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荣医在线阅读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补昨日四更)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补昨日四更)

    宋熠丢下手中拐杖,大步离开了老宋家的小院。

    但他所带来的震撼却如同一股突来的暴雨狂风,肆虐在宋家人心上,久久不曾散去。

    在将出院门的时候,宋熠又见到了宋柏山。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宋熠,脸上神情不知是悲是喜。

    这是这许多年来,宋熠头回在他脸上看到除漠然麻木以外的其它表情。

    宋柏山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宋熠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话,不论他要说什么,时至今日,都再没有意义了。

    宋熠脚下不停,如同不曾见他般,神情不变地与他擦身而过。

    日偏西斜时,胡家村村口。

    遥遥一辆骡车疾疾驶来,将要过村口界石时,忽地前头跳出两个带刀捕快,正正就拦在了骡车前面。

    车夫被吓得连忙停车,因为停得太急,里头乘客撞开了车厢前门帘子,怒道:“蠢货!做的什么孽,这样急停车?”

    胡德海带着焦怒的面容出现在车厢口,正骂着,忽然抬眼看到对面昂首抱胸站着的两个捕快。

    他莫名就是一哆嗦,心里生起了不好的预感,连忙又将身躯缩回车厢,急催车夫道:“快走快走!绕过去!”

    然而已经迟了,两名捕快已如虎狼前驱般直奔骡车而来。

    车夫根本不敢抵抗,一歪身体就躲了下来。

    捕快将胡德海从车厢里拖出来,里头胡太太惊声尖叫:“这是做的什么?我家夫君可是秀才!见县官不跪的!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抓他?”

    胡太太仓皇地从车厢里爬出,两名捕快已经揪住胡德海,在他身上搜了一圈。

    便搜出一包碎银子,一条绣着兰花的红手绢,一支嵌珍珠的鎏金簪子,还有两张写满了楷字的纸。

    这两张纸一张是宋老爷子劝宋熠纳妾的那封信,一张则是胡德海写的所谓“为妾书”。

    两名捕快各看了一眼,顿时都笑了:“这等事情当真是稀奇,果然不愧是读书人,比我等粗人脑子便要灵便许多。这都能想到……”

    捕快将碎银子收了,红手绢和鎏金簪子却扔到了地上。

    胡太太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手绢和簪子,忽地扑过去捡起来,就往胡德海身上扭。

    她大叫大骂:“胡德海!你个杀千刀的!这是谁的东西?你就往身上揣?是不是在外头背着我有小星了?”

    两名捕快:“……”

    本来就是闹剧,胡太太你还嫌闹剧不够?

    他们推开了胡太太,夹带着胡德海就往村子里走。

    一边大声喊道:“胡德海欺凌乡里,霸占村邻田地,有受害人速速出来,随我等回县衙作证。查证属实者可领回田地!速来速来!”

    整个胡家村都被惊动了。

    没等胡家族老出来,就已经有村民跳出来主动说起胡德海欺占自家田地的事。

    捕快这一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他们穿着公服,只需往那一站,在村民心中就已经很有公信力。

    他们又开口就直接宣布胡德海的罪名,更提到田地可以归还,有那被胡德海占了田的哪里还能忍得住?

    两名捕快押着胡德海,如同摧枯拉朽般在胡家村走了一圈,就带回了一串证人。

    事情简单顺利得简直就同事先演练好的一般,胡德海浑身哆嗦,如坠噩梦之中。

    这一切变化实在来得太快,要知道,此前在车上,他还在同胡太太愤愤地计划着要怎么去找宋熠麻烦,出今天这口恶气。

    他还又恼怒又得意地说:“这个小崽子太狠,我当时竟真被他吓住了。不过他也就是嘴上了得,到底不经事,当我受他一吓便算事情完结?想得美!回头我便告他去!”

    胡太太也忙奉承:“你是老师,要告他哪有告不准的?他案首又如何?回头坏了他的名声,反革掉他的功名!”

    两人美梦未歇,噩梦便已到来。

    胡德海挣扎,愤怒,高喊,可是都没有用。

    他被这突然到来的打击弄得心火狂跳,耳边也听到许多声音。

    似有为他求情的,似有骂他的,似有嘲笑他的……他仿佛被推入了一道刀山火海的狭道中,所有挣扎都成了徒劳的笑话。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又被押到一辆骡车上。

    车门一被打开,里头坐着的人就微抬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意味的笑容。

    胡德海全身上下一个激灵,猛就清醒过来。

    他恶狠狠地扑过去:“是你!”

    宋熠抬手挡住他,他双手早被捕快反锁住了,这时候两个捕快也进了车厢,一人将他往车壁推,斥道:“老实点!”

    另一人对宋熠笑说:“宋郎君的主意当真极好,他们这些大姓村里人情错杂,真要逐一取证还不知要费多少工夫。”

    胡德海被撞在车壁上,又头晕脑胀了半晌。

    耳边还听到一个捕快说:“对了,你那辆车我们暂时征用了,证人有许多,这一辆车却是坐不下,便坐你那辆车去县衙正好。”

    胡德海气得心肝脾胃肾都像是要揪起来了,他大叫一声:“宋鹤轩!你如此心黑手狠,不当人子,你早晚要遭报应的!”

    宋熠微微笑道:“我若不心黑手狠,只怕明日便会得报应。”

    “笑里藏刀!”胡德海被他气定神闲的态度刺激得大喊,“宋鹤轩!我后悔当日收你!便该将你早早逐出乡塾!你口读圣贤书,腹中哪有半点圣贤念?你不必指责我,你也是一般黑!”

    宋熠却是悠悠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说着便不再理会胡德海,只闭目端坐车中。

    骡车晃晃当当地又驶了近一个时辰,天色已擦黑,骡车终于又停到了县衙门口。

    两个捕快来推胡德海,胡德海忽地一晃身,竟猛地翻身跪到了宋熠面前!

    他突来的举动惊呆了两个捕快。

    虽然胡德海此时落魄得很,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曾经是宋熠的老师。他怎么可以反身跪宋熠?

    “鹤轩!”胡德海急求道,“我不过是想再与你修好,要不是你家老爷子鼓动我,我又哪里来的胆子做那出格事?我后悔了!我错了,你绕我一回难道不成?”

    他泣道:“我到底也曾是你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