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杀身成仁
伯阳子面壁思过，从未在江湖流传。他是混元观掌门周真人师弟，辈分又高，修为又深，不过，为人却任性豪放、不受约束，与道门的各条规矩格格不入。于是，就凭借着相算之术，在江湖中游荡，只当做是苦修。 在十几年前，他与十邪宫长老神印道人遭遇。两人都是顶尖的元婴后期高手，斗法三天三夜也没有分出胜负，不由得惺惺相惜，于是，约定相互之间不再攻伐，并引为知交好友。 就因为此事，正道诸派间议论纷纷，都说他结交邪教，是正道的大叛徒。后来，这件事传到周真人耳中，一气之下，罚他面壁思过十余载。 “罢了，罢了。阁下无需言语挤兑。你既以大义压我，我也不好再说。”伯阳子一脸落寞，他转身望向青竹帮：“青竹七兽，你们听着，做人做事都要留有余地。否则，就是自断退路！” 说罢，他跃下屋顶，缓缓离去，高声诵道：“江湖云起风波涌，三月飘雪孺子离。万事不从心中念，少年未有埋身衣……” 这楔语，好不悲凉。 那道人离开后，黑衣人也飞身跳下，消失在莽莽山中。 到了此时，沙通天才无顾忌，他转过身咳嗽一声，向着人群一拱手：“大伙瞧见没有！这黑衣人可是前辈高手，专程到这里给我们撑腰的。哼！恶贯终要满盈，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就把这两个小魔头宰了。开刀祭旗后，大家再不答应。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动手！” 沙通天说完，暗道：这是什么鬼日子，诸事不顺，难道出门忘了看黄历？这次可别再有什么意外了。 “受死吧！”苏家兄弟再不迟疑，手中钢叉终于砸落。 可就在此时，金宝元竟毫无预兆的飞纵而起，金算盘架住两柄钢叉，一阵金光爆闪，竟将两人逼退。他哽咽道：“师弟，给我报仇！” 说罢，他盘坐于地，右手覆于右膝，指尖触地，结出降魔印，沉声念道：“摩婆利胜羯罗夜，娑婆诃，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汪骁静静听着，原本纷扰繁复的心绪，突然间平静下来。在他的灵识中，只有梵音在飘荡，仿佛从天而降的天幕，缓缓落下。 它厚重如磐石，压过世间一切杂音，让人瞬间归于平静。这平静虽只一瞬，但却似永恒，在这平静中，有深邃广袤的黑暗，黑暗里有生命的光华闪烁，带着最为原始的对生命的敬畏，它一点一滴积聚，缓慢却不可逆转，渺小却令人欣喜。 随着金刚萨埵降魔咒念出，金算盘缓缓浮到金宝元身前，其上散发出耀眼金光，先是一点一缕，接着慢慢集聚，直变作太阳般夺目。 猛然间，如同创世之初的巨震，这团金光，崩裂成几十颗炙热光球，流星般飞向青竹帮众人。 青竹帮众人见状，转身便跑，怎奈逃得快，不如追得快。只在一瞬，这几十人全被光球追上。 轰！ 光球爆裂，好像一团团金灿灿的烟花在半空炸响。 片刻后，除沙通天等七位帮主外，其余几十名青竹帮众全都已倒下。 以命相搏的金宝元，如同风中落叶，颓然倒下。他忍着剧痛，爬到汪骁身边，身后蔓出长长的血迹。等将汪骁身上牛筋解开后，便再也不能动了。 汪骁满脸是泪，一把搂过金宝元，口中大声叫着“师兄”，伸手连点几处重xue，可不管他怎样施救，眼看着金宝元，气息越来越微弱。 金宝元摇着头，轻声说道：“骁师弟，别……别……你千万别难过，咱们行走江湖，早已准备好，随时说再见。骁师弟，方才我这招耍的还漂亮吧？”说罢，他头一偏，阖目而亡。 再见，是为分别之后的重逢，只是这声再见太久，却隔了一生。 汪骁仰天长啸：“三师兄！” 方才一击，金宝元耗尽毕生真力，三十几枚算珠打出，尽数将青竹帮众杀个干净。可相比沙通天等人，他修为终究矮了一大截，虽以命相搏，却也只能将这些人打伤。 可话又说回来，这毕竟是金宝元的拼死一击，若不是苦苦运功抵抗，沙通天等人怕也会身受重伤。 他们没有想到，原本没放在心上的金宝元，他的拼死一击，竟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他还只是汪宏山的徒弟，倘若铁剑苍龙到了此处，又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这些人上山屠魔夺宝之心，不觉有些淡了。 “完了！完了！我多年的心血啊！”刘禹站起身来，不顾周身剧痛，在青竹帮弟子尸体间疯狂奔走，不住翻看着，找过许久，哪里还能见着一个活人。 刘禹手指沙通天，恨恨骂道：“王八蛋，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劝我多带弟子下山，说什么多分宝贝给我，原来是叫他们来送死！你抢了我的帮主，我也认了，今日却把我多年心血，一下全都赔光！我跟你拼了！”他双刀一摆，就欲冲上拼命，阮杏瑶赶忙拦住。 沙通天骂道：“刘老大，你抽什么风？你的弟子，都是他们杀的！”说着，他伸手一指汪骁和金宝元。 “疯狗！”冯异低骂一声，拿出流火弓，对准刘禹就是一箭。真气激射而出，打在刘禹身上，火焰腾起，转眼遍布全身，他的头发、胡须，立时被烧成了灰烟。 冯异向刘禹下手，本意是要削他的面子。因此，火烈弓上凝结的真力，阴柔粘稠，遇风便涨，火焰看似汹涌，却根本不会伤人，但想要扑灭，却又得费一番周折。 刘禹见火苗一下窜起老高，心中就是一惊，连忙倒地翻滚，想要压灭火势。苏家兄弟、张百通、阮杏瑶四人见状，也匆匆围将过来，手脚齐下，紧扑慢踩，好一会儿，才将火焰扑灭。 刘禹灰头土脸的起身，左右看了看，冷冷说道：“好，好，好！沙通天，你小人得志，青竹帮早晚毁在你手！道不同，不相为谋，帮中已没我可留恋的了。各位保重，后会无期！”说罢，他转身便走。 阮杏瑶喊道：“刘老大，你去哪？快回来！” 冯异浑不在意，满心盼着他不再回头，高声叫道：“别管他，走便走了！青竹帮少了刘老大，还是青竹帮！省的一天到晚，听他狗叫个没完。” 沙通天却感叹一声：“青竹帮创派七人，今日却去其一。哎！”说罢，却不挽留，苏家兄弟、张百通也只远远望着，未曾说话。 刘禹负气出走，本就是言不由衷，只盼着能有人过来挽留，好歹寻一个台阶下。但当他转身之时，却听到几人这样言语，顿时只觉心灰意冷。他听罢，一咬牙，提起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呜哇！”人群中一声啼哭，打破了宁静。一小男孩站起身，抬头望了望四周，扑到在身旁一少妇身上，惊恐喊道：“娘！娘！” “别哭，娃儿别哭，娘在这儿，在这儿！”那少妇挣扎着坐起，搂过孩童，不住轻拍他背，细声安慰着，可这个孩子早已吓坏，见到娘亲，哭闹的更加厉害。 不多时，柳林镇百姓也陆续站起，先是战战兢兢不敢多动，转而向后慢慢退着，紧接着有两人转身便跑，其他人一见，也跟着没命介逃窜。 可没跑出几步，苏应天、苏应地便已赶到头里，两人凶神恶煞般，钢叉挥出，两道鲜血冲天喷起，最先逃走两人立时毙命。 众人一见，不觉害怕起来，重又退回聚拢在一起。 沙通天厉声喊道：“谁也不能走！再逃，我杀了你们！”他凶狠地盯着众人，那个哭闹的小男孩，一时被吓得停住了哭声。 少妇紧紧抱住孩童，不住磕头哀求，呜咽着哭喊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求求你……” 沙通天狞笑着说道：“哈哈！放过你们？你让我放过你们？好，我放过你们！”他突然抬起脚，那少妇“啊”的一声尖叫，抱着小男孩飞了出去。 “沙通天！”汪骁放了金宝元尸体，拖着伤腿急向前奔去，等到母子身边，发现母子两人进气多，出气少，眼见不能活了。 “嘿嘿，汪骁，你看到了吗？这都是你做的好事！”沙通天向着人群一指，狂笑道：“这些人的生死，全在你一念间！到底带不带我们上山？再不答应，我可要杀人了！” 他气急败坏，一甩三尾束妖鞭，鞭子卷住近旁一位老汉脖颈，那老汉脸上立时涨得通红。 “少堂主，救命！救命啊！”老汉死死抓住鞭子，想要用力掰开，可他越用力，鞭子勒的越紧。 慢慢的，老汉面色开始由红转青，渐渐喘不上气来，哼哧之声越发大了。 沙通天恶狠狠的盯着汪骁，放声狞笑。这些人的生死，在他眼中，简直如同蝼蚁一般，他狂叫着：“汪骁，你再不答应，我立时就杀了他！”说罢，他手用力一拉。 那老汉双腿蹬了两下，再也没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