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色深深谁仍守
霍光出了椒房殿,并未出宫,而是往上官幽朦的长乐宫长信殿而去,上官幽朦听宫人来报,大将军求见之时,倒是有一刹诧异,刘病已登基后,霍光显少来找自己,这会儿来不知又有何事,上官幽朦相信霍光也好,霍显也罢,这两人无事是不会来此的。 “外祖父,此来有何吩咐?” “幽朦,成君少不知事,在宫中还需你多加照顾……”思来想去,最终霍家能与霍成君相伴时日最长的,莫过于上官幽朦;而能护着霍成君的,也非上官幽朦莫属;幽幽汉宫,可信之人,更只有上官幽朦一人,霍光不寻她还能寻谁? 上官幽朦浅浅微笑,“外祖父尽可放心,只要我能顾到,定不会让成君委屈了的。” “好好好!”这一番嘱咐后,霍光才更加放心,至于以后的那些得看这命运如何轮转了,他老了,有些事也顾不上了。 因四月十九这场大震,刘病已处理完应急事务,下完各道旨意后,已是深夜,青灯下,揉了揉眉心,太监推开宣室大殿之门,沉静的夜中,声音显得格外响,黑夜下,白色的身影尤为显眼,刘病已一身缟素,立于茫茫夜色中,身后尾随掌灯人,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已是夜深人静,可还会有人熬夜等待吗? “廖公公,你在宫中年岁久,可知有何去处?”刘病已也觉此语好笑,分明自己才是这天下之主,汉宫之主,却要问他该往何处去。 “老奴斗胆,这宫中尽是去处,椒房殿亦可……”在宫中这么多年,刘病已的心思多少能猜到一点,此时他要的不是一个人宁静伫立,而是有一个相伴之人,宫中这么些美人宫娥,廖公公最熟悉的便是霍成君,对于这个可谓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子,他多少也愿帮衬着些。 刘病已意味深长一笑,“宫中待久了,真成了老狐狸,起驾椒房殿!”刘病已又怎会不知廖公公的用意,可他并不排斥,不过是借着廖公公之口给了自己一个去椒房殿的理由。 “诺!”廖公公暗中叹:皇后娘娘,老奴只能帮您到这了,之后还需看您二人是否有缘分,其实廖公公也不知道,霍成君是否已经歇下,只不过顺水做了个人情罢了。 至椒房殿时,从外观望,殿内已是一片漆黑,只被一弯残月清辉笼罩,显得更加静谧,廖公公欲上前扣响门环,让殿内之人出来迎驾,却被刘病已拦下,“罢了,皇后既已歇息,便不必扰了她清梦。” “陛下既已至此,老奴以为进去看看也无妨,指不定皇后娘娘还在等着陛下。”夜已深,去往哪个宫里几乎都是这个结局,而廖公公也相信,只要开门之人机灵,自然会顺着自己的话讲。 可刘病已在听了廖公公这番话后,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许平君,想她在时,不论多晚,只要自己至椒房殿,总有一盏灯为自己亮着,总有一人等着自己归来,哪怕困到伏于案上。 刘病已出神间,廖公公已经叩响了门环,而里边之人也恭恭敬敬地打开了殿门,见到来人,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忽然醒了瞌睡,忙跪于地上,“奴才见过陛下,陛下恕罪!”将陛下关于门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可谁又能想到,这么晚了,陛下还会来,这还是第一遭。 “免礼,皇后可歇下?”既来之则安之,虽已不抱希望,只是随口一问,而刘病已话音未落,便见一女子迎了出来。 云瑟出来之时,只看到门口处灯笼闪现的红光,至于来人,夜色之中远远并看不出,“这么晚了是何人?”夜本宁静,一点动静便能惊动在内室之人,云瑟正是循声而来,而走进之时,才发现来者是陛下。 “云瑟拜见陛下,奴婢这便命人备茶。”语罢云瑟便侧身,请刘病已入内。 云瑟已是这般,椒房殿之人也已惊动,刘病已也就没了回去的心思,便率先跨步往内而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可吵醒皇后了?” 云瑟掩嘴一笑,“娘娘尚未歇下,陛下何来吵醒只说?这几日皇后娘娘难眠,歇下的也晚了些。”云瑟毕竟是在霍府长大,又在外边历事过之人,言谈间总比云岭与其她小宫女胆子大了些,更明白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敢讲。 