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家常
只看着小小子小丫头们献宝似的拿来的这些个不过柳叶儿似的猫儿鱼,秦老娘和帮厨的妇人们自是哭笑不得的。 临着这一方水,饶是板凳那样长的蛳螺青都是见过的,哪里就缺这点子猫儿鱼吃。 恐怕就连崇塘市井人家豢养的,都知道拿尾巴去钓鱼儿的家猫都不爱吃的。 何况这样的小鱼小虾,没油没料不花工夫下去,哪有甚的吃头的。 可丁点儿小鱼,既要花功夫收拾,又要费油费柴,还得拿了那么些个佐料去配它,又是何必,谁家主妇能舍得。 倒是拿去喂鸭喂鹅,还能省顿料。 秦老娘却是舍得的。 其实也是不想叫小丫头小小子们失望罢了。 也是他们费了大工夫捡回来的,何况只看着衣裳脸面糊的都是黑泥,说不得家去后还得挨顿揍的! 把鳑鲏、白条、窜条儿捡出来,掐掉鱼头,用刀背三两下刮掉鱼鳞,把肚子里的肮脏东西抠出来,稍一风干,旺火油炸后沥干油分,再浸入冰糖、酱油、黄酒、花椒、茴香拌下的料汁儿里,捞起后再喷上胡椒面和甘草屑,摆在碟子里给小小子小丫头们当零嘴儿吃。 秦老娘拌的料汁儿,味道早已精准,油炸的温度火候更是控制的游刃有余。 饶是花椒香叶自来就不缺这口吃食,早被秦老娘喂刁了嘴,闻到香味都迈不动腿儿了。 拎起一条从头嚼到尾,小爆鱼被炸的喷香酥脆,哪怕野生鱼素来硬骨头,也能连皮带骨的一通嚼了咽下去。 舔舔嘴唇,恨不得连舌头都给吞下去。 更别提那些个小丫头小小子了。 只这一遭,尝过滋味儿的小小子小丫头们就盯上猫儿鱼了。 每天一从床上滚下来,有些个年纪略大一些七八岁的小小子就拎着从家里顺出来的竹蔑罩子去莲溪边罩鱼。 至于那些个小的,没本事去罩鱼,就索性过来乖乖守在秦家门口的溪埂上,等着盼着满载着河泥的五板船靠岸。 等叔伯们将船舱里的淤泥一筐筐挑上岸来,扣在溪埂旁的空地上,留待筑堤,早就眼睛都等绿了的小丫头小小子们就会一哄而上。 围在淤泥堆旁,或用小木棍扒拉,或是直接上手,你争我夺地捡拾着淤泥里正待过冬,忽的离了水正晕晕乎乎云里雾里,还不知道自己命运如何的螺蚌鱼虾们。 这已经成为周家湾这一长串小丫头小小子们当下最为惦记的乐趣和收获了。 就连花椒香叶都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一大清早,好不容易一鼓作气的爬出被窝,穿衣洗漱,站过混元桩练过拳,吃过早饭洗过碗,再去东头园子里打点过白芹,已是日头初升了。 裹得圆滚滚的花椒就会扯一扯身上的罩衫,踩着蒲鞋,拖着小鱼篓和大提篮,和香叶手挽手的出门上工去。 小孩子的友情同情绪一样,总是来得很快,一道捡了这么些天的螺蚌鱼虾,花椒很快就同这些个小小子小丫头们熟悉了起来。 慢慢哄着这些个小东西进行合作,给他们划分范围,有条理的进行捡拾,你争我夺吵架拌嘴的事情自然越来越少。 再加上花椒同香叶都不是习惯吃独食的性子,常常会把荷包里的糕饼糖酥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不出两天的工夫,就已是和这些个之前来往很少的小小子小丫头们相处的很好了。 这些个小东西再看到花椒香叶都会叽叽喳喳地同她们打招呼,又把自己的收获拿给她们看。 自是十分丰厚的。 毕竟莲溪因着水质清新、水底平坦,再加上素来水草丰茂的缘故,也是非常适合水生生物的繁衍生活的。 虽然比不上莲花荡那般一斛水能舀上半斛鱼,螺蚌鱼虾却也不在少数。 虽则大鱼早就趁人不备甩着尾巴逃脱了,会跟着河泥一道被罱上来的大多都是些柳叶般的小鱼,针锋般的小虾,还有比铜子儿大上一两圈的小螃蟹。 大多都是被河泥给糊住了,一霎时的甩不脱,命运也就两样了。
个头自然不大,可架不住数量可观呀! 再加上还有数量颇多,痴痴呆呆没有半点逃脱之力,只知道伪装隐藏装死的螺蛳河蚌,哪天不能收获几篮子的。 小鱼小虾油炸做了爆鱼爆虾,小螃蟹做了面拖蟹,作为零嘴或是用来下酒都是再好不过的。 田螺螺蛳也用来爆炒下酒,小泥鳅、昂公、痴姑、小鲫鱼这样的杂鱼和河蚌则是分别用来炖汤。 通常杂鱼攒上一两天就能炖锅汤,再滚入自家做的豆腐,和家家户户的主妇们拿过来互相攀比的拿手腌菜,配上烙饼馒头或干饭,那滋味儿,不知不觉就吃了个肚饱涨,比用大鱼做的杂鱼汤还要鲜美。 河蚌亦是如此,攒上两三天,往往也能炖锅汤,豆腐咸菜,再加上旧年的老腊rou和今年还未正式上市的冬笋,又是一道哪怕水乡人家都少见的吞舌菜。 这样一桌子虽然看起来不大上的了台面的家常菜,却连郭掌柜父子尝过后都赞不绝口。 郭掌柜还同秦老爹回忆起了小辰光顿顿不落的臭咸菜来。 又道若能滚锅豆腐,再沾上辣子,臭中带咸,咸中带辣、辣中生香,肯定好吃的连舌头都能吞下去。 花椒听的哭笑不得,秦老娘却是夜饭就给郭掌柜弄了一砂锅滋味儿十足的臭咸菜滚豆腐。 郭大郎绿着一张脸恨不得退避三舍,秦连虎兄弟也不感兴趣,花椒更是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了,她虽不排斥这样的异味,却再没想到这臭咸菜比臭豆腐还要闻着臭,简直臭气熏天。 郭掌柜同秦老爹却是沾着辣酱拌起饭来,吃的满头大汗,肚中爽滑,通体舒泰,吃了一碗,忍不住还想来一碗。 不过不管郭掌柜有多惦记小辰光的这口吃食,只说他老人家这样一番跋涉赶到崇塘,也就意味着新一轮的秦白芹,又该上市了。 花椒心再大,也没这个心绪去捡鱼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