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 陷入重围

    我抓住机会，赶紧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往上走。

    刚走上山坡，大地突然嘎嘎地震动起来。我本就腿脚无力，浑身剧疼，被这一震，险些失去重心，踉跄走了几步，扶住了一棵大树才没倒下。原以为这震动很快会停止，却不料它持续了很久。我回顾，只见数十丈外已是一片烟尘弥漫，根本看不清状况。

    “这是要玩命的节奏吗？”红发少年的喊声从烟尘中传出。

    “奶奶的！大家一定要顶住！”白发“丧尸”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

    我猜，他们快撑不住了。就在此时，震动突然加剧，漫天烟尘随即化作滔天巨浪，排山倒海般席卷开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眼看奔腾而来的墨黑瞬间吞噬了沿途一切，我赶紧躲到大树背后。

    一时间爆鸣声，狂风声，嘶喊声，树枝折断声，飞沙走石声，与自己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彷如末日降临般混乱。过了很久，声音渐渐停了。我睁开眼睛，颤抖地缓缓站起，环顾，惊得说不出话。

    目所能及，整片地表像被无数铁犁犁过一样，上百道几尺深的沟壑以那边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四方八面延伸，所过之处泥土翻出，树木折断，巨石碎裂。幸好，我站的地方，正处于两道沟壑之间。

    再看那边，烟尘已被吹散，那九人竟然还站着，但已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在他们中间是个巨大的坑洞，坑底的岩石已经被融化，冒出滚滚黑烟。而师父被一股气流托着，悬浮在此坑正中央。他豪发无损，浑身散发出微末的银白色光芒，眼神依然静如秋水，但平静底下透着一丝寒光。

    “果然不愧是……凡人中最接近神的存在！”白发“丧尸”说着，抹了一下嘴角的血，继续说：“合九人之力，竟然还是没有伤到你一丝一毫！”

    师父说：“风某猜得不错的话。最初是青龙阵，刚才是白虎阵，四方神兽已出，那么还剩一阵。你们尽管使出来吧。”师父显然胸有成竹，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于是，我又迈开了沉重的脚步，拖着虚弱的身躯，缓慢地往山岗上走。

    “风过雁，是你逼我的！”后面又传来白发“丧尸”愤怒的声音：“听令：九蛇：血！”

    “隆隆”

    天空突然电光大作，雷霆炸响，随即狂风骤起，暴雨倾盆。我又勉强走了一段路，实在走不下去了。肆虐的狂风吹得我无法站立，豆大的雨滴砸得我浑身刺痛。我只好钻到了一块突出的巨石底下躲起来。

    “啊——”九人同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的惨叫声。我探出头来，往那边看。只见他们浑身伤口一起迸裂，喷射出一道道血雾，附着到手中长鞭。原本紫金色的长鞭，一下子变成了黑红色。我见这场面，便知大事不妙。

    果然，那长鞭突然像活了过来，起身傲立，犹如一条条昂起头的过山峰（【注】：过山峰，即眼镜王蛇）。随着附着的血量增多，那条长鞭便剧烈抖动起来。直到它由原本手指头粗细变成小孩手臂粗细时，九条长鞭忽然同时挣脱一齐向师父飞去，变成九条巨蟒围着师父厮杀。

    那些“巨蟒”浑身散发着黑红色的凶戾之气，撞到石头上，石头也会瞬间化成一滩焦炭似的的东西。晓是如此厉害，师父也不敢正面接应，只能不断闪躲。他速度快如闪电，我只能看见一团残影在九条“巨蟒”中左冲右突，但始终没有逃出包围。

    再看那九人脸色青白，估计体内剩下血量已不多。可即便如此，他们仍在持续发功，一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置师父于诸死地的样子。过了好一阵，那九人突然找到了默契，九条长鞭纵横相交，结成了一个圆球，把师父牢牢困在中央。

    “就是现在！收！”白发“丧尸”厉声喊道。

    那个圆球立即收缩，弹指之间，直径只剩不到半丈。就在此时，崩的一声贯耳巨响传来。我赶紧护住耳朵，脑袋嗡嗡地响个不听。

    再睁开眼时，只见那九人睚眦尽裂，青筋尽露，浑身肌rou像是即将崩断的弦不断颤抖。可他们依然咬牙强撑着，发出拼命抵抗的低吟。可渐渐地，他们的嘴角，眼角，耳朵，鼻孔全流出了黑色的血。

