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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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伏兵是李忠云的神枪队,他们一十五个人散落埋伏在高地对面的乱石岗中,也就是小泉部队侧后方,与小泉部队保持了约两百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刚好是汉阳造的极限射击距离,再远一些的话,就很难保证射击精度。 李忠云神枪队的动作很利落,借着爆炸声的掩护,他们中多的打出了三发子弹,少的也打了两发,若不是距离较远,射击视野欠佳,他们至少能干掉三四十人。饶是如此,其战果也足够辉煌,撂倒了十多个,同时高地上也炸的小日本哭爹喊娘,整胳膊整腿撤下来的不到一半。 自上午十点至现在的下午四点半,六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小日本被击毙了小三十人,被击伤的人数超过四十,直接战斗减员竟然超过了百分之十。 付出这么大的伤亡却连敌军的屁股也没能摸得上一把,这对是莫大的耻辱,他对自己说,是该冷静一下了,必须改变战术,不能跟着对手的节奏走。 那么,小泉正雄真的能冷静下来吗? 作为日军青年军官中的佼佼者,小泉正雄有他的独到之处,他真的能做到冷静下来的状态。 但是,这种冷静仅仅是他已经疯狂的一个表现形式。因为,若是他真的冷静下来了,他应该能够认识到他这次突袭的目标并非是叶途飞,而是贾家汪。然而,小泉正雄依然把贾家汪扔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要吃掉叶途飞。 也就是说,在战术变化上,小泉是可以做到冷静下来,但在战略目标上,他已经迷失了。 小泉最终做出的战术变化是:放弃以叶途飞部为目标的战略计划,全军向贾家汪方向快速挺进。 这个决定对日军来说是完全正确的,它回归到了问题的本质上来。若真是如此,那么叶途飞将彻底失败。然而,小泉做出这种战术调整的本意并非是他真的清醒了,他只是想借用贾家汪来逼迫叶途飞现身。 这是一个本末倒置的战术决定。 这个决定,却出乎了叶途飞的预料。 从另一个角度看,叶途飞轻敌了,他低估了小泉正雄的战术指挥才能。 当暗哨把日本兵的动向汇报给叶途飞的时候,叶途飞先是一惊,然后陷入了沉思。他在判断小泉正雄此举的真正意义所在。是他整套计划对小泉正雄根本没产生作用?或是小泉正雄突然冷静下来,想起了自己的真正使命?又或是这仅仅是小泉正雄的把戏?叶途飞一时间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在这道三选一的题目面前,叶途飞最为倾向的答案是c,但他还在犹豫。 之所以犹豫,并非是因为叶途飞优柔寡断,过去的战斗经历可以证明他是一个敢做敢为,敢于押上全部的身家性命放手一搏的人。 他犹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还有时间去犹豫。 但张罗辉按捺不住了,他认为,必须迅速做出应对,绝不能让小泉正雄顺利地通过二郎山,“六爷,不能在犹豫了,在犹豫下去的话,我们就来不及了!” 石亭下,叶途飞依旧端坐,手中把玩着一只新的雪茄,对张罗辉的请求充耳不闻。 张罗辉急了,冲着叶途飞放出了一句狠话:“你不敢干,我自己干!大不了和小日本同归于尽就是了。” 叶途飞依旧端坐,对张罗辉不理不睬。 张罗辉面对着一直缄默的叶途飞,猛地跺了下脚,掉头离去,他要召集他的部队,用血rou之躯去阻击小日本的钢铁洪流。 叶途飞未加阻拦。 战斗结束后好久,有一天,叶途飞和张罗辉在一起喝酒,张罗辉聊起当初的二郎山一战,张罗辉对自己当时没有听从叶途飞的指令而采取了单方面行动的举措深为后悔,借着酒劲,责备了叶途飞一句:“当时你干啥不理会我呢?你应该把我拉住,哪怕就是让人把我给绑了,甚至是毙了,也比现在的结果要好啊!” 叶途飞对张罗辉的责备依旧是不理不睬,但那天他最终喝醉了,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醉,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喝醉。 七年之后,张罗辉率部同叶途飞所部协同作战,战斗中,张罗辉身负重伤就快要不行的时候,叶途飞才说起当初二郎山一战他为什么没有劝阻张罗辉,叶途飞解释说,他当时认为张罗辉就根本没那个种敢跟小日本死拼。 这是叶途飞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犯错。 