳嗽中做好了准备,一旦判断失误,马上口吐白沫装失心疯。 看林卓面色苦痛,那个穿着粗布衣裳,斜插荆钗,相貌清丽的中年妇人慌不迭上前将他揽在怀中,“莫要瞎说,卓儿读书争气又听话本分,是爹娘的福分,现在我儿要好生将养身体,切莫胡思乱想……以后啊也莫要到崖壁上采药,多危险哪,好在是掉在河水里,要是……可吓死娘了,多亏了耿二叔搭救呢……”絮叨中,一双修长温暖却又粗糙带着烟火气味儿的手拂过林卓面庞,将林卓往温暖柔软的怀抱中紧了紧,仿佛抱了块失而复得的珍宝,怀眼中的怜爱疼惜让赌对了父母放下心中大石的林卓倍觉温暖,顺便搞清楚这副病躯的由来是爬山采药掉河里了,那应该不会致命才是,死过一次的林卓暗暗松了一口气。 旁边领头的大汉可能就是耿二叔,见林卓视线游来,更似要起身致谢,忙即按住他,声如洪钟,“卓哥儿莫要多礼,且好生休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莫要费神。”身后两个壮若熊罴的半大小子想来跟林卓颇为熟识友好,朝林卓连使眼色,壮汉卖萌,惹人发噱,乖巧依在林卓身旁的萱萱摆弄着哥哥的手指,朝两个憨货翻一个娇俏的白眼儿,两头熊一起举手挠头,颇为滑稽。
“对,对……莫要费神……身体好些了就好……嘿嘿”林卓赌对了的父亲跟所有父亲一样不善于表达感情,与老娘相比,相貌要老气许多,面皮黝黑,皱纹颇深,鬓角甚至已然花发丛生,他搓着老茧与裂口纵横的双手“嘿嘿”干笑,显然林卓苏醒让他颇为欢喜,眼中也尽是慈爱,与那可能已经远隔时空的林横老爷子殊无二致。 林卓长吁一口气,总算初步过得关卡,一番动作下来,少不得费心费力,精神萎靡不已,心疼自家儿子的母亲忙即张罗着赶人出门,林卓父亲与耿二叔收拾家什工具,一起上山去打猎找山货,准备给林卓滋补一番,生龙活虎的耿大力耿二力兄弟俩屁颠屁颠上窜下跳跑前跑后,涎着黑脸想跟着一起去共襄盛举,哪知耿二叔将他们献殷勤一一收下,临出门一脚把两个夯货踹回家陪伴妹子,两条大汉郁郁不乐。 林卓的母亲喂他服下汤药,又喝了少许米汤,随后将小女儿揽在身前,轻手轻脚拍打着林卓的被角,仿佛在照看初生的婴儿,看着林卓又昏昏睡去,她才深深叹了口气,细细打量林卓清秀却苍白如纸的脸颊,双手交错相握放在小腹前绞来绞去,秀气的眉宇堆上了赶不走的忧愁。 她交代萱萱好生照看兄长,自己略一收拾,在脸上涂抹一番,却不是涂脂抹粉而是往脸上做些遮掩,抹上些木灰,随后便架着羸弱的肩膀,朝着镇子上唯一的一座深宅大院方向行去,一出村子,在人烟略少的山路上,遇到好几拨奇装异服,毫无礼数的异族友人,还有持刀荷械,面目凶厉的草莽人士,她都慌不迭地走到路边垂头躲避,路上巧遇前往镇子上的同村的小两口,那年青村民也算孔武有力,她便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喜出望外深一脚浅一脚地勉力一路跟随,只是村民在问候了卧病在床的林卓之后,林卓母亲柔和温婉的脸颊上就开始布满了恼火之色,因为那村妇开始围绕林卓的童生考试大放厥词。 “林家嫂子,不是我说哈,咱们山里人,田地没有半亩,宅地没有一寸,可都是主家的,二少爷考试不顺利,你家卓哥儿却考上了,会给你们好果子吃嘛?前段时间突然让你们搬家就是针对你们的……”林卓母亲垂头赶路,默不作声,脸上却多了一些戚色。见状,这小少妇仿佛刚生蛋的小母鸡越发来劲儿。 “那秀才举人,咱们四村八镇,整个戎县都没有出过半个,要有啊,也是出在大户人家里,咱们山里人家,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刨食才对,别的呀,都是痴心妄想。尤其是卓哥儿现在身子那般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怕地里刨食也不容易呢?”说着,还抚摸了一下自家老公的肱二头肌,脸上还sao气地泛上了红晕,似乎对自家男人的健壮甚为满意。 小母鸡越说越起劲儿,林卓母亲咬着嘴唇儿越走越快,不再搭理他们。对这个善良的女人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愤怒地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