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暗战

    好在此时朱儁发布了不杀降兵的命令。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在朱儁这边的战斗完结之时，皇甫嵩和傅燮各自指挥的阵营也差不多结束了战斗。所有的战斗结束之后，皇甫嵩命人连夜清点人数，清理战场。结果发现有黄巾军有一万八千多人投降。这还不包括躲在营帐里没有出战的病残黄巾军和黄巾军的家属。这些人共计有三万左右。其余黄巾军的命运不是战死，就是重伤，人数高达四万多人。波才领导的黄巾军在皇甫嵩和朱儁的夹攻之下，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这一场仗打下来，皇甫嵩领导的军队大获全胜，而死伤人数却不到六千，主要以步兵居多，骑兵伤亡的人数很小。最让刘备感到惊喜的是，他四百多人的鳄鱼骑士，还剩三百三十五名。在如此大规模，高强度的夜战中居然能剩这么多人，简直是奇迹。刘备感激地跪在地上拜了拜苍天，谢谢他老人家不分白天黑夜地保佑。

    打完一场硬仗，接下来的事情自然轻松多了。第一件事情就是休整了，这是不必说的，就是铁人也需要休息嘛。而第二件事情就是论功行赏了。

    在战斗结束后的第三天下午，皇甫嵩在中军帐里召开了军功分配的会议，讨论军功分配的问题。主要的大功归属大家都没意见，全歼波才黄巾军的头等功理所当然地属于皇甫嵩，全靠他英明神武，指挥有方，众人一致表示没有异议。

    朱儁在全歼敌军当中也起到了独一无二的作用，这头等大功有一部分属于他，众人也表示没有异议。毕竟他是总指挥之一，也是中郎将，与皇甫嵩分享大功很正常。

    那么问题来了，杀死波才的功劳该归谁呢？这个功劳可不小！干掉敌军主帅，即使没有全歼敌军，也是一等一的大功啊！

    而波才是被刘备、张飞、曹cao和孙坚一起干掉的。此时，这四个家伙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带着友好的笑容。当然在皇甫嵩面前，大家的脸上都得挤出友好的笑容。但是谁都没有先开口。因为这几个人精明白，谁先开口抢功谁就输了。这可是有充分理由的！

    首先，如果你先开口说这是你一个人的功劳，立刻给领导一个坏印象。你这人自私自利！只顾自己，贪图功名，不懂得谦让。就凭这一点大家就会严重鄙视你好几十年！

    其次，谁有功谁没功，难道领导不知道吗？你当领导是先天性失明，还是脑神经坏死？难道英明伟大的领导不知道该如何分配功劳？看把你急得，一开口就抢功！你眼里除了眼屎，还究竟有没有领导？

    再次，就算功劳都是你的，这能跑得了吗？要你急着先说？你不说会死啊！你能不能谦虚一点！又没人要和你抢！你这么急着先说，是不是不放心大家啊？是不是害怕别人先开口抢了你的功劳？你当你的战友、你的同僚都和你一样贪图功名吗？你这是在侮辱大家纯洁的心灵和高尚的节cao！

    最后，你要是沉默或者推辞，说明你无意争功，节cao在无形之中飙升。即使你得不到功劳，得到功劳的人说不定内心还会产生愧疚感呢！说不定还会和你一起分享功劳呢！这不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吗？大家一起分享多美好！你又何必要先开口说这是自己的功劳呢！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为了表示自己的高风亮节，不贪功，不贪名，先开口说这功劳是别人的行不行？当然不行！

    一是刘备、曹cao、孙坚都处在事业上升期，这么一件大功对谁来说都不是小事，事关前途，谁会那么没脑子随随便便地出让重大利益。而且这些人都是人精，占了便宜绝不会有对不起人的感觉。不信你试试！保证你说这是谁的功劳，谁就会兴高采烈地地接受，绝无半点推让之心！

