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演老嬷嬷的小莫莫
冷宫占地为皇宫最西一隅，与尊贵非凡的东宫自然相离甚远。 莫莫跟在小丸子身后，一路向东走去。 小丸子看起来十五六岁年纪，白白净净，头圆腿短，飞快移着小碎步的模样，可不就像一个圆滚滚的rou丸子么。 莫莫盯着小丸子微微佝偻的背影，捂着嘴偷笑，不厚道地暗想：就小丸子这颜值加五短身板，只怕以后要以谐星博出位了。 皇宫深院，不同于市中心霓虹璀璨的繁华，这古色古香的环境里，天色一旦暗下来，就如同一张泼墨大网，将天地牢牢罩住，增添无限压抑感。 莫莫一路尽可能地东张西望，虽然可视度并不太理想，但越往东走，光线越加明亮，隐隐还能听到品竹弹丝之乐。 “小嬷嬷您看，前面就是东宫了，奴才的身份怕是……”小丸子腆着一张大圆脸，暗示性地冲莫莫谄媚一笑。 “进不去就回去，今日正直太子爷寿宴，门禁非一般的严格，你确定想选这么个时机跟我去见世面？”莫莫挑眉，一句反问。 小丸子的脸色即刻黯然下来，紧抿着嘴唇，似有不甘，但也只是规矩地微微一弓腰，“多谢小嬷嬷提点，奴才这就回去巡夜。” “去吧。今晚看见我的事，别到处宣扬。”莫莫最后添的这么一句，并非空xue来风为自己加戏，而是根据怀里那寥寥数句台词的半页剧本揣测出来的。 她虽然没有看过全部剧本，但没写过戏，谁还没演过戏啊。台本里自己的主子是个嫔妃，而她现在没跟在主子身边，反而是一个人单独出戏。 所以莫莫推测自己很可能是被主子私下安排了什么，以她深宫老嬷嬷的人设，想必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 介于谨慎，她神神秘秘地说了这么一句，渲染一下剧情的诡秘感。 没想到莫莫深思熟虑的一句话，果然影响非凡，那小丸子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跪在了地上，“小嬷嬷饶命！奴才今晚什么都没瞧见，也没听见，回去后一定告诫其他兄弟们守口如瓶，绝对不会乱嚼舌根子，小嬷嬷饶命……” 小丸子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阵阵闷响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莫莫心里一顿，假戏真做，这小子有潜力啊！看来自己的人设比她理解中的蛮横更加残暴。 莫莫当即一脚，将磕头的小丸子踹翻在地，冷冷一声：“还不快滚！” “是是，奴才这就滚！”小丸子吓得宫灯都不要了，双手抱头，蜷缩着身子，当真就熟练又迅速地滚了出去。 莫莫捡起地上的宫灯，收敛一下趾高气扬的蛮横感，急速走向东宫入口。 东宫入口处，两侧各站一排虎背熊腰的带刀侍卫。 许是太子寿宴的原因，忙碌穿梭的宫女太监也特别多，正有条不紊地拿着令牌依次进入。 侍卫们极其敬业，对着进入东宫的人，除了检查令牌，还会对其进行一番严厉搜身。 “宫内也查得这么严？拍正剧？”莫莫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摸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令牌之类的道具，只好硬着头皮，佯装镇定的直接走进去。 其中一个侍卫一脸严肃地伸手挡住莫莫，在看清她的脸后，当即换上一个笑脸：“小嬷嬷请。” 莫莫一愣，随即微微点头，“小兄弟辛苦了。”便大步流星地往最热闹的主殿跑去。果然是演戏啊，哪会真的因为本嬷嬷没有出入令牌就不放行的。 一路上，莫莫都习惯性的在脑海里排着戏。 王导的这场刺杀戏，也算是全剧的一个小高/潮，歌舞升平的宫廷盛宴中，舞姬突然变刺客，算是比较狗血的老梗。最狗血的是美人嫔妃舍身挡剑，而忠心伺主的嬷嬷（莫莫饰），此刻却一个飞扑，竟以rou体为盾，舍命救主，光荣牺牲。 要说到舍命，至今为止，莫莫演过无数种死法：一枪爆头、万箭穿心、自杀服毒、车祸身亡等等，所以对这种一剑毙命的戏也驾轻就熟。 莫莫站在殿外，听着里面丝竹悦耳，觥筹交错的靡靡之音，也不敢私自闯入镜头。 但等了一会也没听见导演说戏后，她只能硬着头皮，猫身踮脚，尾随着一排托酒的小宫女，悄无声息地溜进主殿。 殿内自然热闹非凡。 莫莫站在朱漆大柱的阴影处，悄悄打量着这一殿的人，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倒是齐全，并没有像其他古装剧组一般男女分席而坐，而是三三两两一堆，氛围轻松活泼，其乐融融。想来也不是拍历史正剧，这般自然随意，应该是拍古装偶像剧之类的。 莫莫沉静寡言地待着，就像个没有存在感的隐形人，但眼睛微不可见地左瞟右瞄，寻找着摄影机位，耳朵也高高竖起，偷听其他人嘴里的台词—— “太子爷和九公主这对龙凤胎，往年都是一起办寿宴，今年怎么不见九公主出席？” “呸呸呸，谁想看见那个不男不女的母夜叉出现，倒胃口！想我国太子爷龙章凤姿，歉然有礼，怎么会有个九公主这般上不得台面的胞妹。” “嘘，你可小点声吧。