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钱家
刘度在以前,虽然也是小老板,但只怕连面都难见这几位老掌柜的一面,人家年高日久,在江南各地广有人脉,每天做的买卖可能就是自己一年干的,怎么会对自己有兴趣? 而这次,让刘度最得意的事情是,来自帝都的大人物,大金主下江南来,别人不找,就是找他,自然是靠着他在帝都拜入那位神奇女子麾下有关。 有两块金砖,你给我分清楚那一块是高贵的,那一块是卑贱的? 同样的,赚钱嘛,跪在一个人面前,无非男女。 但这种身份,最开始他是想瞒住的,两头下注讨好才是本分嘛。 但是,到了李向前下江南的时刻,立刻就瞒不住了,非但如此,这个身份不但没有带来灾难,起码官方没有敢对他不客气的,哪怕李向前辣手灭了一个举人的门,但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无数以前刘度心目中的大佬,可以比拟后世王健林马爸爸的存在,都派来副手,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鼓励这位商界晚辈,是一位江南商界源远流长后继有人的象征。 有的钱庄老板殷勤询问,需要不需要一些银子扩大经营。 有的人手眼通天,询问需要不需要保驾护航。 总之,原本只有几条运河上的驳船,不大的铺面的刘度,彻底与以前不同了。 当然了,他自然是知道,这种不同的来源,也得意洋洋的为李向前吹嘘,为帝都吹嘘,帝都早已从一座近现代城市,变成了他心目中的伊甸园。 钱林算是钱家的旁支。 中国百家姓中,所谓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除了钱姓外,其他都不是小姓,之所以这么排列,是因为写书的时候,赵氏当国,为“大送”,自然是赵姓第一,而当时吴越的国王就姓钱,自然以钱为第二位姓氏,钱林的钱,就是钱缪的钱,历经几百年依然传家的姓氏,虽然已经不再有什么王位,但富贵还是维持,靠的就是这个钱字,为人所知,同时还足够低调的情况下,还能结交权贵,自然是钱家通过几百年的风风雨雨下,历经了南唐,大宋,大元,元末几位大佬,以及大明朝各种破事儿后,总结出一套完美的,结交权贵的套路。 哪怕是针对造反流寇,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但面对帝都那个存在,谁都是怪异而颤抖的。 千年隼在江南与帝都之间飞了起码有半年,直到北方的粮食问题得到解决,而千年隼太过宝贵,实在舍不得消耗,才慢慢撤回,现在千年隼都是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特种作战、特殊任务的时候才会被使用。 但许多了解真实情况的人,尤其是钱家这样占地过万亩地的大族,对于粮食生意自然也有了解的,都知道帝都方面有什么如同神鬼造化的宝贝。 他们不懂科学,但他们懂事实,事实就是,帝都方面似乎不简单。 虽然这个时期的中国远不如过去的时候善于收集情报,甚至后来“我大清”时代,闹出了被鸦片战争欺负了三十年后,到了天津教案的时候,居然不知道,与此同时,法国人其实自身遭了大难,普法战争输得干净利落,堪称拿破仑后法国最扑街的战争,而之后法国人更是表演出了当权伪政府朝之前打败自己的普鲁士政府赔款,把战俘买回来打自己首都的起义群众,一次杀死几十万的破事儿。 而与此同时,我大清的官员居然都不知道这么一件哪怕是世界史上都不小的大事。 哪怕是稍微有所惊醒,也不该如此疏漏。 但也说明了,中国在此时的极大弊端,到了不得不整理的时刻了。 对于帝都方面情报的收集虽然并不专业,但起码本土作业,并不差,连刘度这样的家伙都可以钻营一番,更别说这些大家族了。 