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信江之战【下】
何乌衣兀然转身后的凌厉让王三一时间有点不能招架。 她的话,就好像是一柄剑,刺得王三无法回答,而她在话语间收放自如的那些如疾风拂过的剑气让王三和他身后的弟子们明白,她,绝对不只是长得好看,更不会是很多人想象中浪得虚名的名人之后而已。 无命道人让王三弄清楚何乌衣和郎戈到底准备怎么应对此次事件的同时,尽可能的搞明白他们的成色,所以王三才让门下弟子摆出了这龙虎绝命阵,自作主张的想要在试的同时给代表南天师道的他们一个下马威。 可是现在王三明白了,这阵势不摆还好,摆了之后不仅落了下乘闹了笑话,更是让无命道人交给的任务再无完成的可能了。 虽然这么想,但王三还是想再挽回一下,他试图让自己尽量变得和蔼可亲的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还有这阵势想必是何师侄你误会了…” 郎戈不想听王三把这虚伪的话说完,打断道:“误会与否不重要,我们来这里也不是和谁拉家常的,我从小在街上混惯了,对于被人砸了场子的事情是万万忍不下去的,刚好我何师父也是一样,所以我和我师姐来了。” 说到这儿郎戈顿了顿,还是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本来我和师姐也不想来这宾馆,因为不来也知道,见面大家都会不痛快,但我们还是来了,我们就是想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我天师道输得那么没骨气?可是当看了以后,我现在恍然大悟的同时还有些心痛,天师天师,如此弟子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天的老师?” 郎戈一席话说得掏心掏肺,刚才那弟子被吓得哀嚎的表现让王三大概能明白郎戈的真心,但心里总归还是很没味儿,不爽的回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听说你的亲传弟子孙满堂和我一样,也是二流子出身,现在还成了京城黑道龙头?我这次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要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流氓,即使我只是一个小县城出产的二流子而已。” “二流子,还真正的流氓?”王三有点被气不行的感觉,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赤膊的男青年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是的,二流子为了活下去不仅要欺负弱小,还要敢于挑战比自己更强的存在,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赢得一口饭吃,从而保住自己为数不多的尊严。而真正的流氓,是二流子的升华版,能称之为流氓的存在都不会愁一口饭吃,但是为了活得更好,他们往往有两种选择,空有其表的流氓会继续二流子做派,甚至会发展为专门欺负弱小。而真正的流氓,会专和强者叫板,不屑于欺负弱小,更不会被人打得屁滚尿流,也不会麻木不仁或是无动于衷。” 郎戈说完拉着何乌衣走了,而直到这次的事情完全尘埃落定后,王三才明白,原来无命道人要的答案就在这些话里面,只是那时,他都有点怀疑他一直盲从的是不是真的就是真理了。 菲尼克斯家族安营扎寨的地方没有天师道这般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他们就在那个双方最先爆发冲突的山头上选了一块儿稍微避风一些的空地露天宿营。 这次菲斯克斯家族前后总共来了五十个人,主动打了三场后,他们死了一共十二个人,伤了将近二十个,这样的伤亡对于一个加上妇孺也不过两三百号人的古老家族来说,不可谓不惨重,郎戈在想,要是换了无命道人他们死了这么多人,恐怕早就炸窝之后作鸟兽散了吧? 傍晚之时站到这座山头上,信江水流带起的山风,让郎戈好似嗅到了安宁河风的味道,一样都是各自所在省份中粮仓般的存在,郎戈想不通信江水怎么就把龙虎山所属的弟子们养育成了病猫? 或许是那些名胜古迹承载的荣耀太多,所以让龙虎山天师道的很多弟子生来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是他们怎么没有好好想过,南北天师道所有弟子加一起数量恐怕是昆仑的三倍还多,但为什么千百年来十大门派执牛耳者的身份却是被昆仑派牢牢的把持着? 郎戈最后给王三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把天师道暗喻成了黑社会团体,这其实很贴切,不过让郎戈受不了的是,这个团体的大多数流氓,都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我等你。”何乌衣又是抬手揭去了郎戈背上的一块痂皮,不是她弄这个上瘾,而是除此之外,她再没有什么可以为郎戈做的了。 