    这时一道白炽的光芒刺穿了那个球，再看，不是一道，是两道三道，不，是四道五道六道……瞬间密密麻麻，数也数不过来。阵法随即崩塌，黑血与长鞭四散飞出。

    那九人被这力道波及，同时倒退了几步，跪倒在地。

    再看那边，一团刺猬般的强光悬浮在半空，而强光中央正是师父。我看清了，那不是一团强光，而是环绕在他身边的千百道剑气！

    白发“丧尸”捂着心胸，勉强地站了起来。只见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变得更加惨白。

    他说：“哈哈，你究竟是什么妖魔托世？我想到会被你击败，却没有想到，会败得这么惨！”他的语气中有嘲讽，有无奈，更多的是不甘。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但看样子均已受到重创，应是无力再战了。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听到阵阵鸟群惊叫声，在整个西华峰此起彼伏。我抬头，看见一群群飞鸟的黑影正在惊慌乱窜，东南西方各个方向都有。这是……

    “你们比我想象中还要顽强，能坚持到大军集结完毕。”师父平静地说。

    经过师父一提，我才明白到发生了什么事。四方八面，黑夜深处，阵阵杀气，不断传来，茫茫然不知有几人！我惊慌地张望，只觉许许多多的鬼魅已埋伏到了每个角落，他们就那里张牙舞爪，而我们却一无所知。难怪他们并没有回头对付我，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

    “呵呵，终于发现了吗？”白发“丧尸”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可是，一切已经晚了！这张天罗地网已经铺开！风过雁，你就算是妖魔托世，也注定要死在这里！”

    “隆隆……”

    刷白的闪电照亮整片天空，也照亮了森林深处那密密麻麻的人影，不是一个，不是两个，而是一堆堆，一层层，完全分辨不出有多少！我惊呆了。不知不觉中，我们已陷入重围！再看师父，他没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我见况，心稍安些。

    师父说：“雷王既然已到，何不出面相见？”

    雷王？不知为何这名头，有点耳熟。

    循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大魁梧的人影从从森林中黑暗处走出。再细看，那人估计有九尺！（【注】：九尺，按小说，合两米整。）他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铠甲上还流着血污；披着一件血色的披风，手握一只起码有千斤重的巨锤。从外貌判断，他跟佛罗里昂应是同一族人，他也有那种浅黄色的蓬松而卷曲的头发。不同的是，他已有四五十岁，那沧桑的脸上留着大把浅黄色胡子，看上去像头雄狮，充满霸气与威严。

    他大步走向师父，每走一步，便在被雨水泡软的地面留下一个深坑。但他的步伐并没因此显得笨重，反而显得相当利索——甚至那只千斤巨锤也没有改变他行走的重心。看来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应远在那九人之上。

    不一会儿，他已走到坑前，把巨锤往地上一放，顷刻沉了半截进去。那九人见他来了，纷纷跪了下去，口中念道：“拜见雷王！”

    他手一摆，说：“你们下去疗伤吧。”他的声音雄浑有力，带着王者的威严。

    九人齐声应道：“诺！”然后徐徐退入了林中。

    师父依然悬在半空，说：“想不到小小风某，竟惹得雷王如此兴师动众。”

    雷王凶狠地盯着师父，说：“十五年前，你与龙啸天杀入圣殿，坏我经典，毁我圣像，屠我子民。可惜当年只杀得龙啸天，却被你逃走了。此事可谓本王生平最大耻辱。今夜本王在此布下天罗地网，便是要以你的性命，祭奠我曙光之地无数子民的英魂！”他说得言辞激昂，非常煽情。

    师父说：“风某虽不才，可若雷王执意要战，只怕这西华峰中，无人能活。”我听出，他平静语气下，带着令人恐惧的威慑。

    雷王看一下地面的大坑，又抬起头看着师父，说：“方才之战，地面三俱尸体已灰飞烟灭。下面一战，本王不在乎会有更多人灰飞烟灭，但必须包括你，和你的徒弟！”他说着，指向了我。我一怔，隔着几十丈远，又躲在巨石下，还是被他一眼看出了？又或者，我一直处于他手下的监视中？

    师父说：“那看来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气息从师父体内散发出来，卷起阵阵暴虐的狂风。我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周围的空气都被电离，发出劈啪噼啪的声响。然后他缓缓展开双臂，犹如天神般缓缓升向高空。随着他越升越高，那股气息便越发变得强大，甚至连地面开始震动起来，整座山峰发出隆隆闷响！

    雷王抬起头来，盯着师父，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全体，听令！出击！”

    随着雷王一声令下，数十上百道剧烈的真气波动在整个西华峰各处传来。我猛然抬头，数以百计的光流从四面八方的密林中冲天而起，向着师父一齐轰杀过去。那壮观的情景犹如千百道火陨反倒着扑向漆黑的苍穹，霎时间光芒万丈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