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游戏的结局

    沃林汽车的技术来源复杂，除明月科技、伽云技术、林奈机电、MMI外，还有宝马、欧宝、卡玛兹、斯堪尼亚和在沃林集团技术中心基础上成立的沃林科技。

    匡特家族是优立得第二大股东，拆台的可能性为零。MUZE和匡特家族已绝对掌控宝马集团，宝马内部出招的可能性为零。

    斯堪尼亚虽是沃林汽车的子公司，但独立运营，自由度非常高。自加入以来运行平稳，劳资关系融洽。沃林汽车对斯堪尼亚参与研发的技术根据贡献比例减免技术使用费和分成，即使双方以后分家，斯堪尼亚仍然可以用。此外，斯堪尼亚是榈利涯的成员。背靠大树，又自由自在，是中型独立汽车制造商梦寐以求的状态。管理层不会没事找抽，出招的可能性为零。

    沃林乘用车的一个重要技术来源是欧宝，虽没有直接山寨，但前欧宝员工们知道该怎么避过法律限制。通用不可能坐视沃林汽车挖墙脚，肯定会出招。

    沃林商用车的主要技术来源是斯堪尼亚和卡玛兹，前者与沃林商用车是一家人，后者是盟友。虽然卡玛兹现在不错，但如果沃林商用车崛起，卡玛兹的发展空间将大减。此外，卡玛兹对沃林乘用车的PT系列越野车很感兴趣，曾提过引进全套技术，但沃林汽车以PT系列尚在成长期、研发成本没有收回为由委婉地拒绝。老毛子翅膀硬了，估计心也变了。

    沃林科技持有沃林集团12%的股份，马切伊-塞格登团队虽能控制沃林汽车的运作，但对沃林科技的干涉能力不强。MMI大幅增资沃林重工和西格尔集团，波兰人抵触情绪严重。

    简越心念电转，缓缓道：“通用玩木马，卡玛兹和沃林科技做了交易，上汽需要新型动力总成，四方都有政治背景，一拍即合，准备踢开我这个碍手碍脚的人。你们此次过来是调查SH2000的动力总成是否违反技术输出限制，我满16周岁了，又自己养自己，有独立的民事行为能力。”

    安瑟伦沉声道：“你知道就好，公私要分清。这位是联邦经济和技术部的代表阿尔特曼-拉姆斯多夫博士，这位是联邦教研部的盖德-亨德里克斯博士。”

    双方一阵寒暄，简越笑道：“可以开始了。”

    安瑟伦怒道：“你不要嬉皮笑脸的，这次不是小问题，一个不好，你就要进监狱。”

    简越笑笑道：“提姆，你们的消息真灵通，居然知道我已正式接管EMK技术公司。SH2000的6G25发动机是EMK委托MMI、亚琛FEV和奥地利AVL联合研制的，手续齐全，没有任何违法的地方。这台发动机虽然不错，但不算一流水准。如果你们非要以大众在中国用的烂货为基准，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安瑟伦朝拉姆斯多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接上：“4CA300和5CM300变速箱里使用了大量的德国技术。”

    简越立刻反驳：“欧洲流行MT和柴油机，AT装车量很低。德国的4AT技术一般，我要学也会学爱信。4CA300的液力变矩器和TCU不是德国公司生产的，结构与PSA和雷诺委托西门子研发的AL4、ZF的4HP系列、MMI研发的SF4A都对不上。”

    “5MT呢？”亨德里克斯问。

    简越冷冷道：“中国不是技术荒漠，MT技术含量低，云越集团97年就研发出了5MT。我觉得手感不好，于是请德国这边改进了一下。或者说，5CM300是我的硕士毕业设计作品。在我的心目中，这款变速箱的总体水平只能打70分，与格特拉克的产品差距很大。”

    亨德里克斯默然，拉姆斯多夫接上：“MMI是怎么研发出4CA300的？这么大扭矩的轿车自动变速箱研发难度不低。”

    简越面无表情：“4CA300不是MMI研发的，也不是德国人研发的，而是伽云技术加拿大子公司。EMK虽拥有知识产权，但云越集团生产的4CA300变速箱核心零部件都来自于国际知名供应商，等中国人能自产的时候，4CA300也淘汰了。博士，北美和日本的机械同样不差。我就很奇怪，为什么联邦技术部会认为我在偷德国的技术？政客不懂技术，莫非你们这些博士不懂？”

    拉姆斯多夫很尴尬，安瑟伦解围：“他们对你了解不多，难免判断失误。沃林汽车泄密案你准备怎么处理？”

