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窒息的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路鲜血淋漓地走来，从停车场的血腥味到电梯死尸，从棚顶搏杀到假引爆器，危险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最后的最后，它具现化成跳动的殷红的数字倒计时呈现眼前。 铿！陈然默然注视那串数字两秒，忽地急掠右臂，砍刀划击墙壁发出巨响。进入社会远离校园，多少人还能静下心来对着数字或计算或找寻规律？冷静如陈然，终于因内心紧张而倏然失态。 “我来！”正在审题的安飞羽不由得一怔，耳侧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因为他不用看就知道说话的是谁。陌生，是因为这声音如此坚定，容不得半点质疑。转目去看，正对上一双熠熠发光的眼睛。这，还是那个胆小软弱毫无用处的向阳吗？ “扶我过去！”优秀的魔术师都是冷读专家，安飞羽在读出那双眼睛中折射的自信后，紊乱狂跳的心被迅速抚平。他重新挂起笑容，前进两步，侧身去扶地上翻倒的座椅。一双小手先他一步扶起那椅子，并伸手邀道：“向阳哥哥，坐！”净空只懂佛学知识和基础的加减乘除，原本眼观鼻鼻观心放弃破题的他，此时笑语盈盈地望着向阳和安飞羽。 “不一样了呢。”陈然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入座的向阳身后，小声念道，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失措。 果然不是错觉！现在的向阳和演唱会开始的那个向阳完全是两个人！之前的向阳畏畏缩缩是个累赘，现在的向阳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全感，感觉只要他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就像……就像游戏直播中的向阳花开！ 正如安飞羽猜测的那样，逼至绝境的极度紧张和二十多天每天固定时段进《5H》，让向阳此时此刻在心理和生理上同时同步到玩《5H》时的精神状态。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呈现出沉迷游戏的那种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错乱形态。 他看到，自己视野中的那双手——左手金属化，掌心浮现出耀动红光的燃烧之心，中指生出盘丝左戒；右手被紫水晶手套装备，食指、中指生出氢芒、盘丝右戒。他没有去看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所有心思全放在两手之间箱子里的密码题上。 三行数字分别有5、4、4个，对应空格却有5、5、4个。这种分布的数字如果要找规律肯定牵扯到复杂运算，而Einstein说只考验人的联想能力，就排除了填数字找规律的可能。 箱子里键盘只有数字和字母，首先将数字对应的字母写出，大于26的成倍减去，就可以得到……想到这里，向阳左前方凭空浮出三行字母：H、E、L、L、O，hello；S、F、S、M，sfsm，无意义；R、S、E、G，rseg，无意义（sfsm的确无意义，RSEG浮动程序段relocatable.segment，向阳不认识，谜题针对大众非止IT行业，可以当作无意义）。 第一行的谜底已出，第二行和第三行显然要换用其他方法。谜题针对一般人，也可以理解为针对受过基础教育的普通人。在我们受过的教育中，有什么是和字母表一样，数字和英文字母相互对应的呢？一抹笑容嘴角绽放，向阳唇形张合，默声念道：元素周期表！ 高中毕业快六年，向阳原本只记得简单的几个元素对应的质子数，如碳（C）是6、氮（N）是7、氧（O）是8。然而，因为《5H》的关系，他在这段时间不止一次地找到元素周期表对应元素查单质或化合物。 人的潜能何其可怕！仅仅看过几次，在向阳的右手边，陈然等人看不到的虚空中，一张元素周期表星星点点地凭空组成，仿佛虚拟游戏中的数字屏幕般上下沉浮。第二行、第三行对应的元素异色亮起：Lu、C、K、Y，lucky；Ar、K、B、N，arkbn，无意义。 每一行换一种方法，而且难度递增吗？向阳瞟了一眼时间——00：03：12、00：03：11、00：03：10——不行，马上过去两分钟了，Einstein只需用1分钟，我们之间的差距不可能那么遥远！ Hello，lucky……向阳灵光一闪，双手放置键盘之上，十指飞快按动，屏幕上数字下方跳出相对应的字母： 8.5.12.12.15 H.E.L.L.O 71.6.19.39 L.U.C.K.Y 18.19.5.7 G.U.Y.S Hello，lucky.guys。最后一行答案向阳是用猜的，组成完整的一句话有很多种可能，“guys”是向阳脑中第一个闪出来的单词，他毫不犹豫地打了上去。从这里可以看出，他真的是把现实当作了游戏，完全没有考虑结果如何，只是单纯地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赌出正确答案。 ENTER键重重按下，屏幕上倒计时定格在00：03：01。几乎在同时，旁边箱子里闪动的红光一齐熄灭。笑容，胜利又带点小得意的笑容脸上挂起。向阳兴奋地转身，喊道：“亦娴、俊逸……” 愕然地和不明所以的陈然等人对望，手上臆想出来的装备，背后虚空沉浮的数字、字母、周期表仿佛一面面玻璃镜应声碎裂。