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采风
借李芷儿的面子,琅琊王氏在扬子江的船还算体面,到东海,从胡逗洲转运一些粮食去福州建州,也能获利不少。手机端m. 和五姓七望不同,琅琊王氏衰败始于战争,风光自然也风光过,崔浩再如何,也不及当年王氏之凶猛。 只是时光荏苒,至北周至隋,也是消耗的七七八八。 眼下颇有一些“阅遍王氏无男儿”的窘态,只依托着一个不着调的大唐太皇之女,还是个没甚名分的公主。 “大父,如今王氏……只能依靠姑母一介女流么?” 船舱内,跪坐的少年有些憋屈地看着自己的祖父,但是年纪还谈不花甲古稀的老者,却只是悠哉悠哉地吃着茶,然后才淡然道:“五郎不若去科举应试?” “如今洛阳行卷,较之在长安时,越发艰难。反倒是给皇帝写诗,还容易做官一些。” “那你诗如何?” “乡里较量,自也是鹤立鸡群。只不过,这几年雄滔滔,便是‘秦楼楚馆’之,也多在唱甚么‘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脸憋屈的少年有些不服气,“怎地没听说有恁多厉害人儿,十来年光景,全扎堆在一起写诗的?前隋几十年,也不见有恁多气派雄。” “这说明,贞观皇帝是圣君在朝嘛。” 老者笑呵呵地说罢,戏谑地看着孙儿,“如此说来,你这诗,怕不是到了洛阳,也不能让皇帝高看。” “如之奈何……” “那还是靠着你那姑母好了。你说她是一介女流,那老夫便问你,当世有几人,能如你姑母那般,在江阴呼风唤雨?” 言罢,老者更是正色道,“也让你知晓一个底细,你姑母人在江阴,只消一句话,扬子江百几十家坐地虎,便是让官船都进不得运河。你信也不信?” “恁般厉害?这……这怎么可能?江淮有魏总制在,岂能让一妇女欺辱?” “噢?老夫且问你一问,只说江淮江南的稻米洛,须多少船、多少工、多少钱。” “这……这我虽然不知,却也知晓乃是之数。” “你当这车船店脚都是贫贱行当,关卡津口的小吏也着实不甚要脸,便是‘厘金大使’那姓钱的畜生,也是人憎鬼厌。可是啊,五郎,倘使没人运粮洛,皇帝拿个屁去迁都?”老者食指点了点,“你当迁都,只是皇帝陛下雄才大略,手握精兵强将,麾下名臣如林?” “那……这和姑母又有甚么关系呢?” “因为你这姑母,她如今人在江阴,便是你那没见过面姑爷一般。任你苏杭淮扬,有何坦之在侧护佑,便是认账的。倘使得罪了她,一声令下,你可知便是几十万河工船工的大事?便是魏徵亲自责骂,她只消一句‘岁寒天冷,当体恤工人,过个好年’,你能如何?” 少年整个人懵在那里,叫道:“这……这不是要挟朝廷,形同谋逆吗?” “荒谬!不拘是魏徵、长孙无忌,便是旧年杜如晦房乔,岂能效仿法家,以天下供一人?你姑母有这般本事,那天下便非天子一人之天下。” 老者悠哉悠哉,扔了一本王氏的旧书,乃是雕版印刷的,“旧时天子,或与王族、公族、世族共治天下,到如今,换士族又有何妨?” “士族?” “士、武士……老夫不知道还有甚么士,总之,有你姑母在,江淮魏徵也要舒服一些。不信你且看着,至汉阳,见了你那姑爷,兴许还能看到长孙无忌。你便去偷偷地打量这书令,这荆楚行省的长官,看他是个甚么心思。” 说到这里,老者笑的有些神秘,“他可是外戚,还是皇后的嫡亲兄长,太子的亲舅舅,更是贞观皇帝的左膀右臂呐。” “……” 少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三观遭受了强力的摩擦。 半晌,少年拿起祖父扔给他的泛黄本子,里面记录的,不外是汉末以来,王氏在历史舞台不要脸的记录。 原本,作为一个受新帝国教育的好少年,琢磨着努力努力,从山东老家淘一本国子监祭酒出品的,然后努力读书参加科举,成为帝国的一个优秀公务员。 在这个思想基础,他每次翻自己家族历史的时候,总觉得这是黑历史。 偶尔让他与有荣焉,不是因为“王与马,共天下”,而是王羲之的字写得好,或者南朝“四王”以及后来的永明体开创了诗的第好几种写法。 讲道理,他是一个化人啊!要脸的啊! 可是他的祖父,怀念的是琅琊王氏狂霸酷拽rou炸天的时代,所以,要脸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姑母是个过气公主怕什么?姑母跟人偷情怕什么?姑母还生了个私生子怕什么?有权有势有钱有人行啊。 老者也不去刻意引导孙儿的三观,能不能接受,愿不愿意接受,是他自己的事情。 再说了,一个孙子不行,换另外一个是了…… 王氏的船这么跟在辽东来的船队后面,由东向西,在长江蛇皮走位,朝着武汉进发。 而在江夏的大型土狗窝,老张正抱着张鄂,然后跟起床洗漱完毕的李丽质介绍道:“这是三郎,取名鄂,是明月生的。” “崔jiejie。” “见过殿……” “不必不必……”李丽质摆摆手,连忙扶住崔珏,“不必如此。” 有些羞涩的李丽质贴耳跟崔珏小声道:“我也是要长住在这里的,jiejie不必如此。” 崔珏瞪圆了眼珠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抱着儿子的张德,而江南土狗一脸的尴尬。 “那……那……”崔珏想了想,“那我叫你丽娘,跟阿郎一般。” “嗯。” 然后崔珏一把拉住张德,在一旁小声问道:“阿郎,你……你疯了?!府已然有了两个莫名其妙的公主,这也不算甚么,不过是两个无甚要紧的公主。可……可这位是皇后所出,乃皇帝掌明珠,你莫不是要一怒为红颜?” “她是来武汉……采风的。” 老张悻悻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