钱林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属于旁支,不过靠着勤恳做事,算是做到了外门的掌柜,不过天下变色,此时大明朝已经真正完了,而下面到底是谁坐天下,真是没人知道了。 以往能进帝都,虽然偶尔也会见到被称作长老的人,但人家根本丝毫不谈及政治,钱也是不肯收,可谓是油盐不进,赵佳人挑选几个白手套做事,也绝对不碰这些太大的家族。 后世的时候,这些家族为了其延续,可谓是机关算尽,创造出了家族子弟,可以投身多个势力的布局,留在中国的部分侵蚀入机关,瞬间就将一个革命党腐化完蛋。 长老们最惊恐畏惧的就是这一点了。 所以,钱家作为走私,支持东林党换来免税政策,同时赚钱大量不义之财的家族,是必须要凉的,他家不凉了,中国就要凉了。 等了许久的钱林却并不气馁,他隐隐明白似乎人家这是拿捏自己,因此反而更加的气定神闲,拿捏自己的原因,必然是因为要对自己有大用啊。 但凡是有些根底的,都喜欢玩这一套,少林寺的和尚要求圣姑在少林寺待三年,本身就是为了将其精神磨掉死性,而佛教要求打坐,梵蒂冈喜欢让教士发愿默坐,其实本质上都差不多。 这钱林自然也忍的。 刘度的性子自然比不上这老头,嘴上的帝都的新鲜事快要说完了,可是长老还是没有动静。 他有些坐立不安,尴尬的看了看钱林,想要起身去问问,这都几点了啊。 不过就在此时,天气稍稍缓和,而李向前也已经出现,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到了:“哎呀,失礼了,我有公务处理,倒是让几位久等了。” 几人全都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没人说什么,纷纷向李向前施礼。 “这几位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商号的掌柜,前来向长老请安……这是钱记商号的钱掌柜,咸亨商号的……” 李向前当然换好了一身t恤短裤,稍微有些长的板寸,没有戴帽子,一看就是刚刚洗完澡,与对面一堆绸缎宽袍完全不同,这个形象在看这些人眼里,要多野蛮人有多野蛮人。 李向前夸张而劳累的说道:“你们这些人啊,难道不知道我们是不许收礼的昨天你们送来的东西,我都得打包,入账,最后入了公账,一个字儿我都不许动,就那么点麻糖蜜饯,还能分给弟兄们吃掉。” 这个笑话有些尴尬,除了刘度稍微相信一些,其他人都完全不信的一样,这属于收了礼还在这里摆花样啊。 钱林却是敷衍道:“李先生真乃清廉雅致之士,北地之民有福了。”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开始拍马屁起来,本来送的那点东西,也只是为了让人家对你有点好感,不把你轰出去,还真指望那么几个子儿让一方豪杰对你如何看待? 要知道,在大明朝,想要见一位六部下级小官,也要花个几两银子,如果是文选清吏司或者那种肥差的官员,哪怕是门房也相当于县官一样骄横,就更别说尚书首辅,那都是明码标价,问个好就几两,大门二门各有规矩,不被扒一层皮是无法进入大官家的。 李向前借住了拙政园,不过这里早已被废弃,甚至有些落魄,而看门的却是一群少年小兵,这些小兵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绝对是不好蒙骗的存在,甚至是油盐不进。 几天来,江南士绅对他们使用了塞钱战术,完败,哪怕是孤身一人的小兵也严词拒绝了这种不明不白的黑钱,美人计,平日里的饮食都是自己采购,自然少不了这些年轻人去,而他们安排了多次邂逅勾引全都无效,甚至男色出马,也毫无效果。 但是有一点好处,人家让你进门,不收任何门包,这一点还真是清楚明白的。 这稍微一想,就被认为是理所当然,你以为如何?他们把这些学兵当李向前个人的“家丁”了,在这个时代特有的军营文化里,军头们会去支领一笔钱,当然要被过一手,吃一口,用这些钱来养兵的话,自己难道不捞一笔? 因此,这些军队很难达成应有的军备和训练,更别说军饷不够,谁给你玩命啊。