    这二来，就算此人的脑子变成了人类的固体排泄物，决定把自己的功劳让给别人，那目前这种状况说功劳是谁的呢？假设有人提议这功劳是曹cao的，刘备和孙坚不高兴，这样一下子得罪了俩。如果说这功劳是曹cao、刘备和孙坚的，三人一起不高兴，他们肯定会想这功劳本来是老子一个人的，这下子要三人平分，结果一下子全部得罪了。所以上上策就是笑而不语，静观其变，这才是沉默的精妙所在！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明白沉默——这个伟大的传统文化，比如张飞，他现在就有点按捺不住。不过，他是个直性子，也不是为自己讨功劳，主要是觉得杀死波才的功劳要是归了自己，那么朝廷会重视刘备这支军队。至于能捞多少银子，能封多大官，张飞还真没想过。

    张飞挠挠头，正欲开口，刘备就一把抓住张飞的手，然后瞪着他，紧咬嘴唇，这表情是事先约定好的，就是要张飞不要乱讲话，以免得罪人。

    但是张飞熬不住了，甩开刘备的手，干笑了几声，说道：“哈哈，诸位，波才是大哥和我杀的！我大哥砍了这个王八蛋的脖子，我用蛇矛把他戳了个大窟窿！嘿嘿，这功劳非我们莫属了！”他又得意朝着刘备说道：“是吧大哥！”

    哈哈，这些人毕竟年轻啊！皇甫嵩在心里暗笑道，终于熬不住了吧！一个个故作老成！可是毕竟阅历不深呐！那我就接着看好戏啰！

    其实，作为一个在官场里打滚多年的老将，皇甫嵩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讲究。他知道大家都等他发话。昨晚谁杀了波才，他也去调查研究过了，在他心里给谁记什么样的功，给皇帝的奏章该怎么写，早就有了答案！他就是想看看这些年轻人在抢功的问题会有什么表现，看看谁是当主帅的料，谁是当一般将领的料。他想提拔某人，必定会在每个细节上仔细长久地观察。

    这张飞一开口，皇甫嵩就明白张飞这人不管在哪里都沉不住气，虽然他认识张飞也就是通过这几场战斗，但是通过每个细节，他已经认定张飞不是统帅的料。

    张飞的话刚说完，皇甫嵩和朱儁就知道下面马上会出现狗咬狗的好戏。不过他们很淡定，等着看戏。

    没错，没等刘备开口打圆场，曹cao已经皮笑rou不笑地开口了：“呵呵，当然当然，你们两位打仗神勇无敌，有目共睹！你们的兵器的确都伤到了波才！这真的帮了我大忙！哈哈，诸位，要知道是我的长槊最早给了波才一记透心凉，他肯定没那么快死嘛！幸好刘兄和张兄帮了我大忙！一个补了一剑，一个戳了一矛！哈哈，我在这里先谢过二位了！”

    曹cao还边说边jian笑着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向刘备和张飞致敬。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张飞吵什么吵！是我先干掉波才的！只不过波才还未断气，你们及时补刀而已。即使你们不补刀，波才也会被我杀死的。说句难听的话，你们是占便宜来了。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杀波才的功劳应该记在我的账上！至于你们嘛，等下我吃完rou，分点汤给你们喝吧！

    张飞当然不干了，正要站起来反驳，刘备却笑眯眯地开口了：“哎呀，cao哥，其实我不想和你争这个功劳的！但是cao哥您刚才说我们仅仅是伤到了波才，这点我不能同意哈！且不说是我们杀了波才。就算cao哥你先捅了波才一下，可是波才还活着啊！当时你们离得多近啊！别的不说，要是这狗贼反手一刀，你不是也麻烦了嘛！我可是亲眼看见这狗贼杀人时的疯狂！这王八蛋要是不断气，那可是杀人如切西瓜的！如果要是cao哥挨了波才一刀，恐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哎呀，其实我和张飞当时也没多想，就觉得必须赶紧杀了波才，要不然cao哥堪忧啊！哈哈，我想以cao哥的聪明肯定不会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别看刘备说话和声和气的，那可是句句绵里藏针。他的意思非常简单：你曹cao就不要扯蛋了！什么你先用长槊把波才捅得半死，我们再补刀捡便宜，要不是我们及时地杀了波才，就凭你曹阿瞒的武功恐怕早已变成波才的刀下鬼了！如果你死了，你还能在这里和我们抢功吗？我和张飞这是在救你！你懂不懂啊！其实我们也可以不救你，我们就在一边看好戏好了！等波才用朴刀砍了你，我们再杀死波才！这样我们不但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还能得到整个功劳！但是我们没有这么做，因为我们觉得保护战友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可不会为了这点功劳，和你曹cao一样无视战友之间的友情！可是你居然还死不要脸地说出这样的话！你好意思吗！

