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入敌后
“噏噏,噏噏。” 草丛里,梁三儿偷偷发出了可以前行的暗号。 过了半晌,后面没有任何动静。 习惯了和马匪们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沟通的状态,梁三儿遇到苏海东这几个菜鸟除了不适就是无奈。 “这帮白痴笨蛋!” 梁三儿低声咒骂。 他只好站起身来,朝后面大声吆喝:“都趴在那儿舒服吗?起来咱们赶路了。” 后面的草丛里爬出陈曦四人。 陈曦边走边东张西望,满脸的紧张:“梁镇云,你不是一直强调这里是敌后,做任何事都要谨慎小心吗?你怎么不发暗号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起来喊话啊?” 梁三儿递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发了半天暗号,你们有反应吗?” 其余四人脸上齐齐一红。没办法,这一路上梁三儿确实给他们传授了许许多多的暗号联络方法,但这些方法太多太杂,一时半会他们根本记不住。而且由于许多暗号之间都模棱两可、似是而非,他们确实也糊涂了。就拿刚才来说,梁三儿的那个信号到底是跟进还是警备他们就拿捏不定,只好继续蹲在草丛里大眼瞪小眼。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梁三儿叹气。 高明期期艾艾地问:“那现在有什么好办法吗?” 梁三儿一脸地无奈:“最好也是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咱们立即返回,这样大家都安全,不会出事儿。不然,就你们这状态,一旦遇到日军的狙击手,咱们铁定玩完儿。” 陈曦一脸的不甘:“可咱们都过来两天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什么都没敢干就灰溜溜地回去,很没有面子的!” 梁三儿直接无语:“大小姐呀,面子多少钱一斤?是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我以为你们能行的,可实践证明确实不行。现在咱们回去还有继续cao练、日后一展身手的机会,万一让敌人发现了,岂不是连这个机会都没了?” 苏海东见陈曦被梁三儿一顿抢白受瘪,一咬牙插话道:“梁镇云,敌后作战考验的是方方面面的能力,不一定只靠接头暗语才行。真要遇到敌情了咱们不一定会输。要不,咱们再待两天。两天后不管成果如何,咱们都撤退,你觉得如何?” 苏海东的话点起了大家的热情,他们都附和苏海东的提议,眼巴巴地望着梁三儿要他赞同。 众怒难犯。梁三儿也不欲大家失望、关系受损,明知坚持下去会有不可预期的危险,也只能勉强点点头,和大家一块继续朝下走去。 出了树林,外面一轮红日已经冉冉下沉,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天,快要黑了。 从上面往下望,山底下是一个小村落,大概十来户人的样子。村子里没有什么人走动。整个村落在夕阳的照耀下静悄悄一片。 陈曦出声道:“今晚咱们就在村子里宿营吧。” 梁三儿已经彻底后悔带这帮子家伙出来了。 这里是敌后,作为狙击手最基本的素质就是隐蔽、隐蔽再隐蔽,决不能让任何人发觉。这几个家伙不但没有隐蔽的自觉,反倒还想到村子里去招摇,这是怕敌人不知道吗?” 其他几名男生也心知不妥,没有出声赞同。四个男人齐齐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陈曦。 陈曦这才反应过来,神情有点扭捏地说:“我的意思是,咱们偷偷潜进村里搞搞侦察。说不定这里是敌人隐藏的指挥所呢。” 这是典型的女人式天马行空妄想。 大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无视。 就在这时,陈曦突然兴奋的浑身发抖,压低声音指着村落喊:“你们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大家看到村里竟然出现一名伪军。他手提着一个水桶,到村子中央的水井旁开始打水。然后把水提到一个四合院里。 陈曦兴奋地说:“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我就说这个村子里有情况。怎么样,让我说对了吧。要不咱们现在就下去。” 