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五章 曾经夏风戏双荷之入主后宫
高欢回到邺城,当即将匪首尔朱仲远、尔朱度律用囚车押送到洛阳,尔朱余党此时是皇帝最大的心病,为防止夜长梦多,两个囚犯一押送到洛阳,皇帝验明正身,即命令将此二贼在阊阖门外斩首示众。 送走了高欢,斩杀了两个尔朱贼首,元修终于可以真正的扬眉吐气了。此时他心头最大的隐患已不再是尔朱诸人(两个女尔朱皇后都已成高欢新妇),而是近在咫尺的几个皇帝。 这天,元修翻看当年元恭的诏书,若有所思,面色十分凝重。侍中斛斯椿进来,见皇帝几天心情并不轻松,觉得奇怪,轻声说:“高王已走几天了,卧虎业已归山,陛下怎么还一直忧心忡忡的。” 元修在洛阳深宫孤掌难鸣,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此人了。当然,皇帝此前对斛斯椿并不了解,都是这次登上帝位才与之有所接触。此后要信任他,就要考验他,看他是否可堪大任。忙招手让他来到身边,轻声说:“朕自此不忧高王,但忧所废诸皇。” 斛斯椿明白元修动了杀人的念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仍然很奇怪地说:“这些人都是死老虎了,陛下何必把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 元修冷笑着说:“死老虎?朕就怕他们老不死心。爱卿您看这些诏书,在朕登基之前,这些家伙都说过朕的坏话。” 皇帝动了杀心,这也是有意在考验自己,斛斯椿心知肚明。看来,想不杀人是不行的了,斛斯椿自然也舍不得放弃表功的机会,咬牙表态说:“陛下放心,微臣这就去办,一定让他们死得波澜不惊。” 走出太极殿,斛斯椿手执毒酒一瓶,带领几名羽林军卫士,气势汹汹地踏进崇训寺。 前废帝元恭见斛斯椿一行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早就在耐心的等待这一天,假装没看见似的继续读书,并不理会这狗仗人势的家伙。 斛斯椿对废皇帝如此的不合作,心里很不了然,伸手抢过元恭手中的书,扔到一边,气哄哄地说:“你不用再读书了,再说,你读也没用了,难道还到阴间去赶考。” 前废帝首先看见来人手中所持的毒酒,忙站起身来,凄惨地一笑说:“我早就知道元修这小子不会允许我们安寝于卧榻之侧,已经写就绝笔诗在此墙上,请君欣赏。” 斛斯椿走到西壁,见粉壁上果然有新诗一首,nongnong的黑墨,字字如鲜红的血迹。诗曰:“朱门久可患,紫极非情玩;颠覆立可待,一年一易换;时运正如此,唯有修真观!” 斛斯椿是条哈巴狗,不容许废皇帝如此放肆,大怒着喝斥元恭说:“我皇千秋万岁,你竟敢口吐恶言,什么‘一年一易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此时连‘修真观’也不允许了,你自己去了结吧。” 斛斯椿说完,恶狠狠地把毒酒递给元恭。前废帝整理好身上的破衣烂衫,摆放好桌前的纸笔,想了想,实在没有什么可留的遗书。就端端正正在桌前坐好,将毒酒一饮而尽,静坐,如老僧参禅,少顷,口涌污血,俯身倒毙桌前,时年三十五岁。 斛斯椿完成任务,回宫复命,元修一边奖掖斛斯椿“干得好”,一边对群臣宣称元恭在崇训寺暴病身亡,以王礼将其安葬。众大臣对一个前废皇帝的死根本就是漠不关心,谁都不会对他的死因多嘴多舌。事后,元修有了消灭元恭的成功经验,越发放肆了,又找来斛斯椿不放心地追问:“元恭暴病身亡,元朗等人又该怎么办呢?” 哎呀呀,斛斯椿听了这话,这才明白元修是要将曾经的皇帝斩尽杀绝,看来这人还是个手毒心狠的家伙,今后与他共事还得小心。 斛斯椿咋舌于元修的歹毒,更加害怕不能为歹毒的皇帝尽力,会召至无法预料的后果,反正自己已作恶在前,既已成为恶人,五十步和百步又有什么区别,只得继续作恶了。 斛斯椿已经毒死了老皇帝,对伪皇帝也就再无顾忌了,他毫不犹豫地带领一群刽子手继续行动。他这次的行动,毒死了安定王元朗,时年二十岁;挥刀斩杀东海王元晔,汝南王元悦。这几个曾经的皇帝,一夜之间相拥尽赴黄泉老路。 害死了这几个曾经的皇权竞争者,元修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才委派中书舍人元士弼携带诏书赶往晋阳,诏命高欢将女儿高荷护送入宫。按照北魏的典章制度及皇家礼仪,应该是皇帝派出纳币使者,先去女方家庭送上聘礼,其后迎娶皇后进宫。因为高王身份特殊,元修只能是特事特办,让皇室宗亲元士弼前往恳请高王。 高欢很不高兴元修派来的传诏使者只是个小小的中书舍人,这个不见经传的家伙,规格也太低了。高王神情倨傲地坐在便榻上听完了诏书,回答一声“知道了”,就让元士弼回朝复命。 