    简越诧异道：“我为什么要处理？沃林汽车和西格尔集团不是我的产业！”

    安瑟伦愠道：“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装了。”

    简越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提姆，你可能忘了一件事情——与MUZE一样，从头到尾，我就没有在沃林集团、沃林汽车和西格尔集团的任何文件上签过字。沃林集团是波兰人一手发展起来的，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安瑟伦说：“我知道你没签字，可是吕乐寒签了字，他是你的全权代表。”

    简越双手一摊，“证据呢？法律重证据，推理当不得数。”

    安瑟伦咬牙道：“我找不到证据，可吕乐寒就是你的全权代表，他签字跟你签字一样，谁都知道。”

    简越正色道：“吕乐寒只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下属。提姆，你们可能找了很长时间的授权文件，包括我对薛辉普的授权、对维斯切克的授权、对布拉尼克的授权、对拉扎连科的授权、对萨夫维奇的授权等等，今天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从没有签发过任何授权文件，也没有必要。”

    安瑟伦张口结舌，拉姆斯多夫接上：“榈利涯呢？”

    简越说：“你们所有的人都以为榈利涯是我控制的产业，可是它真跟我没有关系，我甚至没跟榈利涯董事会主席西尔维奥-普利切特见过面。”

    安瑟伦苦恼地挠了挠脑袋，哀求道：“你说说吧，我一直想不明白。”

    简越笑笑道：“第一，我知道你们肯定会送卧底过来，可伊斯马宁建筑规划图是我一手敲定的，到处都是我的意志，长期在这里生活，会不自觉地对我产生亲切感。第二，伊斯马宁文化和教育发达，竞争激烈，卧底们为保持地位，不得不经常参加学习，真理越辩越明。第三，伊斯马宁是重要的旅游地，游客众多，又有一座大规模的国际村，卧底们与不同国家的人接触频繁，国家观念会慢慢变淡。第四，当康德社会研究所认为群体心理已发生变化时，我展开行动，让M组逐步接触秘密事务。99年，明月系确定股权分配方案，大量的特工成了富翁，卧底们彻底犹豫了，任谁都无法对数千万甚至数亿美元的财富无动于衷。就算坚定的也不敢通风报信，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年初，我将一家大型投资公司划归M组，彻底消除了隐患。还有，你没发现你很喜欢优立得吗——优立得综合城就是我心理战的重要工具。”

    “气死我了！”安瑟伦一阵抓狂，“要是早知道你是个小恶魔，我当初就不接这个任务了。吕迪亚，你什么时候不好闹离婚，非要在94年8月闹离婚。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去法兰克福了！不行，你必须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我要铂金卡！”

    听众忍俊不禁，安瑟伦清醒过来，自嘲地笑笑，“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完成这么庞大的计划的，但肯定跟圈子有关，迟早能查清楚……”

    “停！”简越说：“提姆，你们没有必要查，也不可能查得清楚，因为我在6月下旬就放弃了榈利涯的控制权。榈利涯和独立事业群至少有3000名二等及以上员工，明月系没有彻底解体，现在三个群体混在一起，空前复杂。”

    安瑟伦哼了一声，“盯着M组就行了，其他不用管。”

    简越苦笑道：“M组很快就要失业了，UDO和榈利涯是我设置的两道防御，你们拆掉UDO，又干扰榈利涯正常的运作，以后欧洲要热闹了。”

    安瑟伦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简越叹道：“UDO是软和虚，榈利涯是硬和实，互相配合，任何一方失效都会引发连锁反应。没有了框架的约束，纯利益结合没有底蕴的组织很快就会解体，你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安瑟伦若有所思，随即问道：“MUZE会出事不？”

    简越摇摇头，“MUZE规模极大，出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您认为优立得将来能做到多大？”拉姆斯多夫问。

    简越说：“没人知道未来，不过优立得已完成全方位的布局，如果不出严重意外，应该能到10000亿欧元左右的年营收。”

    听众都吓了一跳，亨德里克斯失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企业？”

    简越笑道：“我这是保守估计，还没算优立得投资参股的企业。”

    拉姆斯多夫恭声道：“请解释一下。”

    简越说：“优立得马上就要重组成两个部分——优立得控股和优立得投资，优立得控股下设农业集团、餐饮集团、商超集团、环境集团、物流集团、贸易集团和Umall等七个大事业部。按照目前的发展趋势，优立得农业过1000亿欧元没问题，优立得餐饮肯定能过300亿欧元，优立得环境500亿欧元，优立得物流500亿欧元。”

