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一六 魇深梦长
时机已经成熟！昱音翻手为云，覆手轻叱道：“破。” 脚下霎时地动山摇，眼前火海烈焰把三人一齐吞下，魁玉又一次感觉到肌肤烧灼化为焦灰的痛楚，耳中回荡着属于阿陌的呼救声，是她最后意识到的事情。 长久在静默中漂浮着… 曾经有很多次睁开眼睛之后的景象都让她恍若梦境，之前在太子的宝船上，或是在渔港城的闹市之中，甚至连回到京城自己的床上都让她错愕不已。每一次她都试着让自己更镇定一点，但眼前这副景象无疑是最坏的一种： 一个憔悴的妇人将羸弱的丈夫背在身上，一手牵一个小男孩，艰难地向着山顶的豁口攀登。她的脸很瘦，嘴唇和下巴依稀能看到和原小路一样的轮廓。背上倒坐的男人更瘦，睁大着眼睛和原小路发狂后一摸一样。 两个孩子中，大一点的那个懂事地帮mama从后面托起父亲的脚。另一个小的哭得撕心裂肺喊着mama，手臂被捏的青紫，做母亲的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几乎是拖着他在地上走。 跌跌撞撞到了山口，女人没有丝毫犹豫，将男人解下来一脸麻木地推下深渊。魁玉屏住了呼吸，只是看着都觉得胸腔里阵阵疼痛。原来人绝望到了极点，也就无悲无喜，人性全无了。生活悲苦也许对寻常妇人来说犹可转还，可倘若一朝贵为公主，今昔却落得如此境地，回是回不去了，大概唯有死是解脱。 接下来该两个孩子了，哥哥见状不断向后退缩，转身飞快地钻进树林想要逃走。妇人一边到处寻找，一边召唤道：“小路，不要离开娘，你一个人能活下去吗？到娘这里来，爹爹已经好了在下面等我们，像从前那样，你还记得吗？我们刚来这里，爹爹带你到处玩，奏乐，唱歌…” 寻找无果，她把小的拉在怀里亲了又亲：“阿陌，哥哥扔下我们不要了，娘带你找爹爹去，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mama给你唱歌…” 在歌声中，她抱起孩子倏地飞身坠下，大的那个追到崖边，痛哭中绝倒在地。昱音从隐蔽的树荫中走出，他想法很直接：在原小路的记忆深处，但一定还保留着六岁时发生的一切，尽管神经被毒性侵蚀，希望能够用场景还原来拼上残缺的一块。之前魁玉就是因为告诉了原小路真相他才彻底神志失常的，这次以毒攻毒实在是棋走险招。 “阿陌？”昱音故意这么叫他，这种情形之下他的种种表现已经是原小路了，叫阿陌应该是另一种反应。 “你…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叫阿陌？救救我爹娘！救救我哥哥！求你了！救救他们！”稚嫩的脸上泪痕冲出两条泥沟。 魁玉一直压抑着，此刻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中烧，比起生昱音的气她更气自己为什么当初冒冒失失地刺激了原小路。现在把事实摆在他眼前，仍然改变不了他对阿陌的愧疚。想到这里她站起来大喝一声：“够了！你放开他！” 昱音心里烦躁——失败了。但仍然不服气魁玉在那鬼吼鬼叫的，之后肯定又要说他的主意太烂。他反手向魁玉头上的巨石一击，准备结束这一重幻境。 巨石轰隆隆滚落，魁玉知道是幻境所以镇定自若。谁知那六岁孩子浑身一凛，一声“魁玉小心”用的竟好像是原小路的声音！ 再醒来已经回到了现实，原小路揉着眼睛说他刚做了个噩梦，他依旧是阿陌的声音语气，而且反而更畏缩更孩子气了。 这法子一点效果都没有，魁玉沮丧而内疚，抱怨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明的法子呢！我一点都不懂幻术也看得出这是在胡闹，请你不要再伤害他了好吗！” 昱音一直都没接话，好像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虽然气的莫名其妙，但魁玉从他板着的脸上忽而看出了一点左隐的影子：冷漠、残酷、不择手段。 他俯下身子一把抓住领口把原小路从被窝里提起来扔在地上：“睡什么睡！小鬼头，你还真难缠！那么就让你领教一下大人世界里的痛苦。” “昱音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了点到为止吗？都到这时候了还较什么劲，我相信到了大渊献自然有人能治好他，你别再折磨他了。” “你这是不相信我了？混账！别动！” “魁玉姐救我！救我！” 昱音一拳呼过去，登时摔在一边脸肿的老高。魁玉急红了眼，连忙上前：“昱音你给我放开他！我警告你！” “女人，给我闭嘴！”那边突然变了嘴脸，昱音泄愤似的对着地上的原小路连踢带踩。鞋底被他口中吐出的血沫染红。 魁玉扑上去阻止，但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一次一次被甩在一旁。等原小路只剩下一口气喘息着动弹不得，昱音才突然调转过头来，把魁玉扔在他兄弟的床上伸手撕开了她的衣襟。 “你干什么？疯了？昱音！昱音师兄你疯了！放开我！你是不是也吃了什么毒蘑菇放开我！”魁玉惊慌不已，左躲右闪还试图跟他理智沟通。 岂料昱音guntang的嘴唇已经沿着脖颈一路向下攻略，双手双脚铁箍似的把她像个“大”字钉在床上。整个男人的体重压上来，粗重的鼻息喷在面颊上，她大脑一片空白。 “放开我！救命！原小路救我！阿陌救我！”魁玉哪里见过这阵势，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她慌得浑身颤抖，眼泪也流了出来，一声声叫着“原小路救我”喊到喉咙嘶哑。 “放开她！” 她终于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和她想听到的声音。原小路回来了，可是又有什么用，他根本不是昱音的对手。 “原小路你走！你走！”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幕，那比让她死还要难过。 “魁玉你等着！”噗——昱音的喉咙被短笛所刺穿，原来那胡笛里暗藏玄机，可以旋出一个带刺的铁尖。那么多的血喷满了魁玉全身，原小路把她从昱音身下拽出来，替她合拢领口整理衣襟之后两人没命地向外狂跑。 等清醒过来一点，魁玉的理智也渐渐恢复，她看着原小路的后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点什么。 “原小路？是你吗？” “什么？快跑，跟我去大渊献！” “真的是你？” “是我啊怎么了，魁玉你不是被他…吓傻了吗？”那样的情况原小路也说不出口。 昱音真是的，怎么用了这么一招，到底要不要相信他？魁玉心中纠结万分，看到前面又是陡峭山路。她当机立断把心一横，拖着原小路就地滚了过去… 如果不是幻境，他们两个这回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