元修稳坐太极殿,闲来无事即和三个meimei在后宫嬉戏游玩。郑大车出身卑微,能够挤身于皇妃,已属意外之喜,自然不敢对丈夫的荒唐行径横加指责。转眼秋去冬来,已是年终,高王按照约定,派使者护送高荷到洛阳,这是皇帝、皇后的大婚,斛斯椿自然要尽心尽力贡献力量。同样,各州、郡,各附属邦国都纷纷送来贺礼。 为了婚庆,皇宫里四处张灯结彩,皇宫的各大殿装修一新,迎新的红毡毯铺路,从端门前一直延续到北邙山下。按照皇帝大婚惯例,皇帝也派出纳币使者,护送十八车贺礼、聘金、赏赐物,浩浩荡荡出城,与皇后的车队交臂而过,双方互致礼袍,轰鸣山谷,百鸽鸣哨而去。 此时正是三九严寒,雪风呼啸,冰冻三尺。晋阳王府里里外外红灯高挂,与莽莽雪景辉映成趣。高欢站在王府门前,他也觉得前几天对皇帝的使者太过倨傲,这次是皇帝大婚,来的可是正经的使者,不能太放肆了。 高欢这次果然收敛起自己的狂傲,放下架子,在晋阳大丞相府门前恭迎皇帝派来的纳币使者。皇帝的送礼车队浩浩荡荡来到王府前,这次的使者已非元士弼,果然气度不凡,身披斗篷,把整个头部遮得严严实实的,让人不识庐山真面目。 高欢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礼,致以问候。没想到使者却是呆若木鸡的样子,而且妄自尊大地只是在鼻孔里哼了一声,更不用说握手拥抱一类的外交礼节了。 尉景等人一看使者的派头不小,谁敢在高王面前装大尾巴狼,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心里气得想杀人,暗暗不停地咒骂:就连皇帝也不敢在高欢面前如此倨傲,此人真认为他就是皇帝的使者,他以为他就能代表皇帝了。妈的,什么东西! 可是,皇帝使者仍然在高欢面前无动于衷,尉景很不高兴地在高欢身后嘀咕:“他妈的什么东西,敢在高王面前装大尾巴狼,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高欢心里其实也已经很不高兴了,伸手狠狠地去撩对方的斗篷。刚刚撩开斗篷,居然撩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高欢也随之一笑,一拳亲昵地捶在使者肩上:“好你个李元忠,又到本王府里讨酒喝来了。你小子的酒痨病发了。”李元忠哈哈笑着说:“不是讨酒,是皇帝赐以御酒。” 一行人哈哈大笑,无比亲热地进入王府,参加高王为使者洗尘的酒宴。宾主三杯老酒下肚,自然就谈起了往日的故事。太常卿李元忠抹了抹嘴巴,对众人说: “昔日与高王起义,跃马杀敌,很是轰轰烈烈,瞬息万变,有趣得很。近日在京都为闲官,却不如在高王身边活得自在,弄得来寂寞得很。郁郁寡欢。” 高欢追忆当时,曾经要把这个酒鬼逐出军营,也十分感动,对左右说:“就是这个酒鬼,逼我起的兵!” 李元忠也戏谑地说:“若不是高王要我出任冀州,我找别的人起义了。”高欢更乐了,也开玩笑说:“起义揭竿,原是任何有志之人都会干的事。但我若放你走,就再也遇不到如此有趣的老家伙了。” 李元忠笑得更开心了:“正因为这个老家伙不可多得,所以不会去找别人。”说完,望了望众人,正经地说:“以当时全国的形势,若非高王,真还没人敢与尔朱家族抗衡。”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众人纷纷点赞。高欢也正色说:“以当时形势之严峻,我军二万新兵,要对抗尔朱家族三十万大军,面临着灭顶之灾呀。”众人不甘落后,尽都对高欢毫不吝啬地吹捧,一阵开心大笑之后,开怀畅饮。高欢胡须上沾有菜沫酒滴,委实不雅,李元忠挤身过去,一把捋住高欢的胡须:“高王当年若不起义,我这老家伙就要这样捋着明公的胡须牵上阵去了。”众人尽皆喷饭,一时其乐融融。 李元忠一连在晋阳数天,与故旧们天天酒宴相请,一次次忆苦思甜,一次次大发感慨,说不尽对高欢的感恩戴德。使者在大丞相府里吃不尽的山珍海味,享不完的富贵荣华。李元忠抚今追昔,自然是叹息不已:“人生得有今日之盛,足矣!” 和李元忠的感叹相同,在千里之外的洛阳,有人心里也发出与之同样的感慨——元修此时在洛阳宫里也是尽享太平风流,整日沉浸在温柔富贵乡里。大婚当天,向国内外发布诏书,册封高荷为皇后,封郑大车为椒房。郑氏的封号是仅次于皇后的封号,尽管郑大车先入元家,但自家的父亲拼不过别人的老爸,自己没能降生在根基雄厚的名门望族,此生能获得椒房的封号已是最大的满足了。 由此,郑妃自然也就心甘情愿地侍奉着皇帝元修、皇后高荷。在二人面前表现得完全是一只可爱的小猫。郑大车尽管如此的低调,只想过平稳的一生,没想到后来还是经历了人生的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