四个男人同时出手抓住了高兴地就要跑下山的陈曦,暗道一声好险。 梁三儿忍不住埋怨:“陈大小姐,你有没有搞错啊?村子里到底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就敢这么冒冒失失的跑下去?万一里面敌人多,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陈曦不服气:“那你说咱们什么时候下去?” 梁三儿只好唉声叹气地告诉她:“当然是等深夜他们睡着的时候再进去了。现在呢,你稍安勿躁,咱们就藏在这里吃点干粮,养足精神,等晚上去捅他们一下,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大神?” 统一了意见,大家伙就藏在树林里吃干粮。完后正要休息一下,却听到远远的传来汽车的声音。 大家立即翻身趴在地上,拿起枪朝着底下警戒。 汽车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一会儿,几束灯光照来,有一辆小汽车和两辆卡车轰隆隆地驶进了村落。 随着一阵喧哗,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四合院。 卡车上下来约两个班的保卫人员,在门口和村口设置了警戒哨,搭建几个机枪掩体,虎视眈眈地瞄着外面。 山顶上的几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喜:这是一条大鱼。 唯有梁三儿看了半天奇怪的“咦”了一声,“从气派上这小子官不低,可既然选择这里作为秘密的指挥部,为什么这半天了既不架设电台天线,也不往出拉电话线,不应该呀。” 陈曦已经跃跃欲试了,“管他呢,既然看到了,就不放过。咱们现在就下去端掉他。” 四个男生齐齐感到头疼,“怎么原来一直没看出来这个陈曦是如此没大脑的一个好战分子。” 好不容易等到月上三竿,村落里慢慢安静下来,里面伪军警卫巡逻路线和时间间隔也被大家观察掌握后,梁三儿把几个人身上所有的手榴弹都集中起来,让潘世杰背在身上,他也藏了几个。然后不带枪,各自拿了一把刀偷偷向村里摸去。 苏海东和高明、陈曦三个拿着枪在村外的高地上警戒,一旦梁三儿和潘世杰暴露,他们就掩护撤退。 悄悄地,梁三儿来到一个黑影中放哨的伪军身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轻轻在脖子上一挥,这个哨兵立即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梁三儿快手快脚地把哨兵的尸体拖到角落里,然后扒下他的衣服,扔给跟在后面的潘世杰,让他换上。 潘世杰一愣,搞不清楚梁三儿什么意思,不过他毕竟不像陈曦那样好奇不分场合。虽然不懂梁三儿的意思,他还是快速换了衣服。 换好衣服后,梁三儿一把把他推到刚才哨兵隐藏的地方。 潘世杰刚到位没有半分钟,一队巡哨就举着火把经过这里。潘世杰的身影在火把的照耀下摇曳不定,影子倒映在墙上来回晃动,吓得潘世杰和山上的人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巡哨见布置的岗哨上有人在,也没有过来详查,自顾自地走远了。 潘世杰这才暗自吐口气,缓和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刚要招呼梁三儿,却发现梁三儿鬼影一般跟在巡哨队伍的最后向村里飘去。 边走边有暇向潘世杰做了个手势,要他拿哨兵的枪在村口警惕掩护他。 潘世杰刚舒缓下来的心脏又紧缩在一起,差点就要叫出声来。这个梁三儿太胆大了,这时候只要巡哨的人回头看一下,他立即就要暴露了。 “这小子平时看着挺稳重机灵的,怎么这会儿这么冒失?”潘世杰忍不住心里埋怨。行动上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蹲在墙边持枪警惕,随时应变。 随着巡逻队伍快要走到村中心了,梁三儿鬼魅般的飘离,不要说巡逻队伍,就是在山上远远观察的苏海东三人也只是眼一眨,就再也见不到梁三儿的人影了。 来到四合院的墙外,梁三儿一吸气,脚下一跳,半空中左手一搭墙头,整个人没有一丝声响地蹲在了墙头上,然后稍一观察院内的情况,如树叶般窜了下去,贴服在厢房的墙角跟。 整个院落四处静悄悄的,只有右手的厢房门上有一个哨兵,厢房门上挂着锁。哨兵蹲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丢着盹,看样子快要睡着了。 