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陷阱？
曾有一个著名的易容师说过，易容术的最高境界，不是躲过人，而是躲过机器。 这是老爷子在教授他易容术时引用过的一句话。当时舒乔不以为然地道，说这话的易容师想必已经登峰造极，到了无人能够看破的深度，否则这种装逼的话不会说得这么道貌岸然。 而后来知道的事实确如他所说，这名著名的易容师果然手法精妙技艺超群——他是易容术的鼻祖，换句不好听的话说，就是：始作俑者。 舒乔的易容术连冯道逢都比不上，自然没有问鼎这位祖师爷的资格。不过他却做到了祖师爷做不到的事——躲避机器。 攻人攻心，易容术的精髓在乎蒙蔽人心，而做出常人所不能做出的事，犹如汉尼拔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攻打罗马，走常人不能走之路，最是出人心意料，方能一击必成。 看到舒乔作出了周密的安排，莫左门终于安下心来。对他来说，舒乔就是老爷子托付给他照顾的一个亲人。尽管他并不比舒乔大几岁，但每当舒乔有所冒险时，他总会尽力劝说，直到舒乔在他的叮嘱之下加强准备，做好万全之策，他才会放下心来。 舒乔是黑狱区抵抗军的灵魂人物，是自老爷子之下人望最高的领袖，不单是在抵抗军中，就连在黑狱区的平民里，舒乔也有着很高的声望。舒乔喜欢冒险，常常随心所欲制定十分大胆冒险的作战计划，凭着他出色的指挥能力，居然颇多胜绩。只是莫左门一直不赞成他这样的做法。要知道，假如失去了舒乔的话，军心士气必然会受到重挫。好比这次舒乔突然离去，黑狱区就经历了一番混乱，还好特战队刚刚撤军，才没有受到重大打击。 “舒乔太过随心所欲，对他以后执掌领导权终究不是好事，我还是得多看着他，不能辜负了老爷子的悉心栽培。”莫左门心中暗道。 他一心这样打算，却不愿去承认，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呢。 G城，荔香假日广场。 杨老头锁好小店的店门，手中晃动着那串钥匙，伴随着咔嚓咔嚓的金属脆音，一路向广场街区深处走去。 舒乔已经离去，带着他的两个夜行者伙伴去了莲华城，这事杨老头自然知道。尽管有着其他的打算，还想多多利用舒乔一阵子，但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杨老头在听到小吴的汇报时，并未出言阻拦。 “随他去吧。雄鹰不会跟雏鸡厮混太久，终究会回到苍穹中来的。”杨老头如此说。 花园街区的路灯近些日子无故坏了，失去了路灯的照耀，杨老头的身后没有了那条忽长忽短的身影，隐在阴影中的身形越发模糊不清起来。 巷口，一只蝙蝠悄然飞过，正扑向杨老头的脸上。 “喝，这畜生，吓老头子一跳。”杨老头一挥衣袖赶走蝙蝠，嘴里嘀咕道。 他抱怨着烦人的蝙蝠，似乎连巷口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也毫无察觉，依旧顾自地向里头走去。 杨老头走向那隐藏在黑色的阴影里的黑色的人影，黑色的人影纹丝不动。 一步。 两步。 三步。 擦肩。 杨老头与蛰伏着的人影擦身而过。仅仅只差那么几分之一寸，黑色人影的衣角就要拂到他毡帽的两角。杨老头能够感受到那人呼出的呼吸。 是凉的。 犹如冰箱中吹出的冷气般的呼吸，像是一把刀贴在了杨老头的脖子上，激起了连串的细小疙瘩。金属般的冷冽质感。 什么人类呼出的气流会是凉的？杨老头的心中倏然划过一个字眼： 改造人？！ 什么事情会让改造人造访这小小的G城，又是哪个养得了改造人的大佬要对他不利？难道说，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不，不可能。他一向修身养性，不与组织有太多接触。哪怕有心人查访，也只能看出他在为地下黑市工作，他的小店是地下黑市的堂口而已。这种罪行是不至于让联合政府军政界的大佬如此上心的。 的确，黑市贸易确实为联合政府明令禁止，战时体制要求按需分配，地下黑市是败坏体制的毒瘤，自然是联合政府要铲除的对象。问题是，那只是联合政府而已，泛亚地区政府向来对联合政府的法令阳奉阴违，更别说是泛亚地区东部了。这里是古华国的故地，人心未失，更是不会去积极配合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没有地下黑市，那帮大佬怎么去纸醉金迷？派改造人来，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杨老头已走入离巷口十数米的深处，他侧耳倾听，发觉改造人正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 杨老头转过一个岔口，改造人仍旧不离不弃。 这里是连片的住宅区，只不过许多房屋荒废已久，有些败落。这里头四分五岔，犹如迷宫，不是久居于此的人不小心就会迷路。以改造人这样一个外地人，杨老头只要有心，随时可以甩掉他。只是他不能这样做。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必须搞清楚状况才行。