    曹cao可不是笨蛋，哪里用得着刘备长篇大论的解释。他马上就明白了刘备话里话外的意思，心里早就骂开了：嘿，你这个王八蛋，看起来了挺文气的，骂起人来倒是不带脏字的。这不是说我武艺不如人嘛！妈的，居然有脸说是你们来救我，分明是怕我杀了波才独得大功嘛！不行，我得想个法子给这小子一点厉害瞧瞧！

    还没等曹cao想出厉害的点子，孙坚发话了：“哼，这么说，波才是你们杀的啰，和老子没有半点关系了？你们的眼睛呢？长在裤裆里的吗？没有老子拼命地缠住波才，你们哪有那么容易杀得了他！反贼的那把朴刀可是先砍向老子的，说明我是第一个与反贼交战的！你们只不过运气好，坐收渔利而已！吹牛皮一点都不脸红！”

    孙坚越说越激动，“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先是指着刘备和张飞说道：“在包围圈形成之时，不努力作战稳住战线，反而离开指挥的岗位，往包围圈中心打，一心想杀波才立功！”

    没等刘备反驳，孙坚又说道：“我知道你会说擒贼先擒王的大道理！你也会说这是朱将军的命令！可你要知道，波才离我和朱将军最近，主攻任务我们会担当，我会杀了波才的！你们只要好好地配合就行了！你们竟然如此冒险，带着几个人就敢往里冲！如果你负责的岗位被反贼冲破了呢！怎么办？你负得起责任吗？还有，你在作战中擅自发号施令，无视朱将军的领导！幸好没出什么乱子，否则你难辞其咎！”

    孙坚指责完刘备，转而用食指指向曹cao：“还有你曹阿瞒！你说你是受皇上派遣来支援我们的！为什么等我们都打得差不多了，包围圈也形成了，你才慢悠悠地现身！我们血战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是想摘桃子吧！”

    孙坚的一席话使得问题更加复杂了。原先大家争论的只是功劳归属问题，现在孙坚先是通过刘备作战中的表现指责了刘备一番，又通过曹cao增援不及时来打击曹cao，追究起曹cao延误军情的责任。这样一来曹cao不但无权来抢功，搞不好反而会受到军纪处罚。

    孙坚的性格比较耿直，说话可是直来直去，有什么话说什么话，没有半点委婉，不打哑谜，不拐弯抹角。但是这种耿直的脾气又和张飞的脾气不同，张飞已经不是耿直能形容的。他说的话都是很霸道，容不得商量，除非你比他强比他狠，能镇得住他。张飞的态度是：老子这么想，就这么说出来，你得按照老子的意思办，否则就是老子的敌人！

    当然孙坚的智商和情商可不低，他是个明白人，懂得进退，懂得何时可以为自己争取利益，何时该闭嘴。他有勇有谋，也讲道理，就是脾气急了点。

    还有，尽管以后孙坚和他的子孙们开创了孙吴时代，但是平心而论，此时的孙坚和刘备曹cao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最明显的是刘备和曹cao的心里早就有一颗逐鹿中原雄霸天下的种子，迫不及待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而孙坚只是想努力打仗努力立功按照朝廷的规定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以后混个大官做做。所以别看他抢功，其实胃口远没有刘备和曹cao大。

    这时一向温和的朱儁也发话了，听起来似乎在帮助自己的部下。“嗯，咳！”朱儁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说小曹啊，皇甫嵩将军和我再三在奏章中要求皇上火速派兵增援，说明军情危急！而你也是个骑都尉了，统领的兵马也不少，怎么办事如此磨蹭呢！难道皇上没有要求你先和皇甫将军会合吗？为什么等打得差不多了，你恰好赶到？”

