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看诊
沈卿月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那是她从前的人生，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女，在某一次审核培训里被挑中，成为为国家效命的特工。在那以后，她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自由了。从七岁到二十四岁，那些年忙碌奔走，就如同是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从来没有片刻可以喘息的机会。 再然后，便是任务失败。她在飞机上绝望地想要打开降落伞，然而到头来，却只是被一阵灼热的气流所吞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得到了这样重生的机会。 可是，这里真的会是她新生的地方么？她借着原本沈卿月的身体，不过是被重新捆绑束缚而已。在这片土地上，终究没有什么东西，是牵绊着她的。如果真的有机会，她依然想回去……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去，而不是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有地像个流浪的人。 “小姐，您终于醒了！”沈卿月的眼珠转了转，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滚滚的面孔，杏眸圆睁，像是一头仓惶地小鹿，正可怜巴巴望着自己。 从睡梦中带出来的惊愕和茫然，在这一瞬间散去了不少。至少，眼前这个少女还是需要着自己的吧。沈卿月勉力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腰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了起来。身上的疲惫早就一扫而空，就连伤口上的疼痛都已经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看着手法娴熟的包扎，沈卿月抬了抬眉，嘴角也不自觉浮出了淡淡一点笑意，“是公孙来了么？” 听连看见自家小姐醒了，原本泪眼朦胧也立刻收了起来，“是呀，小姐睡了好几个时辰呢，公孙先生收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老爷和夫人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也把沈家收藏的药材都送了过来呢。” 沈卿月心中微微一暖，无论如何，至少还有沈家二老是真心实意疼爱自己的。她定了定神，终于开口道：“那王爷如何了？” “王爷还在昏迷之中，似乎伤得很重。公孙先生给小姐包扎了伤口，就一直在王爷房中没有出来过。”提起端清王，听连的眸光顿时就黯淡了不少，颇为担心道：“这都差不多过去一整天了，若是王爷还没有醒过来，只怕就要惊动皇上和皇太后了。” “我去看看。”沈卿月神色淡然，然而却已经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听莲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起对方，劝阻道：“小姐自己身上还有伤在身，只怕……” “无妨，我过去总还能帮上一点忙。”沈卿月摇了摇头，依然坚持道。她想起在竹林之中，那个老人含恨不知道抛掷出了什么东西，是从那个时候起，孟鹤轩便忽然间虚弱了下去。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卿月虽然不曾真的知晓，但也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对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但只怕是为自己挡住了那一击，所以才会变成如此吧。 沈卿月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袖手旁观。 听莲见自家小姐十分坚决的模样，也知道只怕是拦不住了，只好搀着沈卿月往外头的别院走去。孟鹤轩在碧空馆里出来之后，宗天鹏不敢轻易动他，干脆就安排在了沈卿月所住房间的隔壁。而且为了走漏消息，也不想出什么差池，他也将整个碧空馆都控制了起来，不准下人随便进出。 听莲细细将自己所知道的情报都说了出来，又想了想，这才补充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瞒得住彭城公主，毕竟……” “王妃放心，这件事彭城公主也不知道。只不过……不能不往皇上和皇后那里报，还有太妃那儿，奴才实在不敢遮掩。”漆红的柱子后头，宗鹏天正亲自端着药过来，恰好听见听莲和沈卿月在说话，立刻表忠心道，也趁机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若是在从前，宗鹏天也不会和沈卿月请示这些。只是今天的事，素来敏锐的端清王府总管，好像察觉到了某些变动。这个女子，和从前孤僻而阴郁的王妃截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从马上下来，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宗鹏天都觉得，好像是王爷在看着自己。一样的深不可测，却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了然。 况且宗天鹏对沈卿月虽然并无好感，但是对孟鹤轩倒是忠心耿耿，他并非愚钝之辈，自然知道现在情况非同小可，不如将一切事情都交给沈卿月来做主，也免得到头来连累了自己。 沈卿月并非不知道他心中在打什么算盘，只是冷冷看了宗鹏天一眼，这才道：“太妃在云渡山行宫，听说不日就要启程回到帝都了。现在去告诉太妃王爷身体欠安，除了让太妃担心之外，别无益处。至于皇上和皇后那里，自然要禀报上去，此事我父亲自然也会做主。而彭城公主那里，她只是王爷的义妹而已，如今跟随在太妃身边，就更不必多说什么了。王府里头，有时候只要有一根舌头就足够了。若是让本宫听到什么风声，我便剪了那些多余的舌头，知道么？” “是，是！”宗鹏天不敢多说什么，听莲也十分机灵的从他手里将汤药接了过来，不卑不亢道：“辛苦总管了，这样的小事，就让听莲来做便是。” “劳烦姑娘。”宗鹏天连忙回了个半礼，从前他可不曾将听莲放在眼里，如今也客气了起来。而且看样子，显然对方也不需要他在这里，因此干脆便顺势离去了。 看着对方远去，沈卿月这才冷哼了一声。近之则不逊，远之则生怨，这样的人，倒是无愧与小人两个字。 未将宗鹏天放在眼里，沈卿月伸手推开了房门。只见室内的帘幕全都放了下来，照明的都是婴儿手臂般粗细的蜡烛，里头幽深黑暗，光影重重，只有一袭白衣黑发垂落下来，像是幽冥处鬼魅的剪影。 “将门关上，这里见不得光。”公孙明日的声音说不出的疲倦，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