张罗辉迅速集结了队伍,刺刀上枪,冲向了正往贾家汪进军的小日本。 这是一场遭遇战。小泉正雄来不及做炮火准备,只能以步兵中队迎战,双方很快发展成白刃战。厮杀声,呐喊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同时也震醒了叶途飞。 “真他娘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叶途飞气的爆了粗口,“冯老大,带着你的突击队从正面冲击,减缓那个二愣子的压力!老四你立即对包围那个二愣子的小日本进行狙击,掩护冯老大他们的冲击!老五,把你手上的玩意都用上吧,招呼那些随时准备上来增援的小日本,切断他们的联系!” 三员战将领命而去。 三分钟之后,漫天的土炸/弹、手榴弹飞向了日军阵营。 同时,冯忠梁的突击队自凤凰岭倾泻而下,扑向了正与张罗辉部混战的日军。 李忠云的神枪队也进入了狙击位置,沿着冯忠梁的突击线路,不断狙击着危险目标。 三重作用下,日军对张罗辉部的包围圈松动了。在冯中梁的接应下,张罗辉部终于把小日本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和冯中梁的突击队会合一起。 “向凤凰顶迅速撤离!”叶途飞在制高点上以旗语向冯中梁及神枪队下达了命令。 自rou搏战场经凤凰岭至凤凰顶,仅四百来米的距离。 但就是这四百米的距离,却在日军的机枪封锁及火炮攻击下形成了一道生死线。 李忠云神枪队的弟兄距离凤凰顶最近,他们几乎没有伤亡便撤了回来。 冯忠梁的突击队对地形熟悉,虽然是和张罗辉部同时起步,但一跑起来便分出了快慢,在付出了二十余生命的代价下,也成功的撤了回来。 悲惨的当属张罗辉部,两百四十名弟兄出击,突出包围的约有一百五十余,而撤回到凤凰顶的却仅有五十不到。 小泉正雄终于扳回一局。 只这一局,便在兵力总损失上占了极大的便宜。忠义堂和258团一共损失了两百多弟兄,而日军的总伤亡还未过三位数。 这才是真实的实力对比。 任何战争,在初期阶段,战术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打到最后,终究比对的还是作战双方的实力。 因为张罗辉的冲动,忠义堂和258团的主力终于暴露在日军面前,一旦暴露了,就无法再隐藏,小泉正雄是绝对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的。 凤凰顶上,叶途飞看着一脸血污精疲力尽的张罗辉,没有责备也没有安抚。 身旁郭忠林提醒叶途飞说:“六爷,这凤凰顶虽说是易守难攻,但只要被小日本堵住了后山退路,那么就会成了一个死地。六爷,咱们还是快撤吧!” 叶途飞摇了摇头,说:“来不及了,即便小日本现在尚未封死我们的退路,我们也来不及撤退了。” 郭忠林不解,问道:“六爷,这是为什么?” 叶途飞指着后山的退路,说:“只要我们从这儿下去,就会被小日本牢牢地咬住,弟兄啊,咱们两条腿是跑不过小日本的子弹和炮弹的,那样的话,伤亡只会更大。” 张罗辉恢复了些许体力,沙哑着嗓子说:“这样也好,说不准牺牲了我们,保全了贾家汪。” 郭忠林赶紧连唾三口,说:“你上辈子是乌鸦变的啊,怎么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呢?” 张罗辉惨笑着说:“吉利不吉利又有啥呀?你以为我们还能活着下山吗?” 叶途飞突然说道:“能!只要我的记忆没错的话,我们就一定能够活着下山。” 郭忠林将手中的一块刚湿了水的毛巾砸向了张罗辉,说:“咱就说你是个乌鸦嘴吧?还不承认?咱给你说吧,只要六爷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张罗辉接过那条湿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对叶途飞说:“六爷,你记得什么?我们真的能活着下山吗?” 叶途飞此时双手抱着头,慢慢地蹲了下去,脸上尽是痛苦的表情。 郭忠林赶紧上前搀扶,关切道:“六爷,您这是怎么了?” 叶途飞咬紧了牙关,狠力地捶着自己的脑门,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脑子太乱了,我需要静一静!” 半分钟后,叶途飞恢复了常态,他问郭忠林说:“今天是清明节么?” 郭忠林回答说:“是的六爷!” 叶途飞吁了口气,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宗仁将军将于明日凌晨向台儿庄之敌发起总攻,日军早已呈颓势,无力再战。我相信,只要我们能撑得过明日凌晨,山下的小日本就一定会接到撤军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