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古怪墙壁

    我第一次知道，世间原来有些东西是无形无相的，你既看不到它也摸不到它，但它的确在那。它能作用于你，你却对它难以影响。而其中接触得最多的就叫场。其实我们无时无刻不处于各种场包裹中，比如我们之所以跳不到天上，是因为有大地场。正是这个场把我们牢牢困在地面，倘若要真正做到翱翔天际，就必须突破这个场。除非，你处于另外一个力道大小相同方向相反的场中。一旦进入这种场，你会有掉落的感觉，但你不会真正掉落。你会悬浮在半空，真正地飘起来。这种状态，华山称之为失重。

    我们那天正是发现了这样一个场。但这个场并不是一个什么规则形状，而像一条螺旋地缠绕着那建筑的藤蔓。很久以后炎姬告诉我，这叫失重通道。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摇摇头，说在好像她从来就知道这些，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让她想起。

    通道很窄，我必须小心翼翼地跟在炎姬后面扶着几乎垂直的建筑壁爬行，以免不留神溜出通道外掉落百丈下的地面。我试过故意把谢丢到通道，结果那小小的布鞋摔得四分五裂，即便我再稚幼也明白如果是人肯定会粉身碎骨。

    但不知是因为知道了有救后激发出的求生本能，还是我俩本来就并非平常小孩，我们那天硬是在严重失水的状态下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和持久的耐力。失水过多如同失血过多，没有水根本支撑不起身体运行，更别提力气力了。可那天我们楞是从一百多丈高的地方绕着巨大的建筑爬了下来。

    我们爬下来的第一事就是奔向水源。其实下来时我们就在寻找水源了，果不其然，我们发现了一潭水池。我们跑到那里拼命地喝上十几口，才顾得上喘气和咳嗽。

    炎姬咳得特别厉害，她呛得比我严重，咳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咳到最后干脆大声哭出来。那时我只道她是呛哭的，便学着师父在我呛到时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后来想才明白，此刻炎姬是后怕了。毛小羽掉进才数丈的陷阱就崩溃了，而我们面对的是百丈高空整整大半个时辰啊！我是不懂恐怖，而炎姬则一直直面恐怖。这下终于解脱了，她能不大哭一场么？

    但她是如此坚强的女孩，她哭过后把眼泪水一擦，便整个人振作起来。她对我说谢谢，又问我饿不饿。我点点头。她站起来说：“走！我们找吃的去！”

    我却感觉全身酸痛得不得了。我委屈地说：“jiejie我走不动了。”炎姬拉了我一下，我也咬牙想站起来，但还是起不来。炎姬见我真的走不动了，便说：“好吧，天莱，你留在这，我找到吃的就回来。”说着炎姬就离开了。

    我猜那时炎姬的酸痛不比我好多少。不过她必须马上去找食物，趁着求生意志被激发还有力气时。若是等这劲道一过只怕我们都没力气了。尽管有了水源，我们还能多坚持几天，不过也仅仅是几天而已。此时时间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每多呆一刻，我们离死亡又近了一刻。

    然而这里真有食物么？显然这里不会有，况且即便有经过了这么多年也肯定腐败了。但让我吃惊的是炎姬回来时，居然手里还真拿着食物。虽不知是什么食物，不过应该是面粉做的，而且居然没发霉。也不知道是我太饿还是怎么着，吃着特别香。

    我狼吞虎咽地吃完一顿后，问炎姬哪里找到的。她指着一个方向说：“我梦里来过这里，记得那里有座建筑是厨房，厨房的柜子里有食物。”我问：“还有吗？”炎姬摇摇头，说：“就这么多了。”我说：“不如我们去那再找找。”炎姬听了却慌张起来，说：“你不能去那！”我问：“为什么呀？”炎姬说：“反正你不能去。”

    “哦。”

    吃完东西，我终于有精神打量所处之境。我们所在是一片很大的建筑群，这些建筑全用石头做的，完全没有用木头。这些建筑形制很特别，现在想来根本不是中原风格，甚至也不是天下的风格。这些建筑大多数呈长方体状，各个面都是平直的。它们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奇怪的是，并不是每座建筑都有门，很多建筑似乎完全没有入口，只能从半空钻窗进去。

    这里又不得不提一下窗和门。那些建筑的窗看着就是个窟窿，从外面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不过仔细看会发现这中间有些反光的存在，看着好像用透明的薄冰做的。可是这里不冷，甚至有点暖和，显然冰是不可能的。

    另外一个是门，这里全是金属门，可在炎姬也分辨不出是何种金属，只知道它很光滑很亮丽，即便尘封这么多年也没让这些金属生锈。只要抹去表面的一层灰，它依然光彩照人，比起铜镜毫不逊色。

    最后说一下那水池。那水池建在一处小广场正中央，外面围了一圈一尺高的石头。水不是很清，上面还飘着灰尘。但我们当然顾不上这么多了。后来我学了律经才奇怪这小池子的水居然过了这么多年还没未蒸发，其中必有玄妙。不过当年炎姬也没有想到这点。