我听说是公主府的那个小嬷嬷又闹离家出走，九公主正挥着砍刀去逮人呢。” “逮人？我看是逮狗还差不多，恶主凶仆，一丘之貉，都死在外面才好！” “就是，瞧瞧太子爷的意思，还特命我等世家官宦子弟出席宴会，任由九公主挑选，我就是死也不会从了那老女人。” “对对对，看着九公主就像看见穿着女装的太子爷，心里实在膈应，还求娶她？倒贴我都不要，浑身毛骨悚然。” …… 莫莫揉了揉耳朵，心里暗叹一句：王导这次拍得到底是什么戏啊？头一回见一堆油头粉面的小群演，如此义愤填膺地骂着一位皇室公主，不合常理吧。 她懒得听这些叽叽歪歪背后抹黑的小人言辞，提步往主殿深处走去，这才发现越往里走，装饰布置就越发富丽堂皇，气势逼人。 里面的宾客相比外殿那些嚼舌根的世家官宦子弟，年纪稍长，衣着打扮也越加庄重，气氛也更肃穆一些。就算偶尔瞧见三五个小年轻，也都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莫莫顺着云纹镶金的宽阔台阶，眼神层层往上瞄，瞧见身着淡粉色宫裙的高挑美婢，腰身笔直的位列两侧，恭敬严肃的鲜明姿态，越发衬托得主位上的人尊贵非凡。 莫莫轻仰着头，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主位上的人：他身着明黄色四爪蟒袍礼服，头戴九旒冠冕，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俊逸非凡，虽生得剑眉星目，鼻如悬胆，但肤色白净，唇红齿白，长得就如时下流行的男团小鲜rou，缺少了皇族的霸气凌厉，更显阳光柔和。 莫莫失望地摇摇头，也不知这个小帅哥是哪家公司捧出来的新人，美则美矣，却不适合出演一国储君这样的重要角色。 太子右边坐着一位身着朱红色云罗描金牡丹华服的女子，算不上美貌吸睛，但五官端正，气质出众，想来应该是太子妃娘娘。 不过莫莫发现这满殿堂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自己眼熟的演员，王导这次全部启用新人？ 她懒得费心思揣测号称鬼才的王导想法，视线一移，瞟到太子妃娘娘的侧下方，那里坐着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看那一袭微露白皙迷人香肩的蓝色束腰抹胸宫装，想必就是太子侧妃了。 果然比太子妃这位正妻妖娆得多，长着一张尖锥网红脸，此刻正轻撅嫣红小嘴，冲高位上的太子爷暗送秋波。 莫莫暗自打了个寒颤，这入戏浮夸的小妃子，一定就是自己这场戏里舍身相救的人了。 莫莫十分敬业地捞出怀里的小镜子，仔细整理一下耳边碎发，又悄悄补了一下脸上的“嬷嬷妆”，这才正襟危坐地藏在一排宫婢身后，静待刺杀戏份的到来。 随着丝竹声乐的徒然高昂，一群衣着五彩缤纷，身段婀娜多姿的少女们缓缓步入正殿，踩着声乐的节奏点，足尖轻踮，一扬手，一转身，一抬足，一倾腰，曼妙轻盈，韵味十足。 莫莫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纤细多姿的柳腰，丰满有料的S线，不禁在心里默默点个赞：剧组这次找的人很专业，绝对拉大赞助了。 就在她摇头晃脑地一边欣赏美女跳舞，一边心疼王导经费的时候，殿内的其中一名舞姬纤手一甩，绵长柔软的水袖就像坚硬钢筋一样，向着主位上的太子爷飞射过去—— “护驾！” 千钧一发之间，看似温婉的太子妃果断拽过身旁吓呆的美人妃子，推到太子爷身前抵挡刺杀。 “靠！说来就来！”莫莫未及多想，身形一晃，快，势如闪电！就在那水袖即将射穿美人妃子身体时，她已经一个猛扑，怀着大无畏的精神，似人rou炸弹一般，往那伪装成舞姬的刺客重砸过去！ “找死！”刺客气急败坏，但惊扰之下，水袖偏离原始轨迹，仅擦着莫莫腰身拂过。 莫莫腰间一瞬冰凉触感后，只觉得传来阵阵火辣剧痛，疼得眼前一黑，未作反抗，她就又被刺客一脚踹飞，后背砸烂好几个茶几，几上的碎瓷片横插/进背。霎时，疼得莫莫眼泪喷涌而出。 “真他爷爷的假戏真做啊！”莫莫眼前阵阵晕眩，耳边嘈杂一片，依稀听见殿内侍卫和刺客的激战不绝、宾客凌乱的痛哭怒骂不息……却久久没有听到亲切的120急救声。 “王导，我要死了……”莫莫撑着地板爬了起来，她一手按着腰侧血涌不断的伤口，一手摸索着怀里的手机，头重脚轻地穿梭在混乱的人流中，跌跌撞撞地往正殿外面走去…… 意识游离间，耳边依稀传来一声惊呼：“九公主，是小嬷嬷……” 小嬷嬷……莫莫…… “叫我吗？”莫莫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之际，瞧见一抹腥艳如血的丹红身影飞仆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救……”莫莫话还没讲完，顿觉眼前漆黑，瘫软的身子摇摇欲坠间，被揽进一个高大温暖的怀抱中，鼻尖萦绕着沉郁迷醉的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