身形像狸猫一般,梁三儿一个前滚翻,来到哨兵的身后,双手在哨兵的脖颈处一交错,一声轻微的“圪垯”声传来,哨兵的脑袋已经以奇怪的角度耷拉下来,没有了一丝的声息。 把哨兵拖到墙角的阴影处。再出来的时候,梁三儿已经身穿哨兵的服装,大摇大摆地站在右厢房的门前。 把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往里一窥,里面竟然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年轻妇女。她们大多上身被绳索捆绑着,一看就知道是从别处掳来的妇女。 梁三儿微一思忖,蹑手蹑脚地向上房摸去。刚到上房的台阶下,侧面的黑暗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站住,这是你来的地方吗?你不好好看着厢房的那些娘们,往这儿跑什么?” 梁三儿心底一沉,暗叫一声糟糕。他没想到敌人会在这里布置暗哨。 他赶紧低头含含糊糊地支应:“唔,我要去解手。走错了。” 对方也是高人,梁三儿虽然压低了声音,他还是立即听出不对:“站住,别动。把手举起来。你不是王小五。究竟何方高人能混到这里来,抬起头认识一下呗!” 黑暗中有掰开机头的轻响。 院里的声音也惊醒了屋里人。里面的人喝问:“外面怎么回事?” 黑影中的声音提高音量报告:“师座,有个探子混进来了。情况有点不对,您别睡了,起来准备准备吧。” “师座?”梁三儿心里电闪雷鸣般闪过这个念头:“里面是敌伪军首领?那杀死他岂不是就很顺利解除敌人的进攻了?” 想到这里,梁三儿缓缓举起手,抬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朝黑影处笑了一下。脚下微不可查的轻轻一个摆动,一个小黑团就朝黑影站着的地方飞去,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动了两下。 “不好,雷子。” 黑影爆喝一声,一个纵身飞跃就滚落到院子当中,这时候梁三儿已经飞身朝正房的屋门撞去。 在一声惊天动地的手榴弹爆炸声中,梁三儿撞开门冲进了屋里。 就在他冲进屋去的时候,屋里的人也撞开窗户跳到了屋外。 “保护师座。”屋外一片凄厉的喊叫声。 好几把快慢机从敞开的门洞和窗户处朝屋内泼洒着子弹。 又有几团小黑影从屋里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冲出来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院子。 一片混乱中,梁三儿趁机从窗户里钻了出去,一纵身上了墙,比里面的人更快一步溜了出去。 等了半晌,并没有预想中的爆炸,跑到外面的人又小心走了进来。细一打量原来刚才抛出来的是几只鞋,并不是手榴弹。大伙儿这才舒了口气。用手电照着,十几个人冲到屋里一看,刚才那个潜进来的探子早已经逃之夭夭,只有今晚陪师长睡觉的那个年轻女人被乱枪打死在炕上。
里面的枪声一响,外面的苏海东三人和村口的潘世杰顿时紧张起来,知道里面的梁三儿暴露了。他们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村里,只要一发现梁三儿就准备开枪掩护他。 潘世杰眼珠一转,心想不能这么傻等着,得干点什么帮梁三儿脱困。 他偷偷趸进挨着的这个农家小院,把靠墙堆着的柴禾搬进了厨房里,然后用火点燃。 不一会儿,这个小院中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潘世杰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坏事开了头,他也就无所顾忌,又连续点燃了几个房间和一个场里的草堆。一时间,到处是人声鼎沸,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始乱窜起来。 “通通通通”一梭子弹打上了天,顿时压下了这股慌乱。 有人在院外的机枪掩体里大喊,“这是探子在捣乱,谁也不准乱跑,违令者格杀勿论。大家都盯好身边人,一旦发现面生者就地枪决。都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待着,谁。” 这个人正在大声吆喝着,身后有两个黑点飞进了机枪掩体里。 “轰~轰~”两声,掩体里的几个人东倒西歪地被炸倒在地。 