    曹cao没想到孙坚和朱儁会拿着这个说事。他本来就是喜欢摘桃子的人。他很清楚平定黄巾军的大功肯定不属于他，那是总指挥的专属功劳。以他目前的军职，在参加围剿颍川黄巾军中能获得的最大的功劳就是捕获或者杀死波才。或许血战一场就能干掉波才，但要是既能干掉波才，人马又没有半点损失，那该多好！如果能实现的话，朝廷还能不重用他吗？

    曹cao心想：我伏击波才也是机缘巧合，只是因为搞错了行军路线，本该往阳翟与皇甫嵩会师，却耽误了行程，只好直接跑到长社打波才。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是我该怎么解释呢？实话实说的话，这帮家伙肯定会给我安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罪名，到时候不但功劳尽失，搞不好还会丢掉官位。我得想个主意！

    形容一般人脑子灵敏，用眼珠子一转便有了答案来形容。而曹cao不愧是一代枭雄，连眼珠子都没转过，就飞快地想出一套理由，并且神色镇定，言辞恳切。只见他脸带微笑，站起来朝朱儁作了个揖：“朱将军，这不过是个小小误会！都怪我，没有及时地向您解释！其实，在接到皇上的命令之后，末将便立刻率领人马日夜兼程地往阳翟方向行军，以期与皇甫将军会合。不料路上探子来报，说朱将军被围已久，而反贼攻势不减。我担心朱将军的安危，便做了决定，先救长社再与皇甫将军会合。只是想不到，我赶到这里时皇甫嵩将军已经亲自前来增援，战斗也已经打响。见此情景，我马上带领人马投入战斗！还望朱将军明察！”

    曹cao希望打动朱儁和孙坚，但是孙坚一点都不领情，马上质疑道：“你马上就投入战斗了！我怎么没看见你！我看你是躲在一边看热闹，看见波才被围，打得差不多了才出现的吧！”

    嘿嘿，有好戏！刘备在心里盘算着，这曹cao没按皇上的旨意及时与皇甫嵩，延误军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不如乘此与孙坚一起打击一下曹cao，让他知难而退，那功劳就会落在我手里了，毕竟波才是我和三弟杀的嘛！

    “哈哈，cao哥能及时地根据军情调整行军路线，前去增援朱将军，这说明cao哥是个有想法的人！可是，”刘备话锋一转，“cao哥，你应该以大局为重啊！皇上让你去和皇甫将军会合，那肯定有道理的，你没必要跑到长社来啊。要知道，张宝的主力全都在阳翟这一带，敌我力量悬殊。我们打得很辛苦，幸亏皇甫将军运兵如神，一把火烧了张宝，我们才能来长社与朱将军会合！但是话得说回来，我们若是在行军途中遇上黄巾贼增援，被拖住后腿怎么办？就算你来长社，你这么点兵力也无济于事啊！你要是按照原计划与我们会合，那就好办了，留下你拖住敌人。我们驰援长社，一举两得！”

    刘备一口气说完，吞了口唾沫，马上又接着说：“还好，我们打赢了。什么坏事都没有发生。不过，cao哥，你千万别生气，我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只是提醒你，擅自改变皇上的决定，罪名可不小啊！嘿嘿，当然，我们是绝对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

    面对刘备的指责，曹cao的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是很不爽：去你妈的，你就扯淡吧！老子的人马才四千多。你们各自带兵两万多，加起来有五万，还差我这点人马？靠，纯粹是要整我嘛！看样子这两个王八蛋要联合起来对付我啊！算了，不就是个功劳嘛，老子不要了，让你们去争吧！我倒要看看，你和孙坚是怎么狗咬狗的！

    想到此，曹cao微微一笑：“刘兄，我们已经大败黄巾贼了！这是个开心的日子，应该庆贺啊！怎么能互相指责呢！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假设那些没发生的事情嘛！哈哈，其实啊，刚才我只是描述了一下我们干掉波才的具体情况而已！主要是想让大家知道刘兄和张兄的英勇无敌！没错，我的确捅了波才一下，但是事实上干掉波才的却是刘兄和张兄！这份大功，的确非你们莫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