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四 浅尝辄止
昱音没有看到魁玉的眼泪，他正注意到原小路拎着水一路轻巧地跑来，连忙拉住魁玉快速沉声说道：“如果这孩子能创造出个幻境来，我们也许能在里面找到你那位朋友，在把他交给大渊献之前最好尽可能详尽而准确地告知他的状况，有些事我也想当面向他问清楚。今晚你看我眼色行事！” “只要你答应绝对不能伤害他…他们，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魁玉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独立的人。 昱音点头默认，原小路已经进了门：“我来烧水泡茶给你们喝吧！雀舌，山下的茶。我哥最喜欢了。” “好。我在屋里等你，这里烟味太大。”昱音使了个眼色，让魁玉拖住他多聊一会。 他走后，魁玉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努力稳了稳心神，迂回地问出心中疑惑：“阿陌，你哥在的时候也是你泡茶给他喝吗？” “是啊，他每年下山去一两次，每次都带回来好多好东西好吃的。这次走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你知道他在哪吗？” “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已经在很近的地方了。阿陌，你这里有没有镜子，我的脸都被炭灰弄脏了，我想照照镜子。”魁玉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真想让他也能看看自己，可她又拿不准他看了之后会作何反应。 “有啊，在娘的屋子里，我去给你拿！”说着阿陌就要起身。 “不着急！等我做完饭再去，不然一会又沾上灰了。”魁玉的脸确实从昨天开始就像小猫似的，原小路瞧着她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魁玉童心大起，从灶边捡起两把灰悄悄捏在手里，不经意地走过去，猛得捧着原小路左右脸上各抹了一把，十个指印赫然在目。 如果是原小路本人的话，此刻肯定已经各种变着方儿反击回去了，可已经是阿陌的原小路站在当地，似乎对有人碰触到他十分不可思议。他伸手摸了摸脸上，又看看手上的煤灰，突然绽开了灿烂得耀眼的笑颜。魁玉的笑停在脸上，感觉灵魂上一道白光掠过，惊鸿一瞥间将所有角落都逐一照亮。 “能再做一次刚才的动作么？”他的眼神像小动物一样令人难以拒绝。 魁玉走过去缓缓地伸出了双臂拥抱了他，原小路不仅身体呆住了，连呼吸也屏住了，她真怕再继续下去他就要窒息昏厥过去，于是轻轻地放了手。 良久，原小路默然道：“娘亲是不是就是这样？” “嗯。” “那你小时候你娘亲也常常抱着你么？” 魁玉苦笑摇头：“我没有娘。” “嗯。”从原小路的声音里听不出意外，他掏出了了什么东西走到她面前。魁玉不解地伸手：一颗小小的魔菇，魔鬼的魔。 “吃了这个就有了。” 魁玉想哭，可是原小路一脸认真，她怎么能在这样一双无邪的眼睛注视下反过来再去同情他。 “你吃。”原小路坚持。 手心里的蘑菇柔软而冰冷，嚼在嘴里没有什么味道，她吃了。不是因为没有办法拒绝，而是她被那简单的逻辑说服了——吃了就有母亲出现在面前。 “闭上眼睛。”原小路继续说，并捂上了她的耳朵。魁玉渐渐感觉天旋地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倒下了，眼睛虽然闭着但仍然能看到光怪陆离之中有个人影。这个人从未见过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转过身，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忽然之间魁玉发现自己就是那个婴儿，自下而上看到一张模糊的人脸，细长的光滑的脖颈，与下颌交界处有三颗血红的针尖大小的痣并排着。 靠在母亲的怀里，果然觉得再没有漂泊的不安和恐惧，有的只是温暖如春的肌肤和柔软的臂弯。 她就要低下头了，丝丝秀发已经垂在魁玉的脸上弄的她痒痒的，伸手拨开一团青云，那张脸就要出现了。突然胸口剧痛，胃里翻江倒海将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再抬头时，昱音的脸气的发白，嘴里习惯性地唠叨个没完：“…素质差就算了，笨到这种地步真是没救了，我还管你干嘛！” 魁玉刚要挣扎起来，被他牢牢钳在怀里，确切地说是卡在他手臂上，被他拍的连心肝肺都一起震动起来。 “醒了？醒的倒挺快。你怎么不多晕一会，多吸收一点毒素，和他一样变成个废人，我也就不用带你去普罗国了。” “…不要叫他废人！”魁玉瞥了一眼，看到原小路跪在墙角，双手似乎被绑在身后。“为什么让他跪！还绑着他了？” “至少从现在开始告诉他蘑菇不能随便吃，刚刚要不是及时给你吃了化解之药，会出事会死人的！这不是教育他最好的机会吗？！” “…那…那也有点过分了。”魁玉被怼得哑口无言。 “你就乖乖闭嘴吧，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为什么明明告诉你了这是有毒的蘑菇你还照吃不误，别告诉我是为了以身试毒。”昱音一边帮她用几片气味奇怪的叶子揉着太阳xue一边问道。 “他说吃了就能看到想见的人。”魁玉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搪塞他，只好据实以告。 没料到昱音听了竟然颇信服地点头，之后补充酸了一句：“原来你有这么想见的人啊…” “你还要罚他多久！” “好了好了，过来吃饭吧！还指望你做饭，最后还不是我做。” 原小路怯怯地起身，膝盖一软又跌回原地，不过他双手并未被绑，尚可支撑着身体，魁玉自己还没恢复，挣扎着过去扶他，两人面对面跌在一处。昱音一手扶额，真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两人又萌又蠢的样子了。 魁玉坐到桌前，才发现昱音做的饭居然出乎意料地好，虽然没有仪狄馆那些名家的水准，但口味竟然和魁玉家的厨子十分相像。 “你是哪里人啊？” “我在淮安长大，怎么了？” “没什么。”魁玉筷子没停，还给原小路碗里夹得像座小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