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节 无尽深渊

    沉香在一个镂空镀金的球状炉子里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淡雅的香气弥散在这个不大却装饰精致的房间中。秦凌宇与我隔着低矮的案几，席地而坐。他没有带侍从，而浩然他们也不许靠近，房内只有我们两人。

    近观此人，发现他霸气的外表下，还藏着一丝疲惫。那眼神中的忧郁，是为秦明担忧么？那唏嘘的胡渣子，是因无暇打理么？可是，在如此紧要时刻，他却要来这里见我。这说明，此事非同小可，但是我自己却一无所知。

    “你叫冰云是吧。”秦凌宇打量了我一会儿后，打破沉默说。

    我微微低首致意，道：“回禀将军，是的。未知将军找我，所为何事？”

    秦凌宇问：“那本将军就不绕圈子了。给你一个拯救华山的机会，你答不答应？”

    我听了一愣，问：“我？将军，冰云怕有心无力……”

    秦凌宇打断说：“不需要你有多大的力量，但需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如果你不答应，那么你的姊妹炎姬，以及其他华山弟子可能全都回不来了。”

    他知道炎姬，知道我与她的关系，我不奇怪，作为帝都南面防务最高统领，他有一万个方法索取到这些情报。但我听到这里，却感到震惊。因为他这句话侧面印证了我的推断——炎姬并没有死，她只是被俘虏了而已！

    我问道：“将军可否详说？”

    秦凌宇解释道：“如今敌人退守在华阴城西北八十里外的‘无尽深渊’，那是天下间最大的矿场，华夏三分之一的铁矿石产自于此。如今他们不但挟持了十六名国子，更胁迫着数十万的矿工，逼迫他们武装起来对抗朝廷。不过，对于本将军而言，这些都是小事，真正棘手的在于，能否救出炎姬。”

    听到这里，我更惊讶了。炎姬有这么重要吗？

    秦凌宇继续说：“不必惊讶。更多情况，本将军不能跟你说。但可以告诉你，炎姬现在成了他们手里最具威胁的筹码。为了消除这种威胁，军机处准备了三套方案。第一套，跟敌人谈判，把炎姬换回来。可是，这事失败了，他们说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交出炎姬。所以，今天本将军到这里。为的，是开展第二套方案，营救炎姬。而关键就是要看你是否愿意配合。”

    我一脸茫然，说：“我？”

    秦凌宇说：“鬼卜老人说，你和炎姬，气息相通，你能感应她的存在。再说，谈判时他们曾提出，他们愿以全部被俘虏换你一人。你若进得了矿城，便能为我们营救指引方向。”

    换我一人？这竟是什么情况？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我正想问，秦凌宇却举手止住，道：“你不必问原因，本将军回答不了你。现在你只需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拯救华山的机会。”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是连本人都不能知道的该死的机密么？就像炎姬、翠玉那样，身怀惊天秘密，却连她们自己懵然不知。只有这些，手握强权的将军高官，或者是所谓的师父掌门，才有权知道。我心理不屑地哼了一声，让我们保持愚昧，才好接受他们的驱使。这便是传说中的，那所谓政治吧。

    尽管如此，现在我也只能努力表现得对他很恭敬。我问：“那请问，第三套方案呢？”

    秦凌宇说：“玉石俱焚，摧毁整座矿城。会有数以十万计的人伤亡，华山派或许也就此一蹶不振。而你、我、炎姬，必将必死无疑。”他回答得很轻松，瞳孔内甚至没有闪过的一丝波澜。

    我说：“这么说，冰云没得选了，对吗？”

    秦凌宇点点头，然后说：“冰云姑娘此去凶险万分，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如果姑娘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本将军可以为姑娘安排。”

    心愿？除了复仇，我还能有什么心愿？我想了一下，是的，若我现在死了，我还有三样牵挂。我说：“第一，少将军能否保证，炎姬能救出来。”

    秦凌宇说：“只要姑娘配合，本将军以秦氏百年荣誉担保，必能救出炎姬。”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多此一举。难倒，他还能说，不能保证吗？

    我继续说：“第二，我师弟伤得好重，至今昏迷未醒。”

    秦凌宇说：“放心，本将军这就派人，把你师弟送往帝都，让太医们给他会诊。本将军不保证他还能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但是能保证他能醒来，并且一生衣食无忧。还有最后一样，请讲。”

    毕竟是将门之后，最后一句话，生怕我还能扯出个七八九点来。

    我想了一下，说：“把李逸风放了，不要为难他。他只是一时激动，而且他还救过我。”

    秦凌宇说：“这事本将军知道。所以，刚才没有痛下杀手，换别人敢在本将军面前藐视军纪，早拖出去斩了。既然姑娘有要求，一会儿就让他们把李逸风放了。”听到这里，我总算放心了。

    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秦凌宇说：“明天一大早。还有，我们的谈话是机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今晚大家入睡后，本将军会让他们多睡会，免得到时节外生枝。”

    哼，节外生枝。师父曾说，大人的世界，你们小孩还不懂。这一回，我才知道，我真的不懂。这才几天，原本一片安详的华山，那些无忧无虑的师兄弟师姐妹，伤的伤死的死。更可怕的是，还活着的，只能接受他们的算计，为他们所用。其实，我们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棋子，可以随时牺牲，可以随意支配，只要达到他们的所谓的目的。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正一点点，把我小小的美丽的世界卷入，撕毁，吞噬。即便，我以为，我正在努力远离，逃离，而其实，我只是转了圈，正缓缓地，滑落这个万劫不复的无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