廖公公在见到云瑟出来之时,心便宽下了,云瑟这丫头未出霍府之前常陪霍成君入宫,她的机灵廖公公自是知晓的,也就安心看她如何应付了,听她此言更是明白了为何霍成君会带着她入宫。 因刘病已的到来,本已漆黑的外殿亮起了烛光,霍成君本只是听到动静,未放在心上,可见云瑟迟迟未来,而外边动静渐大,想着出去看看,却被云岭拦下,“主子,这天儿虽说热起来了,晚上还是凉的,您忘了前两年受寒卧病了吗,还是奴婢出去,您就在这儿等着。”云岭是怕了之前的事情再演一遍,而之前在霍府,无人敢轻视,可皇宫之中,说实话,霍成君若真病了,除了上官幽朦,云岭也不知该去找何人。 “你这胆呀,也是愈发大了,主意可是一日比一日多了,既然云瑟已在外边,你也别去了,免得将我一人留在这儿。”霍成君还是不喜一人独处的,言语带笑地点了点云岭的额头。 “云瑟说你这几日难眠,怎么了?”刘病已看到霍成君只是散了发髻,衣衫未换,就知尚未歇下过,只是夜色已深,她是有何心事,而从霍成君面上也看不出她有何烦忧之事? “你这丫头,进去做什么?”廖公公拦下了手捧茶盘的云瑟,云瑟一个不小心,差点洒了盘中茶。 “自是给陛下奉茶,廖公公有何吩咐?” 廖公公摇摇头,“平日看你挺机灵的,这会儿倒是犯了糊涂,大晚上的喝什么茶,这茶能提神,难不成你还想让陛下一夜不眠”,廖公公带着笑意,“天色不早,你先去歇着,这儿我会命人守着。” “可云岭还在里边……”云瑟嘴巴往门前努了努,要说云岭,有时候还真是死心眼,比如这会儿,里面两位主子若不让她出来,她还真就在那守着。 “诶,你们这两个丫头,真让人无法省心。”廖公公只得敲响了房门,“陛下……”给云瑟使了个眼色后,便静待里边的回应。 见云岭开门后,明知故问,“陛下,今夜可留在此处了?”惹得刘病已一个白眼,在外边的云瑟也是强忍着笑意,不愧是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的老人,竟还能以这种理由敲门,可云岭却是有所不解,被廖公公拉出之后,忙问了起来。
“廖公公,您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想将陛下拐走啊?”那睁大的眼睛还真让人不忍责怪,廖公公只得叹一声气,将云岭这小丫头交给了云瑟。 房内,霍成君见刘病已一身缟素,“陛下可是为了地震之事,成君可有何能为陛下解忧的?”霍成君脸上也浮起了忧色。 “朝中之事,后宫不必多问。” “诺……”霍成君闷声而应,小脸之上明显带着几分不乐意。 “吾要穿素服,避正殿五日,为死去的六千余人悼念。”刘病已将自己的决定说与霍成君,大灾避正殿,已是有汉以来不成文的做法了,此次损伤如此之大,刘病已如此做无可厚非。 “陛下既要避正殿,妾身自也需避未央宫,陛下这几日可会至何处处理朝政?”见刘病已望着自己,霍成君生怕他误会了什么,忙道,“妾无别的意思,陛下今日定也累了,快些歇息吧。”霍成君虽有几分失落,可也不敢多问,只好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离开椒房殿,你要往何处?” 没想到刘病已会如此问,而这个问题霍成君确实也还没想过,也不过一瞬便答道,“我可至长乐宫。”一边替刘病已退下了外袍,取下发冠,梳理发丝。 “你陪吾至甘泉宫可会觉得委屈?”甘泉宫乃是刘病已的寝殿,平日宠幸妃嫔也是将人召至甘泉宫。 霍成君手中的动作一愣,“陛下愿意让成君这几日住在甘泉宫?”带着几丝兴奋与不可置信,收起手中的发梳,至刘病已身旁,“陛下不怕成君扰了您的清静?” 刘病已转头,恰好碰上了霍成君的目光,四目交接,“你还怕扰了吾?”经霍成君这么一番闹腾,刘病已因地震之事烦忧的心情倒是舒缓了一些。 “圣心难测,我怎会不怕?”霍成君撅了噘嘴,此时哪还有怕的模样,似乎又忘了眼前这带着点点柔情的男人正是当朝陛下的事实,“陛下可还为成君先前赏赐太过之事而生气,成君定然不会有下次了,此次地震陛下也莫要太过自责,天灾岂是人力所能控制的,陛下如今也已经竭尽所能救灾赈灾,想必百姓定会知晓陛下一片爱民之心的,若真是责怪,怕也是怪成君太过铺张了。”提及此,霍成君耷拉了一张脸,为让刘病已不要太过内疚,将过错揽于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