立即有无数的枪口朝着手榴弹飞来的方向疯狂地喷射着子弹。 黑暗中,梁三儿声嘶力竭地大吼:“潘世杰,手榴弹。” 潘世杰立即脱了上衣,把绑在身上的手榴弹一枚接一枚地朝人堆里乱扔。顿时,小村落里轰鸣不断,浓烟滚滚,四处是慌乱躲避的人影。 趁着这股烟尘,梁三儿连滚带爬地钻进刚才的机枪掩体里,卡好子弹带后,朝着四面八方开始扫射。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村落里乱的一塌糊涂。 村口的机枪手们见村里乱了起来,有人抢了机枪制造混乱。他们就抬着机枪离开掩体准备去村里压制对方,结果刚刚离开掩体没走几步,几声枪响,这几名机枪手应声倒地。原来是苏海东他们三人从山上下来支援梁三儿和潘世杰了。 把机枪架起来摆弄了一下,苏海东和高明、陈曦三人大眼瞪小眼互视一番,只能无可奈何的放弃:他们谁也不会cao作这种较为复杂的马克沁重机枪。 于是他们从伪军尸体上搜罗了一些手榴弹,也加入了小村落的破坏中,把已经非常混乱的村子搞得越发混乱。 黑暗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四面传来枪声和爆炸声,感觉半个村子都在燃烧。靳福忠当机立断,让警卫挡在后面断后,他带着几个心腹和贴身护卫利用黑暗的掩护,从一道排洪沟里钻出了村子,启动一辆汽车后毫不犹豫地逃之夭夭。 等苏海东发觉不对的时候,汽车已经跑远了。 村子里的护卫心慌意乱的抵挡一阵子后,也作鸟兽散,分散从村子里突围逃了出去。 一场不期而遇的偷袭战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村子里浓烟滚滚,梁三儿一脸的烟灰坐在机枪掩体里喘着大气,和赶来增援他的潘世杰相识苦笑。刚才,两人奋不顾身的浴血奋战,这会儿才觉得后怕。 要不是敌人被打懵圈了,苏海东几个赶来的算及时,他俩就有可能交代在这里。 梁三儿从怀里掏出小酒壶,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潘世杰,潘世杰本来不喝酒,这会儿却浑身发抖,赶紧接过来喝了一口。却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收起酒壶,远处苏海东、高明和陈曦大声呐喊着向他俩冲过来,高兴地无以复加:这场战斗他们五个人打垮了装备精良的几十名处于守备状态下的敌人。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胜利赢得酣畅淋漓,这让第一次参加正规战斗的几个人兴奋得不得了。 “梁镇云,你说现在咱们该怎么办?”高兴过后,几个人把目光转向了梁三儿。 经过几天的磨合和梁三儿在这场战斗中发挥的关键作用,几人不自觉间都以梁三儿马首是瞻。 梁三儿苦笑着摇摇头说:“接下来,咱们挑点好东西后,就要开始胜利大逃亡了。咱们只不过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这股敌人经验老道,他们很快就会反映过来的。我估计,等天亮后他们就会纠集队伍来找咱们算账。弄不好,那几个难缠的日军狙击手都有可能加入。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分头搜集一些武器补充自己,多带点干粮。然后就要想办法摆脱敌人的追捕。” “哦,对了陈曦。那个院子里还捆着十几个抢来的女人,你去把她们都放了,让她们抓紧逃吧。再耽搁一会儿,敌人就要来了。” 清晨的一缕阳光刺破了黎明的黑幕,把光明带给大地。 靳福忠的马靴重重踏在一截已经燃烧成黑炭的树枝上,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精彩。 “后生可畏啊!”靳福忠喃喃自语。 “我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昨晚那么狼狈。呵呵,我倒要看看,这几个八路的探子究竟长得如何三头六臂,竟然在我的地盘上唱了一出哪吒闹海。” 转头向手下安排:“你们带人去追。一路上有日本人的那几个狙击手带路。你们不要争、不要抢,都听他们的安排,务必要把这几个八路的探子抓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亲眼看看,不然,心里头的这个疙瘩解不开啊!” 目光望着远处的群山,靳福忠嘴里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