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伤怀日

    秋浩渺和月婵娟也没料到武情义会这么说。

    “这不可以，我不答应！”八个字犹如重锤一般敲击在傅柔情的心里，一种不曾有过的伤痛刺入她的心头。

    她怔怔地看着武情义，却说不出话来。

    月婵娟喝问：“为何？情儿这般对你，你心里在想什么别说我不知道，为何却要假惺惺地说不可以”

    秋浩渺面容沉静地看着武情义。

    月婵娟怒道:“我最恨无情无义之人了，刚才我还赞情儿没看错人呢，可你竟是这般对情儿不留情面，天姑，这种人如何值得帮他”

    泪水不自觉地在傅柔情眼中打转。

    武情义面上闪过一丝伤感之色，忽然抓起傅柔情的双手，真诚道:“在这世上，傅meimei自然是对我极好的，在我心里，何尝不愿一生一世舍命爱护傅meimei呢！可是，傅meimei这么苦心用她娘亲所留遗物以求红姑为我办事，可红姑却要人这等许下承诺，我……”

    傅柔情痴痴看着武情义的面容，眼泪夺眶而出，“武大哥，我不要你许下任何承诺。你的心意，我明白！”

    月婵娟冷哼一声，“情儿，你明白什么？你不要单被他的外表迷惑，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心口不一的家伙，”说着指着武情义喝问，“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莫非你心里另有别人？”

    秋浩渺不觉眉尖轻动，缓声道:“婵娟，既然他已说愿意一生一世爱护情儿了，这已经是阐明心意了。似武公子这么年轻倔强的人，自是难以当这么多人直抒胸臆的，也是我一时替情儿考虑得急切了，这种事，由武公子私底下对情儿表明，即可。”

    月婵娟蹙眉，“是这样吗？”

    傅柔情勉强挤出笑容，道:“武大哥，还是不要再说这事了。”

    武情义摇了摇头，凝视着傅柔情的眼睛，低声道:“情儿，武大哥与你自是兄妹般的情深意重，可武大哥心里，的确是有难以忘怀之人。”

    “啊……”傅柔情身心一震，不由自主地挣脱了他的手。

    月婵娟迈步上前，喝道:“胡说八道，难道天姑在佛音声波中所看到的有假？在你心里，明明情儿是最重要的，为何心口不一好啊，那你说，你那个难以忘怀之人是谁我这就去一剑杀了她。”

    秋浩渺沉默的面色轻动了一下。

    武情义苦笑道:“恐怕你想杀她，却是也找不到她。”然后幽然一叹，“十年了，我不知小音meimei是死是活，若是能够找到她，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我自是死了，也是称心如愿。”他说着伤怀闭目。

    秋浩渺目中似乎黯淡了光芒。

    傅柔情止不住心痛问:“武大哥，小音meimei是谁她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死活呢？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她？”

    “小音meimei……”武情义嘴里喃喃——

    那一年，桃花树上。

    君儿攀在树枝上，伸手摘了一个大红的桃子，嘻笑着向树下叫道:“小音meimei，这个又红又大的桃子，你可接好了。”说着将桃子掷下。

    一身净白衣裳的白小音抬着稚嫩的小脸蛋仰头仔细看着树上的君儿，她咧开小嘴笑时，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煞是醉人。

    “哎呀！”桃子“咚”的一下砸在了她的小脸上。

    “君哥哥，好痛！”小音捂着小脸叫疼，泪花儿在眼眶打转。

    “小音meimei，君哥哥这就下来给你吹气。”君儿从树上纵了下来。

    君儿捧着小音meimei粉红的小脸蛋不住地给她吹气，然后问:“小音meimei，这就不疼了是吗”小音格格笑了起来，“君哥哥，果真是不疼了。君哥哥，我想吃桃，你快上树去摘。”

    “我这就去给你摘，这次摘下来你可得接好了。”小音即刻伸出洁白的小手仔细地向上接着。

    ……

    “君哥哥你可坐稳了不要晃过来晃过去的，我还差一个鼻子没给你画上呢！”小音坐在矮桌子上一本正经地挥洒着画笔。

    “哎呀，小音，都一个时辰了，你到底会不会画？”君儿坐在凳子上已经不耐烦了起来。

    “我当然会画了，君哥哥你信不过我吗”小音撅起小嘴。

    “信得过信得过，小音meimei，让我看看你给我画的好不好看。”君儿一把抢过画纸。

    “哈哈……”君儿笑得前仰后合，这画纸上画的哪里是他了，而是一个爬在地上的小乌龟。

    ……

    小音meimei和他一起在梅花院里练剑，她的小手抓着木剑刺得有模有样，额头上香汗涔涔。

    ……

    月桂崖，桂花树下。

    君儿和小音同时将同心锁在对方脖颈上挂了起来。

    “君哥哥，有了这个，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知道你在哪里！”白小音手里捏着自己的同心锁，笑靥如花，真切地对君儿说。

    君儿郑重承诺：“小音meimei，我们永结同心，永远不要分开，我岂会去天涯海角，我天天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嗯！”白小音重重点头。