于是一种新式的模式产生了,也就是说,家丁。 首先,兵为将有是一种政治错误,是要被批判的,因此,将领还是不太敢于养私兵,在大明兵制虚有其表的情况下,征兵制只能召集大量无军事素养的农民,甚至得不到训练,这样的部队战斗力极端堪忧,募兵制只能募集城市破落子弟、地痞无奈和破产农民,这样的部队战斗力也呵呵了。 于是家丁就应运而生,比起正兵家丁们更加忠诚,这些家丁的军饷比普通士兵要高出许多,兵器、战马都更精良,战斗力当然更强大,还去还不犯忌会,毕竟这个时代使用老乡是一种习惯。 明朝末年威震一时的关宁铁骑,它就是一支莫负其实的家丁部队,是继李家之后崛起的辽东最大将门祖家所有的,全部军官都有祖家人出掌,而大部分军士却不是汉人,而是有祖家笼络的贫困的蒙古人组成,战力非常强大,但是明末已经失去了对将门的控制,这支精锐只在抗金战场出现过几次就沉默下来。 而在组织模式上,无法进入现代化的情况下,想要养活大量兵员难之又难,于是就是少量几百几千不等的家丁为精锐,带领大部分战斗力也就能打顺风战的官军打仗就是。 后世的军人复盘明末局势,当时兵部尚书王在晋,认为朝廷边军已不堪再战,因此作出的决策尽数放弃辽东、辽西,以长城为边境,重修山海关作为最后防线,只以水师sao扰建奴腹地,如此下去,建奴无法得到补充,自然就慢慢饿死,而那个时候朝廷还有留有余力,可以一口口的吃掉。 但是,东林党嘛。 对于这种省钱的战法自然是不支持了,于是找来一个“名将”孙承宗,想出一条堡垒计,在山海关外大兴土木,不断往东修堡垒。建奴来了,军民就缩进堡垒坚守,建奴退去,就再往前继续修新的堡垒,一边挺进一边施工,最后把堡垒修到沈阳为止。 这个好主意,彻底要了大明朝的命,辽饷每年要花费五六百万两银子在关宁铁骑身上,你可以想象,从祖家到朝廷大佬全都各有分润,就好像后世的议员不贪污,人家只是给自己的公司找业务而已。 每一次女真兵来袭,摧毁沿途各堡垒之后,官军还得再一次重修,于是朝廷又要拿出一大笔的工程开销。还白白送给了后金大笔的粮草、兵器、马匹和饷银。 这就是家丁问题,导致的大明朝灭亡的根本。 这就和漕运一样,从宋代起,到元末,海运就已经是大部分运力,但每年按规定从江南往北京运粮八百万石,沿途各种莫名其妙的耗费却近三千万石,还有那修缮运河、维护水闸的花销,上千里的运河漕运,近百万人牵扯其中,每年有几千万石粮食可供分润,就是几千万两的银子。面对如此巨大而稳定的收益,有谁愿意去改变?又有谁敢触碰? 政策好不好,对于官员来说无所谓,能不能有机会贪污才是最关键的。 王在晋的策略好,依靠还拥有一些实力的大明军队,彻底封死女真人,他们无粮无兵器,权力捕杀晋商,就足以拖死他们。 那些黑心官儿把堡垒修成豆腐渣工程还是轻的,直接在账单上瞎编一些不存在的据点,专门用来向朝廷骗钱也是常事!反正等到女真兵一来,就是玉石俱焚,一片废墟哪怕朝廷事后想要派人来查账,也无处可查。 食粮则有,临敌则无! 每年几百万两银子,养肥了从辽西将门到东林党,再到大小官员的官囊。 而家丁们,因为身份从属于将领,自然是要听命于将军,当兵的脑子简单,自然也是被喂饱了,不在乎那些钱了。 所以,对钱林来说,门口士兵的不贪污,反而是不在意,不了解其中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