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茅山之行（下）
山风拂面，月满枝头。 经过张鹤年一番仔细的清洗、上药、包扎，小耗子后背伤口的疼痛大为减轻，吃了一些小米粥，已经沉沉睡去。据他奶奶说，小耗子因为疼痛，已经几天没法合眼。 小耗子的奶奶翻箱倒坛，和卢琬小妹忙活了半天，总算张罗出五六碟小菜，一众人凑合着吃喝了一顿晚饭。 大家都亲身了挣扎在温饱线以下的穷苦人生活，心下无不嗟叹。 饭后，众人坐在屋前，萧道成问道：“张老，卢直这情况，我们估计要多久才能走！” 张鹤年捋须道：“不碍事，我已经包扎好伤口，明日一早便可启程，不过须得有人背着才行！” 阎雪风当即笑道：“这个没问题，我来背！” 萧道成咧嘴笑道：“风子，这次还是我来背吧，让我体验一下背着人走几十里地，是什么感受！” 阎雪风指了指萧道成，撇嘴笑道：“算你有点良心！” 瞥了一眼这破败的茅屋，又想起刚刚那一餐“最丰盛”的晚饭，张鹤年长吁了一口气，眼中似有愁怨。 萧道成看出些端倪，不禁也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张老悲天悯人，无奈时局混沌，纵然我等鞠躬尽瘁，一时也难得好转啊！” 张鹤年微微点头，沉声说道：“生于乱世，食不果腹，或许就是他们的命运吧！老夫空有一身医术，治得好顽疾，却治不了饥饿啊！” 阎雪风抖了一下眉毛，轻笑道：“张老何必悲愁，战乱终将过去，盛世或将来临。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谁也阻挡不住历史的车轮！” 张鹤年深深点头，凝望阎雪风，饶有意味的捋须笑道：“阎老弟真乃乱世豪雄，洞悉大势，举重若轻，听老弟一席话，如拨云见日，令老夫茅塞顿开啊！” 阎雪风拱手笑道：“张老过誉啦！我这种人，说得好听叫乐观开朗，说得难听就叫没心没肺！” 萧道成当即抚掌笑道：“哈哈……好一个没心没肺！其实，世间诸事，无论你看得开看不开，都于事无补，何必牵强挂怀，倒不如用心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自有裨益。百川汇流，可成江海！世道的改变，恰在点滴汇聚！” 张鹤年展颜一笑，捋须道：“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老夫斗胆，借前朝鸿儒袁宏名言评说二位老弟。萧老弟之心胸，可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而阎老弟之为人，正合‘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二位老弟实乃不世出之豪杰，皆有经天纬地之才！老夫风烛残年，有缘结识，不枉此生啊！” 阎雪风咧嘴笑道：“张老，你不怕把咱俩吹得飘起来，落下来砸到你头上啊？” 张鹤年捋须笑道：“再狂的风，吹得起草木，却吹不动山峦！老夫的口气还没那么大吧！” 哈哈…… 是夜，小耗子家没有多余的床铺，阎雪风他们只好弄了些柴草垫着，将就过一夜了，小耗子的奶奶少不得各种埋汰自己。 第二日，天还未亮，小耗子的奶奶和卢琬小妹就已经起床了，开始忙活早饭。 阎雪风起“床”后，习惯性的先出门透气，刚一推开门，就被吓了一跳。这大清早的，门口居然被一大群人堵住了，眼巴巴的望着屋内，却无一人喧哗吵闹。 阎雪风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其中有好多病怏怏的人，有两个居然是用担架抬着的。略加思索，阎雪风便猜到了情由，一定是昨日带路的那老者，将张鹤年到此行医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些人是慕名前来看病的。 念及此，阎雪风微笑着问道：“乡亲们，你们都是来找张半仙看病的吗？” 众人都连连点头称是。 一名抬着担架的中年汉子，满脸沧桑，不无哀怨的说道：“张半仙极少出诊，我家小儿染病多年，无法远行，四处求医，却治不好！听闻张神手仙驾至此，我们夫妇俩便起了个大早，在此等候！” 阎雪风微微点头，心下不禁感叹：这些穷苦人，看个病得多难啊！ 念及此，阎雪风便准备去叫张鹤年，忽见他走出屋来，随即轻笑道：“张老真是声名远播啊，这许多乡亲，都是等着让你看病的！” 一众乡亲都争抢着趋向前去，想抢在前面。 张鹤年点点头，随即举手示意大家安静，缓缓说道：“承蒙乡亲们不弃，无奈今日所带药物有限，老夫只能帮你们诊治，开出处方，你们可自行去寻药，亦可到宁蛮府张记别坊去抓药，只要伙计们见到药方，都会给你们最低的成本价。如果实在困难的，可向老夫说明，可以赠药。” 阎雪风心下不禁暗暗佩服张鹤年医德高尚，正所谓有医无类，对他的敬重似又增加了几分。 乡亲们听闻都有机会获诊，也不再争抢，主动排成一队。 阎雪风去屋内搬来一张矮桌，又有村人自愿捐出纸笔，一个极其简陋的接诊台就成了。张鹤年开始逐一为乡亲们诊断病情，望闻问切，开具处方，讲解饮食禁忌等。 饶是张鹤年这种惊人的诊断效率，直到晌午时分，才接诊完所有病人，乡亲们各种溢美之辞，感恩戴德。 在阎雪风和萧道成的多番劝说下，小耗子的奶奶才同意跟他们一起去宁蛮府，其实并非她不愿去享福，只是怕拖累了恩人。 卢琬听说要永远离开大山，进城去生活了，哥哥的伤也有救了，他们再也不会挨冻受饿了，一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收拾完东西，萧道成便要去背小耗子走，却把这小子吓坏了，阎雪风在一旁笑道：“兄弟，你真不懂享福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堂堂雍州军参军大人的脊背，那得多深厚的福缘才能享受啊！” 小耗子惶恐道：“哥，我这贱命一条，哪能污了萧帅的虎背！” 胡扯了片刻，最后还是由阎雪风来背着小耗子走山路。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他们出村之时，几乎全村的人都出门来相送，那些受了张老诊断恩情的人，更是举家前来相送，手中都拿着粮食、鸡蛋、活鸡、坚果等物什，很多乡亲都偷偷抹泪。 乡亲们盛情难却，最后还是采纳了阎雪风提议，除了活物之外，其它便于携带的物什都象征性的取一点，以表心意。 最后，大家与恋恋不舍的茅山村民且走且告别。 至傍暮时分，一行人已到达中庐县城，随即寻了一处普通客栈将息，以免城中大小官员来拜见搅扰。 第二日醒来，客栈中却发生了诸多奇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