    拉姆斯多夫小声道：“可是这离10000亿欧元还差得很远。”

    简越笑道：“把优立得商超、优立得贸易和Umall加进去就差不多了——Umall是一个超级网上商城，全部自营，运作机制完善，未来营收肯定能过2000亿欧元；优立得商超是实体店和配送中心，营收过4000亿欧元没问题；优立得贸易实际是一家德国式的综合商社，除替Umall和优立得商超采购外，还涉足了其他的领域，营收过千亿毫无困难。”

    “优立得投资呢？”安瑟伦问。

    “优立得投资看见什么好的就逮进来，控股的企业划归优立得控股，参股的企业留在外面。优立得比沃尔玛明显强出的一点是，我们拥有大批的自营工厂和农场，自产自销，品控出色。”

    “沃尔玛的供应链整合也做得非常出色。”亨德里克斯说。

    “他们整合的力度没有我们大，我们是从头到尾，从里到外。沃尔玛不肯放弃利润，对供应商压榨得厉害。现在不少供应商都停止给它供货，转投优立得。虽然优立得不买大牌厂商的帐，但比沃尔玛更受大牌厂商的欢迎。还有，沃尔玛傲慢，不愿意了解当地文化，这一点上比优立得差远了。两年之内，优立得就能将沃尔玛彻底驱逐出德国、波兰和东欧。”

    “在德国打败沃尔玛的是阿尔迪超市，不是优立得。”安瑟伦说。

    简越嘿嘿一笑，“我今天告诉你一个秘密——优立得是阿尔迪最大的供应商！”

    安瑟伦一愣之后怒道：“你们也太贪心了，居然什么人的钱都想赚。”

    简越很无语，“莫非你认为优立得应该将不合经营策略的东西全部扔掉？”

    安瑟伦不吭声，拉姆斯多夫问：“欧洲其他国家呢？”

    “十年内送沃尔玛回美国养老！不过他们想轻松养老没那么容易，优立得这种运作模式在面积大、交通便利的国家扩张能力更强。不是只有沃尔玛会建超级大店，优立得也会！”

    小青年霸气凛然，听众一阵失神。安瑟伦嘟哝道：“优立得的黄金卡似乎又要升值了，铂金卡我还是不要了吧。”

    听众都忍俊不禁，简越笑道：“就算你想要，我现在也没有铂金卡送给你。优立得准备完善会员制度，以适应时代的变更和应对媒体的批评。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说说沃林汽车。”

    安瑟伦叹道：“你决定将剩下的10%分给沃林教育和沃林科技时，我说波兰人不会领情，将来肯定会上楼抽梯。波兰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国家，欧洲人叫他们‘小丑’不是诋毁……”

    “停！”简越说：“德波互补性强，不能因为波兰人毛病多就离他们远远的。我将剩下的股份分给沃林教育和沃林科技是着眼于长远，如果波兰过弱，双方就无法和平相处。你们身为高级公务员，不能将个人的喜好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

    听众面面相觑，亨德里克斯咳嗽一声，“我们来之前，提姆说，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不是德国人的德国人，签证和长居卡过期却没人查，还在德国造了一幢房子住着。”

    简越晕了一下，他的留学签证97年8月过期，长居卡99年12月过期，确实没人查——联邦移民局以为联邦安委会已接手，安委会以为移民局已经办了；地方则根本没把他当外国人看待，加上他活动范围不大，从没有人查过证件。

    “你怎么看待你非法逗留的事实？”安瑟伦笑眯眯地问。

    简越气呼呼地说：“你们失职，居然赖到一个未成年人头上。”

    无敌法宝一出，安瑟伦立刻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入籍的可能性很小，这次带来了绿卡和永居卡，你想要哪个？”

    简越想了想，“第一，我很忙，不能确定什么时候会回德国；第二，我在德国之外的收入不纳税；第三，没有第三，就这两条。如果你们能接受，我就拿永居。至于绿卡，我认为需要改革，将永居卡和绿卡合并，不要特立独行。德国IT人才储备严重不足，必须加大引进国外人才的力度。”

    三位听众苦笑，拉姆斯多夫说：“您的要求虽简单，但严重违反法律，也破坏您自己定的规矩，本质上是委婉的拒绝。至于移民制度改革，我们说不上话。”

    简越笑道：“那我就麻烦些，反正拿签证对我来说很简单。还有问题吗？”