    ……

    梦笔峰。

    小音搂着君儿的肩膀，泣不成声道:“君哥哥，小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君哥哥去哪里，小音就去哪里！君哥哥也说过，你要和小音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我们一起走，小音绝不会离开君哥哥半步的，好不好？”

    君儿抹去小音的眼泪，取出自己的同心锁来，忍着眼泪道:“小音你看，这是你送给我的同心锁，我和你各有一个，无论天涯海角，我和你的心永远都在一起！”

    小音也紧紧攥着自己的同心锁，破涕为笑:“同心锁，将你和我的心永远锁在一起！”

    ……

    他不忍再去回忆那最后离别的画面。

    一幅幅君儿和小音从小到大的记忆图景在他脑中如浮光掠影而过，就像已是十年前遥远的梦境一般，而小音清晰的笑脸和可爱的容颜，在他心头确实是如此的明朗。

    此时，他是多么的想要见到小音meimei。

    他极其忍住眼中饱含的泪水。

    武情义已顾不得在众人面前失态，朦胧的回忆和朦胧的泪水使他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朦胧起来。

    红姑秋浩渺、月婵娟、傅柔情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武情义忽然转身，如飞而去，身影已然消失在了云雾缭绕的山林之中。

    “武大哥武大哥！……”傅柔情急身追出，纵身跃过楼栏，落在石崖上，眼前云遮雾绕，不知悬崖几深，而四周却决然不见了他的身影。

    “武大哥，你为何要走，情儿和你一起走！”傅柔情前脚踩落几颗飞石，身躯望前探出，竟是不顾凶险。她大声呼喊“武大哥”，眼泪滴落下来，清风吹撩着她的秀发，以及她那涟涟的青衣。

    “情儿，你不要命了”一声呼喝，月婵娟飞落在傅柔情身后，一把将她拽进怀里，语气转柔道，“情儿，由他自去，这种男子，心系别人，何必为他伤怀，要是我，早就与他一刀两断了。”

    傅柔情听了后更是泪落不止了。

    石崖楼檐里，轻风拂起帐幔，红衣掠过栏杆，秋浩渺的身影亦且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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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叶轻浮在清波涟漪的湖水中，仙音楼上依旧白雪残留，武情义独自坐在楼檐上心怀往事，静静地饮着傅柔情那日送给他的这壶美酒。

    喝酒何必用杯，思绪仍然混乱，而一壶美酒已尽。他抬手掷飞了空壶。

    “哟，武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喝闷酒呢？”一个熟悉的女声自后传来，声先来，人又至，一袭红影随即跃入眼际。

    武情义心头一时惊喜，转头之际，却是失望，她不是红姑，而是红影剑程暮遥。

    武情义勉强而笑，“程姑娘，是你啊？”

    程暮遥落在他的身侧，“武公子，这几日见你一直在仙音楼里养伤，便不曾来打扰。不知贵体如何了？”

    武情义道:“无恙！”

    程暮遥含笑道:“今日我来，是请武公子到梅楼上同饮几杯，以便向武公子道个‘谢’字。你一个人饮，有何兴致？”

    武情义略有诧异，“那日我抢了程姑娘你的白鹰飞马，程姑娘为何不怪我，反要谢我呢？”

    程暮遥格格一笑，道:“那日抢马之事，我早已不记在心上了，还亏你记得这么清，武公子反倒忘了，那夜我和表哥与丘家兄弟正斗得紧时，是武公子出手相助，这个恩情，当然要谢了！”

    “这点小事亏你也记得这么清楚，”武情义笑道，“不过程姑娘倒也是个真性情的人，我愿交你这个朋友。”

    程暮遥秀美的面容一喜，“我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日不同饮几杯，明日一别，还不知何日能再相逢呢。”

    武情义诧道:“程姑娘明日要走要去何处”

    程暮遥道:“我和表哥要去东阳城一趟。今日由宣公叔置酒相送，南华兄、笑面兄也一同赏光，自是不能少了武公子。只是刚才听宣公叔说，柔情妹子去仙音山上求见红姑去了，倒是可惜，不能一聚。”

    武情义不觉朝仙音山回首顾盼，心里懊悔如此离却了傅meimei。

    他心里忆起小音meimei，更是眼见十年里深深所念的天女对他毫无所觉，故而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裁处，方迅速逃离了万籁崖，只想一时远远离开，自此不见红姑，断了对她的念想。

    可那又如何？

    即便他在心里发下恨恨誓言，也是爱恨难消，到这仙音楼时更是难以挥舍得那夜悦耳的琴音和她动人的身影。

    此刻，她对傅meimei念念不舍，自是踌躇难定，真希望傅meimei此时下了山来，好与她倾诉心意。

    “武公子在想什么？”程暮遥见他一副痴痴的样子。

    “没什么。”武情义回过神来。

    程暮遥道声：“武公子请随我来！”她娇俏的身影便即掠过一众屋院房顶，落入寒梅树梢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