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交锋

    一碟酸豆角，一碟蜜汁排骨，一碟时令小青菜，三菜一汤的菜式，荤素搭配，清爽可口，用来下饭最适合不过了。

    闻着小几上传来的香味，卓立行食欲大增，忍不住食指大动，一口气把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放下碗的时候，还一不小心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满足得不行。

    直到吃饱喝足，卓立行才发现卓琪华就坐在不远的一张小锦杌上，一脸笑意的望着他，不由得老脸一红，羞赧的望了她一眼，强笑道：“手艺不错www.shukeba.com。”

    “多谢父亲夸奖！”得了卓立行的夸奖，卓琪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微微仰起的小脸，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就像是一只餍足的小猫，坐在锦杌上正等着主人给她顺毛呢。

    有那么一刹那间，卓立行的心软了一块，觉得自己把这个年幼的女儿忽视得太久了，明明不是她的过错，她却要承受大人做过的错事，其实，她真的很乖巧很可爱。

    可是，当他转念一想，想到眼前这个女儿的母亲是那个永远保持着清冷面容，身板永远挺直，不愿对他示弱的女人时，好不容易软化的心又立即变得如石头般坚硬，再不复之前的柔软。

    书房内前一刻尚算温馨的气氛，转瞬间就变成了阴森森的，往外直冒寒气。

    那股凉气，正由卓立行的身上往四周扩散。

    卓琪华依旧笑眯眯的，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卓立行情绪变化的影响，一点感觉也没有。

    卓立行没有心情再与卓琪华多说什么，正要开口下逐客令，卓琪华却提前开了口：“父亲，我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与您商量一下，不知你是否有时间呢？”她嘴里打着商量的旗号，可人却笃定地坐在那里，似乎认准了他一定有时间留给她的。

    卓立行很想对她说，他没有时间应付她，让她现在就离开书房，以后别再让他看见她。然而，当他看到她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副他不答应便不离开的模样，再多拒绝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想想还是算了，他懒得多费心神去应付她，且听听她想说些什么，想要些什么吧。

    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罢了，就算有事想对他说，也不过是向他提一些无理的要求，找他要点珠花衣服什么，还能有什么大事呢？只要他耐心听完她的话，把她哄得开心了，她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再来烦着他了。

    他敢肯定，若是他对她说了没有时间，说不定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她一定会时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没办法再安心的处理公务了。她这人有多么的无赖，行事总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想必整个卓府的人都深有体会，他不想在她身上多花心神。

    卓立行从椅子站起，重新走回书桌后，施施然撩开袍子后摆坐下，无所谓的说：“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的……”卓琪华又亮出她整齐洁白的八颗小贝齿，在卓立行眼前晃啊晃。“小雾山的庄子，女儿觉得，父亲还是把它捐出去比较好。”

    “什么？”卓立行僵了一僵，随即恢复正常，只是眼眸快速收缩了一下。

    他想了千万种可能，以为她会找自己一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比如说要金银珠宝、锦衣玉食、奇珍异宝之类的……怎么也想不到，她一开口，说的便是这样一件事情。他乍然听到，忍不住心中大骇，下意识的就想站起身来，幸好他的理智仍在，知道自己的反应过激，很容易引起她的怀疑，所以只是死死攥紧放在桌面下的拳头，尽量在表面上做到不动声色。

    他暗自深呼吸了几下，平缓了紧张心情，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捐出去？何必？一个废旧的庄子罢了，卓家还是能养得起的，你不想住了，放着便是。”

    卓琪华将他的紧张与佯装平静都尽收眼底，猛地倾身向前，深深望进卓立行的眼中，压低嗓音说：“父亲，小雾山庄子上有着些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这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吧？”

    卓立行静静的望着她，除了瞳孔再次剧烈的收缩，脸上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如果不是卓琪华一直有留意他的微表情，只怕都要被他骗过了，觉得她的话不对，她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半晌，卓立行才稍稍放松僵硬的身体，故做轻松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小雾山庄子还能有什么，你在里面住了那么久，会不知道吗？”她在留意他的眼睛，他又何尝没在留意着她的眼睛？

    四目相接，两父女用眼神静静的交锋着，试图从对方的眼睛中看穿各自的心思，令对方臣服。

    卓琪华与卓立行在相貌上有三分相似，只是卓琪华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时眼神迷离，微微带雾，能令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但当她正眼看着你时，眼神清澈明亮，如同暗夜里的星星，闪闪发光；

    而卓立行的则是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眼神幽暗阴森，如同一汪深潭，令人摸不清他的底细。

    他们彼此对视着，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眸内，全都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映着房内的烛光，反射出点点星光，令人有短暂的恍惚，却也给了对方无形的巨大压力，就看谁先败下阵来了。

    卓立行不知道卓琪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那里面有一丝了然，一丝笃定，以及一丝淡淡的担忧，

    担忧？她究竟在担忧些什么？莫非她真的知道那庄子里有着什么？

    不，不可能，这事儿除了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她一个小女孩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卓立行在心中再一次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脸色更加平静，眼神愈加深邃，而且还带上了微微笑意，略带无奈的望着卓琪华。

    他看着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装大人的小孩子，明明被人看穿了，还要强装镇定，实在可笑之至。

    卓琪华也笑了，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变了，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带上了春风般的温柔，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淡淡的嘲讽。

    卓立行觉得她可笑，她也同样觉得他可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