    亨德里克斯说：“EMK申请的专利中有三项重要技术——与MVTI搭配的可变气门升程系统MVLI、无级可变气门升程系统C-VLS和SVM……”

    简越很纳闷：“您怎么不说了？”

    亨德里克斯干笑道：“EMK是汽车发动机配气系统领域技术储备最丰富的研发公司之一，持有多项重要发明专利。MVLI您肯定不会卖，奔驰已获得C-VLS的独家许可，大众希望您将SVM卖给他们，价格好商量。还有，希望能获得EMK部分专利的使用授权。”

    简越惊讶道：“大众为什么不直接派人过来，要教研部的人代传？”

    亨德里克斯欲言又止，安瑟伦接上：“你的身份很特殊，代表级别低了是看不起你，级别高了相当于大众向你投降。亨德里克斯博士的同学是大众的高管，知道你对教研系统的雇员很尊重，所以请他过来说说。”

    简越沉默片刻，“如果大众想要，可以跟EMK总裁斯帕多利尼博士接洽，我不管具体经营。”

    亨德里克斯大喜，连声道谢。简越摆摆手，“不用客气，不过你们身为特殊机构雇员，过多地牵扯到生意中，对自己、对德国都没有什么好处。”

    亨德里克斯讪笑道：“现在能直接跟您接触的联邦雇员很少，我同学再三恳求，我没有办法，只好答应。您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简越一愣，“任何联邦雇员只要有正当理由都可以找我，怎么可能很少？”

    亨德里克斯望向安瑟伦，后者没好气地说：“你没发现在你面前出现的都是老面孔吗——每个跟你接触过的联邦雇员都被上级和同事怀疑投向了康德会，从去年开始就没人敢接跟你相关的任务了。”

    简越哑然失笑，问起泄密案的细节。安瑟伦有问必答，拉姆斯多夫和亨德里克斯不时补充。

    双方聊了一阵，访客起身告辞。简越送到大门口，然后返回，神色阴沉地在办公室里踱步。

    虽然这只是一场游戏，但游戏的结局让人很不愉快。德国保守派势力某些方面不但缺乏战略眼光，而且骨子里的排外仍没有根本性的改变，战败后的长期蛰伏已阉割了部分优良传统。可笑的是，他们还习惯了，估计很少想过德国这种等级的发达国家没有退路，如果不丢掉“政治侏儒”的帽子，就无法成为真正的一等强国。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却不珍惜。更离谱的是，他们还意图消灭代表未来的新生势力。

    从前苏联时代延续下来的俄罗斯传统势力看到国家渡过了危机，心思开始活络了，不肯踏踏实实地做事，重新玩起了阴谋，意图走捷径，吃掉MUZE和榈利涯在俄罗斯的产业。他们也不想想副作用有多大，会不会崩掉牙。让人无语的是，支持者还不在少数。有这样的群众基础，难怪俄罗斯政客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波兰人很搞笑，翅膀硬了，故态复萌，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无论东边的势力，还是西边的势力，都不是他们能独自对付的。云集了波兰精英的沃林科技，居然想拆掉给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棚，只因为这个大棚是外国人建的，真是可怜可笑又可悲。

    在原始计划中，他只准备利用沃林汽车完善EMK，从没想过控制它。可就是这么点要求，并不过分的要求，波兰人还是不肯满足。放弃德国事业群，放弃波兰事业群，放弃东欧事业群，已经将善意表达得淋漓尽致，可是一帮鸟人居然得寸进尺！

    “不开心了？”阿施沃夫从外面走进来。

    简越缓缓点头，“老师，人莫非真的是一种很贱的动物？”

    阿施沃夫叹道：“现实世界中的人不是游戏里的NPC，当你下决定时，应该想过这种结局。MUZE问题不大，高管都是你的熟人。其他集群你不要抱任何奢望，包括榈利涯。我认为你放弃欧洲事业群所有的权益，仅保留EMK和SCI的决定非常正确，有钱有技术有关系对你这个年龄足够了。不愧是能做大事的人，这种决定寻常人等下不了。”

    简越苦笑，被迫退出游戏和主动退出游戏完全是两码事。不过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该断则断。再说这些成绩大部分是作弊，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的房子怎么处理？”阿施沃夫问。

    简越诧异道：“什么怎么处理——留着啊，手续齐全，我又不是交不起土地税。”

    阿施沃夫神色诡异：“安德丽娅、阿普尔和艾格妮丝正在展开管理权争夺战，你要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