被这样一个人盯梢，他行动受限极大，更有暴露组织的危险。 何况，改造人虽然已无法再进行基因进化，但是他们身上往往植入了千奇百怪的精密仪器。假如身后这个家伙恰巧植入了卫星地图，能够调用这片区域的精确地图，他岂不是弄巧成拙？ “这些该死的半人半鬼的家伙，果然是难缠得很。”杨老头心里暗骂。 他自幼秘密接受古华国文化礼教的熏陶，受其影响颇深。古华国有句话，叫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焉能弃哉”，这意思换在今天就是讲究身心合一，道法自然，因此杨老头对这种割裂身体改造成半机器半人类的做法十分反感。 这种东西，还是尽早从世上除去的好。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改造人身形一动，突然向杨老头袭来。 杨老头并未回头，却像脑袋后头长了眼睛似的，向左一转避开了攻击。 “哼，找死！”杨老头一声冷哼。 就算改造人不主动出击，杨老头也会在下个拐角首先出手；星河时代的人类终究也是感情丰富的动物，一旦让他讨厌上一件事物，那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事情。 杨老头转身避过，并不后退，右手一探如电般向抓向改造人。 改造人一击落空，感觉到杨老头一抓的威胁，身形并未停下，反而陡然一加速继续往前冲去。杨老头一抓之下只撕裂了他的一片衣角，只觉触手粗糙，竟是军队制服常用的布料。 “军部……” 杨老头心中一跳。 “你是什么人！？”杨老头喝问。 话一出口，杨老头已经意识到自己这句纯属废话，算是白问。改造人从来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串编号代表他的身份。 果然，改造人没有回答。 黑夜之中他张开口，亮出嗓子沙哑地道：“你、是谁？”话音响起前还有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语调生硬突兀，竟是没有发声器官，纯由电子元件发出的声音。 改造人经过特殊的制作方法，身体的大部都被改造成了机器元件，表面的要害部位更是覆上了一层合金护甲，堪称是既有人类智慧，兼具机特性的超级战士。 只可惜，这样一个放在国家时代所向披靡的天才发明，在以升级芯片进化基因为主流的星河时代，却注定只配做个憋屈的打手，因此也给了杨老头轻视他的理由。 “舍弃了身为人类的高贵肢体，把自己弄成半人不人半鬼不鬼的机器，改造人果然是鬼东西。不知道问问题之前要先回答别人的问题才礼貌吗。”杨老头讥讽道。 然而改造人却听不出来他话中的含义，反而呆呆地回答道：“我是T700型改造人，编号ZMX671。” “知道了，我会请个好工匠帮你立块墓碑的。”杨老头冷冷地道。 文才一个交手，改造人ZMX671已经认识到这个看似平凡的老头的厉害之处。此时一听杨老头如此说，哪怕他的大脑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急忙迈动那合金铸造的双腿想要躲避。 却是太迟了。 杨老头目中精光一闪，干枯佝偻的身体猛然爆发，以让舒乔望而兴叹的速度闪到了改造人ZMX671的身边。速度之快，竟如瞬移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杨老头右手一探一缩，一阵切割金属的刺耳声响骤然响起又迅速平息，杨老头的右手已经握住了一块电池板。 改造人ZMX671身子一晃，轰然倒下，坚硬的身体砸得地面碎石乱飞。 如此牢不可破的坚硬身体，竟挡不住杨老头的一抓。舒乔若有幸看到这一幕，估计将会收起对这老头缺乏尊敬的态度了吧。 “爷爷好歹也是妙手二郎神，当年纵横江湖的存在。挑爷爷做对手，是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么。”杨老头掂量着手中的电池板，模样高贵冷艳逼格尽显。 在黑暗无人的深夜里也要如此装逼，杨老头显然是忘了改造人ZMX671之前曾问过他是谁，因此其实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茬事了。 杨老头取出通讯器，想要叫人过来打扫以免今晚的事太早暴露。他想得倒很清楚，改造人既然是被某个大佬派出的，早有计划地在这里做着某种不可告人的事，那么今晚的事便休想瞒得下来，只不过是早暴露晚暴露的区别而已。 妙手二郎神是连复国组织中的小徐先生也要礼敬有加的存在，自然是有着超强的实力与不同寻常的才干，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资历而已。他先前表现得平易近人，只不过是因为对舒乔怀有特殊的感情而已，而今晚他一出手，弹指间便废了一个改造人。 只是改造人虽是走上了歪门斜道，但好歹也是堪比二级芯片进化者的存在，否则也不会被派来G城执行任务，杨老头果真这么轻易就剪除了这个威胁吗？ 答案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