脸色刷白，冷汗浃背，向阳坠回现实。 如果向阳保持刚才那个状态再多十来秒，他必然能想到第三行的正确解法就是猜！光有才气而无胆色的人，是进不了Einstein的眼界的。那四个数字“18.19.5.7”的意义在于验算，拿猜出来的“G、U、Y、S”和四个数字字母对应产生的“R、S、E、G”结合，得出“GR（希腊）、US（美国）、YE（也门）、SG（新加坡）”。 在场三人的反应：安飞羽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抱着向阳发神经一样大笑不止；陈然拍拍向阳以示感谢，拿着搜出的对讲机开始处理善后；净空倒是贴心地帮向阳擦去冷汗，接着又对着尸体念经超度。 很快，附近派出所的警察最快到场，铐住未死的犯人，处理尸体，笔录，看怪物似的偷瞄净空。接下来，市局省厅特警防暴队抵达，拆弹，封锁现场，再问细节等等。演唱会没有中止，不仅仅为了避免踩踏事件，这种案件政府方面出于社会安定考虑，能隐瞒就隐瞒。 陈然在演艺界有那么一亩三分地的成就，认识到场的某位大领导，居然说服他让简单包扎过的净空和贴上创可贴的安飞羽下去表演，理由是“正常按照彩排走，使大部分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最大程度限制事件影响的扩散”。 几个领导简单查看现场、听了汇报后，当即拍板，明天对外宣称这次是精神病人发疯劫持人质的事件。很凑巧，停车场被净空放倒的一人醒来，还真劫持了一名路人和警方对峙，刚好给出动警力找来借口。 安飞羽和净空要表演完去局里，陈然是负责人要演唱会结束再去，身为观众的向阳只能跟着警察叔叔先行一步。怕蔡婕妤担心，向阳提了个要求，希望能下去和女友说一声。向阳不是罪犯，严格来说还是个心向祖国的好公民，没理由披着警皮跟着去，负责他的警官送他下去后，在体育馆后台的通道里等他。 演唱会近半，狂热的歌迷涌向舞台，把每一条能走人的小道都给淹没。向阳感觉自己就像在人海中艰难游动，时不时要抵御人潮起伏。到了VIP贵宾席情况好转，有专人专物应对人潮。向阳刚缓了一口气却发现，蔡婕妤不见了！ “婕……婕妤，去哪儿了？”向阳有不好的预感，声音发抖地问蔡婕妤邻座的莫晚晴。 “谁？”莫晚晴打着拍子哼唱，被向阳打扰也不恼，很贤淑地笑问。 “蔡婕妤啊，我女朋友啊！”向阳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引得莫晚晴的朋友侧目。 女人很聪明，她显然不知道老蔡的名字，但是明白向阳指的是谁，便说：“出去有一会儿了，可能是找你去了，没碰上就等等吧。” “你叫我怎么等！”向阳想也不想地吼出来，他脑子里不停回响着在顶棚听来的那个消息——停车场的犯人劫持一名路过的观众！如果老蔡去后台找我，听说我去了停车场，那里人那么少，会不会…… “找事儿是吧？”向阳被人一把推在胸口，身形不稳地朝后猛退。两个和莫晚晴一道来的男青年不善地挡在莫晚晴面前，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对不起！”这事的确是向阳不对，他更没时间在这里和人纠缠，他必须抓紧时间去找他的蔡婕妤！躬身道歉完，向阳重新挤进人海，拼尽全力地朝外挺动身躯，嘴里喊着：“麻烦让让，老蔡，老蔡！拜托，求你让我过去，婕妤，蔡婕妤！” 越往边上走，人群越是疏离。向阳挤出人群，开始小跑，感觉心里有根刺一样隐隐发疼，难受得不得了。就在他忐忑不安，慌慌张张往地下停车场的通道走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个他一直在找的人儿清亮的喊声：“向阳！” 蓦然回首，隔着三三两两走动的观众，那个浅灰色淡雅着装的女孩正冲着他招手，另一只手捏着一只草莓冰淇淋。擦撞，用力推开，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却头也不会地狂奔，临近，用力拥抱！ “喂，你怎么了嘛？”蔡婕妤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不好意思，向阳突然的拥抱让这一小圈的人们都盯着他们看。 “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向阳不停地念着这句话。念着念着，原本莫名其妙的蔡婕妤竟有种暖暖的感动。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使得向阳满脸恐慌地找寻自己，用尽全力地抱住自己，惟恐失去自己，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手中冰淇淋落红满地，臂弯穿过向阳腋下，向上拥住，女孩将脸枕在爱人肩上，柔情细语：“向阳。” 女孩们总有这样的担心，自己因为太过喜欢而主动显轻佻，会被爱人轻慢。凌飞飞说她和向阳像老友多过恋人虽不准确，但女孩的确发觉自己和向阳之间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无法打破。女孩的爱情是多疑的。尽管有九年的羁绊，尽管向阳曾暖心背送，尽管在日记里看过他的心迹，可这些远远不及这一刻倾尽全力的拥抱。 看到蔡婕妤泪眼婆娑，向阳慌了，关心道：“弄疼你了？” “不疼。”蔡婕妤摇头，突然斜首，将双唇深深吻向向阳。 窒息的拥抱，窒息的爱。 （少年们，准备好回游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