    我们总算活下来了。可食物不多，才够我们两顿，在此前我们必须找到出路。因此我们稍微休息了一下恢复了力气就开始探索这片奇怪的地方。

    我们发现所有建筑都围着中间那座最巨大的建筑构成一个个同心圆。它们之间有环形的通道，但每条通道都不构成一条首尾衔接的圆环，总有一些建筑横在尽头，而通道也从此拐弯链接下一圈通道。这形制和那个圆形石室的地板分布十分像，也许就是完全一样。但这次我们已没有了惊喜感。我们脑中都只有一个信念，回去，什么禁地、秘密、天火都不重要了，只要回去，回到那温暖的有师父师姐的世界。可我们最终发现，我们又被困了。

    当我们走到地面边缘，看着对面不知多远的洞壁，看着头顶飞架的横七竖八的管道，看着周围星星点点分布的建筑，才发现此处又是一处悬空的地方。我们不死心，又绕着地面边缘走了一圈，但见脚下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完全看不见地面在哪。

    但似这么巨大的地方，完全悬空并不合道理。所以炎姬推测，这个地方应该呈雨伞状，应该有一条中轴支撑柱支撑住顶上这片巨大的建筑群，而位居建筑群中央的那座最巨大的建筑应能找到支撑柱的入口。

    话说中央那座建筑和这片地方其他建筑迥然不同。它像只倒扣在地的巨大喇叭，高逾两百丈，半径也超百丈。它完全没有窗，也没有其他纹路或异样的形制，整个表面显得非常光洁。我估计它本来通体纯白，不过在红光照耀下变成了鲜红色，看着非常扎眼。

    我们再次绕行而回到水池时已过了很久。我们停在那，炎姬把剩余的食物拿了出来。

    她说：“我们先在这吃饱了，喝够了，休息好了，再去那。”

    我接过食物，疑惑地说：“吃完吗？”

    她点点头，说：“吃饱了才有力气。”

    本来我们还可以把这最后一顿分作两顿，不过炎姬打算孤注一掷。

    我们休息了一下，等食物消化得差不多就动身往那座建筑。路上，我却隐隐感觉到炎姬这次不同以往的紧张。她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叮嘱我，万一遇上什么情况，马上躲到她后面。或许她知道什么，可不敢告诉我。

    来到这座恢弘无比的建筑面前，往上看去，我顿时有种眩晕感。下来时我神智未清，倒也没有觉得这建筑多不可思议。而那时我看一眼，变感到似这等庞然巨物，断非人力能所能为止。它完全用大小匀称的纯白色巨石打造，每块巨石的切割都非常精准，甚至连表面粗糙度都一样。更不可思议的是，巨石之间是构筑得如此紧密，以致于巨石间的缝隙是插针难入。如此，整座巨大的建筑浑然天成，完美得无可挑剔。

    我们循着那建筑外墙绕行了一段，才发现一个呈等边三角形的入口。那入口不大，每边约有三丈长。站在入口往里看，只见漆黑一团。我犹豫了一下，炎姬已进去了。我这才跟着进去。

    炎姬在前头摸索了一会儿，就停了。她问：“天莱，你看得清么？”

    我环视了一下，隐约能分辨哪些是通道，哪些是柱子，哪些是黑色的东西。我不知黑色的是什么奇怪东西，但直觉告诉我不要涉足。从入口到很远处，只有一条笔直的跟入口等宽的通道可行，通道两边都是黑色的东西。

    我嗯了一声，然后我走在前头领路，她像瞎子般牵着我的手亦步亦趋。我们走了一段路，才来到通道的尽头，一堵奇怪的弯曲的墙壁。我看不清墙壁全貌，只知它似乎很大很高，看起来很光滑。

    炎姬踏前一步，说：“这是什么？”说着便用手去摸。刚一触碰，她马上缩手回来。

    “好冰凉！”她叫道。

    我于是也伸手去摸，但觉一阵噬骨的冰凉之气从那墙壁迅速通过手臂直攻心门。我吓得马上缩手，但攻入心门的冰凉之气还是让我一阵哆嗦。我失声叫出来：“好冷呀！”

    炎姬喃喃自语：“周围挺暖的，怎么这墙这么冰凉？”又环顾四周，问：“两边是不是还有路？”我说：“是的。”通道在此分成左右两道，但见通道随着墙壁的弯曲，也是一路弯曲。

    炎姬说：“我们顺着墙壁找找，看看有没有入口。”于是我们向左边走去。结果是走了两百丈左右，居然绕了一圈回到原地，我们这时才发现，原来所谓墙壁其实是一个巨大球体的表面。那通道环绕着球体的一个小圆截面呈环形。而它的大圆截面应该还在我们的上方。它的表面光洁非常，我们绕行了几圈楞是没有发现任何粗糙或污点。

    此外我们还发现了另外三个入口，都呈正多边形，分别为正方形、正五边形、正六边形。每个入口对应着一条笔直的通道直通环道。这种形制应是精心设计，可我们猜不透含义。

    炎姬叹息道：“可惜光耀棒坏了，否则有光的话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想起光耀棒，问：“炎姬jiejie，光耀棒没火为什么能发光呀？”

    炎姬说：“我也不明白……等等！”她说至此似乎想到什么。她掏出了两截光耀棒，然后用力摔下其中一截。那截彻底碎了，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我还没懂什么情况时，她又用力摔下另一截。纷飞的碎片中忽然有点光猛地闪耀起来。但只闪了一下，就消暗下去。

    “果然如此！”炎姬兴奋地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