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对于这种怪异的现象，少年丝毫不在意，反而满脸赔笑道：“阿喵，不好意思了，感觉很口渴，所以一下子就喝光了，洗脸什么的，晚点再说好了。”说完，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叫开了。

    饿了。

    少年急忙捡起小灰猫丢在地上的粗布袋子，解开一看，“果然是好兄弟。”少年喜道。原来粗布袋子里，装满了锅盔饼，对于饿鬼般的少年，好比人间美食，当即便大口咀嚼开来。

    小灰猫回来时，少年已将大半袋子的锅盔饼吃下。看着小灰猫头顶的瓦罐，少年毫不留情的夺过，再次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锅盔饼，本身面粉烙就而成，遇水容易发酵。如今少年狼吞虎咽狂吃半袋，现在又大口喝水，肚子怎么受得了。当即少年肚胀难受。

    小灰猫还愣在原地，看着少年的那无节制的动作，极其不爽的“喵喵喵”低鸣了几声，再次顶上瓦罐出门了。

    少年还在捂着肚子努力的打嗝，突然盯向小灰猫这边，惊奇道：“什么？我已经昏迷两天了？”

    小灰猫没有理睬，迈着自己特有的猫步，轻盈的走远。

    少年稍微运气，将体内的浊气排清，立即跳下木床，循着小灰猫的足迹追了出去。

    溪水潺潺，铜雀喳喳，宁静自然的绿林山间，确实是调养放松的好去处。

    溪水涧边，小灰猫还在顶着瓦罐接水，少年却早已褪去褴褛的衣衫，一个纵身，没入水中，而溅起的水花，难免不飞向涧边的小灰猫。

    小灰猫又是低吟的喵喵喵叫着，似乎在表达它的不满。少年探出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孟婆婆已经来过了，难怪啊，我就说了，你怎么可能做出那么美味的锅盔饼呢。”

    小灰猫顶开瓦罐，用纤细的小爪抓了两下草地，继续喵喵喵的低鸣着。

    少年仍是笑道：“好了好了我错了，阿喵，永远是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后会注意礼数的，放心，不会丢您猫大人的脸的。”

    小灰猫听后，终于不再叫唤，重新顶好瓦罐，以便继续接水。

    少年在水中待得一会，将身上的血迹污渍清洗干净后，便意图找回合身的那套衣物，刚欲上岸，却突然意识到，那身衣物，早已残破不堪，留着****的半身露在水面，尴尬的不知是继续起身，还是缩回水中。

    小灰猫接水完毕，已在回屋的路中，突然远远的传来少年呼唤的声音，眨巴下那双暗黄色的大眼，继续轻盈的走着猫步。

    虽然明日当空，但毕竟已是入秋时节。少年在水中待得半响，早已感觉寒意逼人，叫唤了几次小灰猫，始终得不到回应，不觉开始暗暗骂了起来：“你个灰不溜秋的野猫，耍什么性子，搞得的自尊心有多强似得。”

    骂完，少年就后悔了，因为小灰猫，正叼着他的一套新的衣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溪边了。少年还未来得及道歉，小灰猫一个纵跃，后脚已经落在少年的头顶，同时极快的一个空翻，前爪顺势一甩，少年清秀的脸颊，顿时便多了三条道子。

    待少年回过神来，小灰猫早已丢下衣物，往山下大步而去。

    少年低头看下水中的倒影，伸手去触碰脸上的那三道血痕，刚一碰到，便感阵阵痛处直逼心头。

    “阿喵，我错了，帮我治回来吧，这样我像是被毁容了。”少年穿好小灰猫留在溪边的衣物，紧随着小灰猫追了过去。

    原来小灰猫的****，正是少年伤口回复的良药，难怪刚才少年在水中洗浴时，始终看不到身上半点伤疤。

    少年追到半山腰，发现小灰猫却已经在一老妇腿上坐定，时不时的甩动着三角耳朵，躲赶着老妇织布时飘散的蚕丝。

    少年慢慢走近，从身后抱住老妇，温情的道：“孟婆婆。”

    原来这老妇，就是刚才少年嘴里提起过的孟婆婆。只见孟婆婆继续手中的机杼，充满怜爱的说道“又惹阿喵生气了？”

    小灰猫仍是慵懒的躺在孟婆婆腿上，少年道：“婆婆，我跟阿喵闹着玩的。”

    孟婆婆道：“闹着玩？那你为什么还追到这里？”孟婆婆说话间，却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机杼。

    少年道：“我来这里，当然是看婆婆了。”少年这话，却不曾有假，他从小无父无母，整天被一个噩梦给吓着，要不是遇上婆婆，说不定小命早没了。只听少年继续道：“婆婆别这么辛苦了，钱，凡儿可以赚的。”

    老妇叹息道：“小凡懂事，懂得体贴老太婆。可老太婆织布，不是为了卖钱啊。”

    少年一愣，当即懊恼开来：“吴凡啊吴凡，你这没脑子的，怎么又提起这个？”

    孟婆婆说完后，也不再有什么表情，只麻木的继续舞动着机杼。少年楞楞的看着一根根蚕丝在婆婆手下，变成一片片绸布，既不安，又宽慰。不安的是，婆婆二十几年以来，可能更久以来，一直默默得为他们编织着衣物，长此以往，身子还能熬多久。宽慰的是，婆婆总算，到头来还有人陪着，对了，还有一只猫，神奇的猫，只是婆婆不知道罢了。

    许久，婆婆推开机杼，双手轻抚着小灰猫，喃喃道：“凡儿，再陪婆婆去趟吧。”

    少年又是一愣，随即轻松道：“是。”

    一老一少，一只猫，走在夕阳之下，泛红的天边，印染着马陵山脚。

    山脚斜坡之上，赫然竖着数十座石质墓碑，石质墓碑后面，更有成千上万座木制墓碑，墓碑上或零星几个名字，或只有名没有姓，但更多的，不管姓氏还是名字，都没有，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文字。

    这些墓碑，几乎覆盖整片斜坡。

    少年随婆婆来到一座有字的石质墓碑前，双膝跪地，三个响头过后，只听婆婆道：“闬大哥，孟氏又来看您了。”

    少年跪着不语，因为他不知道这个被婆婆称为闬大哥的人，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婆婆年幼时婆婆父女两曾被那位闬大哥救过。他也曾听婆婆提起过，婆婆幼年随她父亲来这里替恩人收敛尸身，只是不幸没多久老父被军人带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婆婆遇上了大爷，但在一次战争中，大爷也没有能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