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登仙梯上

    剑域深处，有一处通体赤红的断崖。周遭耸立着数十柄与山峰相差无几的巨大石剑，剑尖直插天宇。

    石质的剑身之上遍布各种复杂奇奥的符文。细看下去，如同一支支长剑在虚空中穿梭飞舞。

    石剑的下半截没入山体之中，断崖之下，一个赤裸上身的老者正挥舞着一柄通体乌黑的铁锤在锻打着什么，不时传出如雷鸣般的击打之声，老者虬髯怒张，眉眼粗犷，狮鼻阔口。

    自然地散发着一番慑人的威势。老者虚浮在一片熔岩池之上。

    赤红的火光映在老者黝黑的皮肤上，泛起一阵阵暗红的光泽。一块块隆起的巨大肌rou，让人望而生畏。

    若仔细一看，便看到老者身上的肌rou有些扭曲，扭曲的源头便是一条贯穿了老者整个身体的银白色锁链，锁链穿过老者上身数道要xue，两头分开没入熔岩之中。

    “前辈，小的来了。”刚才还在大厅的黑衣老者出现在了断崖边，毕恭毕敬的朝着打铁老者伏地叩首为礼。

    打铁老者并不理会黑衣老者，继续埋头敲打着手中的铁块。

    “前辈！这次小的真的找到一个极好的孩子。”黑衣老者似乎有点慌了，小心翼翼的走到距离熔岩池数丈开外站定，将今天考核之事讲与打铁老者。

    打铁老者听完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表情：“哦？有一个没有化气的小家伙来爬登仙梯？”打铁老者咂了咂嘴，桀桀怪笑道“不用他爬完，如果他能爬过十万阶，带他来见我。别被你的那些师兄弟知道了。”

    “小的明白，那前辈？”黑衣老者看向打铁老者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

    “滚吧，好处不会少你的！”打铁老者十分的不耐烦。屈指一弹，一粒细小的血珠飞到黑衣老者面前。

    黑衣老者恭敬地将血珠双手接在手心，再次拜伏，满脸都挂着难以抑制的笑容：“多谢前辈厚赐，小的这就滚回去办好前辈交代的事情！”

    夜色已深，登仙梯上还在攀登的人只剩了不到两千人，外门大厅内几位老者齐齐摇了摇头：“这次来参加测试的弟子怕是远不如以往！上次开启登仙梯，不到三个时辰就有六百多人登顶，这次居然只有三百多人，直至现在堪堪千五之数，被卷下山崖的有三百有余。”

    “停滞不前者也超过以往，竟然高达千人。这些人难道只是想着进杂役院中？还是以为我们剑域是善堂，化气期的功法就这么轻易送出去了？”

    已经回到大厅的黑衣老者朝阴影中缩了缩，一脸的得色。两眼盯着眼前一道光幕，上面只有一个少年依旧在黑暗中努力的攀爬，尽管天色已然伸手不见五指。

    但黑衣老者透过光幕却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年身上已是衣衫尽毁，只剩下些布条被少年用藤条绑在一起，少年双手双膝早已是皮rou皆烂，有些地方深可见骨。

    黑衣老者暗暗叹了口气,心道，也不知道这娃娃能不能爬到十万阶，若是爬不到，老夫拼得触犯门规也只得偷摸着出手帮他一把，且看看再说。

    一念及此，老者似乎心有所惧，又将身子朝阴影中蜷了蜷，看似闲暇的闭目不语。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树荫照射在登仙梯之上，原来数千人踏上的阶梯，现在只剩了三千人没有登顶，而这三千人中还有两千多累到在石阶上熟睡正酣。

    大厅中的几位老者也无聊至极，却也无法抽身。此刻无聊的他们正一起盯着一个不起眼的小点，编号四四四四。

    “我赌他马上就会躺下！”此时的四四四四号尽管还在前进，但那个速度已经能让乌龟蚂蚁之类的生物汗颜。基本上是每挪一寸都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趴伏在石阶上，靠着身躯蛇一般的竭力扭动着，身下血迹斑斑。

    白袍老者摇了摇头：“我赌这孩子能爬到八万阶，老朽愿出落星砂一两。”

    “那我也来凑个热闹，我觉得这少年多爬一阶怕是都会掉下登仙梯就此陨落，我就赌他最多再爬百阶，刚好七万九千阶。我倒是没有落星砂这样的好材料，就出血鹫木一根如何”

    “黑子师弟，你赌多少？”几位老者看向心不在焉状若梦游的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一个愣神，不经意脱口而出：“十万！”

    整个大厅安静了片刻，一会儿便哄堂大笑：“好好好！这次黑子师弟倒是不黑了，懂得敬重我等这些师兄。这次赌局既然黑子师弟做了东道！且说说赌资如何？”

    黑衣老者倒是猛地清醒了过来，敢情这些师兄把自己当肥羊来宰了，赌资？黑衣老者思索良久，缓缓道：“既然诸位师兄有此雅兴，师弟如何能不奉陪，刚好师弟前些日子出山，得了些醒神茶。正可与诸位师兄分享。如何？”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喜色连声称善。倒是青袍老者拈须一笑道：“黑子师弟最是jian猾，诸位可得看紧些，莫被他动了手脚。”

    黑袍老者闻言，面皮一紧，嘿嘿阴笑数声，又将身子缩回阴影之中，暗道：“这帮老jian巨猾之徒，这下如何动得手脚坑煞老夫了。”再看向光幕上的四四四四号少年，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怨意。

    穆狂的手脚都已经磨的没有一点好皮，鲜血不断渗出，血液混着尘土，在他身下留下一串暗红色的痕迹。现在的穆狂并不是在走，连爬都算不上，他扭动自己的腰身，用头顶着地面，一点一点滚上台阶。不是连滚带爬，而是单纯的滚。

    一群已经放弃了的人一起坐在台阶上休息，看到了如此惨状的穆狂，也忍不住上去劝阻。但穆狂意识模糊，根本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他只知道要往上爬。

    有些人被穆狂所为激励，复又重新走上了征途：“我们这一帮人难道比不上这一个没修为的人吗！我要再试试！”

    更多的人不解，甚至嘲讽：“都这样了，回家吃药吧！疯子！呆满十二个时辰就可以拿到修仙功法，如此拼了性命，莫不是痴傻就是真的疯了。”

    穆狂已经忘了为什么要爬上去，他只知道要爬上去，然后，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一点都动不了了。

    此时的他正好又滚了半圈，正好面对天空，他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多出一丝疑问：“我为什么要爬啊？”

    “就在这里睡着多好，好累啊。就这么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