来的时候,郎戈就和何乌衣就商定了,这次的事情全权由他来办,结果也完全由他承受,就好像在罗浮山里一样,他和野兽搏斗的时候,哪怕他命悬一线就要被咬死了,何乌衣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连出言提示都不行。 这其实说白了就是让人自生自灭,这样冷酷的法则让人要想在猛兽多如牛毛的罗浮活下来就得玩儿命,但这就是罗浮的法则,每一个能活下来的罗浮弟子都是这般过来的,而这也是郎戈现在信奉的历练模式。 郎戈紧了紧手中的马刀,看着已然摆开阵势的菲尼克斯家族,没有回答何乌衣,此时的他就好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孤傲,凌厉,无声却是胜过有声。 剑修,很多人信奉的是剑的本身,所以有很多人会穷极一生去寻找神兵利器,还有的人信奉的是厉害的功法剑招,但是八仙一脉对这些统统嗤之以鼻,罗浮的弟子甚至可以不修剑,就像郎戈一样选一把马刀或是选个夜壶当武器都行,主要是,心中有剑。 要做到心中有剑,听着简单,实则不易。要做到心中有剑,那至少得明白剑是什么?剑只是一种兵器么?如果是的,那么剑的特点是什么,为什么会让无数人为之着迷?那如果不是呢?剑除了是兵器又意味和承载了什么? 由此会延伸出无数的问题,而八仙一脉的弟子在被师父领进门后,就需要单独去面对这诸多的问题,每解决一个问题的同时,必然会明白一个道理,由此不断积累,做到心中有剑的同时,不断淬炼它,让它变得更为强大。 这说来又好像很难了,但其实也不难,只要一直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再难的问题,都将变得不是问题。 “你很强。”对郎戈喊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碧眼男青年,他已然没了的整条左臂和他字正腔圆的神州话发音让看过一些资料的郎戈知道他就是波罗·菲尼克斯,那个从第一场战斗起就一直死战不退的不死鸟家族的年轻战士。 “用神州话说,我的出身不好,是一个为人不齿的二流子,但是,请允许我对你和你的家族表示一个武者最真诚的敬意。”郎戈如此答话的同时微微欠身,其风度不说是个正统的绅士,至少也是把他口口声声的流氓身份甩了无数条街的。 这无疑让菲尼克斯家族众人有些傻眼,因为这还是他们抵达神州以来受到的第一份敬意,但偏偏却又是他们觉得最不可能尊敬他们的人给他们的。
不用菲尼克斯家族去调查,米国、东洋、欧洲的无数势力就把他们所有能够收集到的信息送到了他们手上,对于南天师道和八仙一脉,菲尼克斯家族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够了解了,但是现在这种状况无疑是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在世界上的大多团体之中,强者都是相对于弱者来说要傲娇得多的,所以菲尼克斯家族惯性思维的以为,天师道即将要来的所谓高手,只会比之前那些没骨头的软蛋更为的目中无人。 事先南天师道放出的狂言好像更印证了这一点,但是郎戈的敬意让他们知道他们错了的同时,也是终于开始正视起了眼前这两个看似平常的年轻人。 菲尼克斯家族因此纷纷还礼,待受了他们的礼后,郎戈这才又道:“我刚才说了,我是个流氓,波罗你是神州通,所以我想你大概能够明白,我这类人活在世界上就是活个脸面,而之前贵家族和我天师道之间的三次打斗让我这个流氓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我明白。”郎戈的思维不难理解,这个世界上,不论哪儿的流氓混的就是个名声和脸面,把苍蝇理解为对不死鸟的羞辱的波罗又是个半灌水的神州通,所以他完全能够明白眼前这个赤膊男子想要表达的意思。 “听说中世纪的时候,欧洲贵族觉得自己没面子的时候喜欢用决斗来找回尊严,我虽然是个流氓,但也想附庸一下高雅的东西,所以,我要和你以及你身后的那位魔法师决斗,我死了,南天师道不再过问这次的事情,你们输了,自己滚出神州。” 郎戈之所以会这么墨迹不是因为他说的想附庸风雅什么的,而是因为祝大彪的一个嘱咐,不然的话,他或许见面就抡着马刀给波罗砍过去了。 而现在他又突然发现,其实这样还挺不错。郎戈能感觉到何乌衣这时看着他的目光,可比看他二话不说和野兽厮打之时要复杂多了,他和野兽厮打的时候,他会觉得何乌衣看他就完全是在看一个傻子,而现在,那已然有些崇拜的目光怎么让自己这么的想嘚瑟呢? 波罗当然不会拒绝郎戈的决斗,而就在他点头的同时,郎戈已经拖着马刀助跑冲向了他,速度不快,就好像是一个在街头提刀砍人的流氓一样,郎戈注重的是冲锋时的气势,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何乌衣看向他的目光又变成了看一个傻子的目光。 不过,却又多了那些郎戈看不到的疼惜。不用继续看下去,何乌衣早就熟悉了郎戈的战斗模式,他没有招式,每次战斗都如同一个流氓与人斗殴一般,他习惯的就是硬碰硬,相互砍十刀之后他会是那个依然还站着活着的人,这就是郎戈的最高追求。 … 半个小时后,菲尼克斯家族宣布退出神州,并对公开对南天师道表示最崇高的敬意,信江之战,郎戈扬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