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年酒鬼

    酒楼内的光线有些暗淡，兴许是元气珠在天亮时分自动散去了光华，朦朦胧胧的景象让陆寒看不清楚。

    酒楼四处摆放着十几套石质的桌椅，在这些桌椅靠墙的一侧，有上百坛贴着红色封条的酒坛，酒坛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珍奇的兽rou，兽rou上隐约还能看到些猩红未干的血。

    一只火红的手快速地抓向那些兽rou，碰到兽rou时那只手猛地一撕，从上面撕下一条深红色的精rou，那只火红的手骤然变得极亮，蓬地一声竟燃起了火，五根手指握着那团被火焰包裹起来渐渐变得金黄起来的精rou，赫然塞到了这只手主人的嘴里。

    那人身穿着暗红色的硬甲，坐在靠窗的一方石桌上，嘎吱嘎吱几声，就把方才撕下的兽rou带着火吞吃了下去，将背影留给了陆寒。

    他披散着长发，浑身散发着一股nongnong的酒气。

    方才那只火红的手就是他的左手，他将手中燃着火的兽rou吃光后，左手落到了石桌上的一方暗色头盔上，而他的右手则提起了石桌上的酒坛。

    哗啦啦地，酒水倾泻而下，尽数落到了那人的口中。

    一连饮了半坛酒，他方才将酒坛放下，抬起了那只怪异地左手准备再去撕来一片rou吃吃。

    陆寒冷眼看了片刻，见对方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他不由皱起了眉，开口问道：“喝酒的？”

    那人身形顿了一下，收回了已经触摸到兽rou的手，扭过了头看向陆寒。

    酒糟鼻，大红脸，醉眼惺忪，陆寒看到的完全是一个中年酒鬼的模样，他皱起的眉缓缓平展下来，向着对方点点头，然后转身向着酒楼里处走去。

    徐诸葛并没有回来，徐倩倩也不在酒楼，这让陆寒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他走路的步伐也变得缓慢起来。一边走着，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万一徐前辈找到徐倩倩的时候，发现她已有不测……怎么办？

    “不可能的！”陆寒摇了摇头，他揣测陆寒当时说的纯阴之体，判断出对方必然不会轻易地杀害徐倩倩，他方才稳住了心神。即便自己说服了自己，他的心中依然很是担心。

    “如果出现那种结果的话，”陆寒的脚步陡然停下，双目之中显现出一丝狠厉之色，“妮子，我一定会杀上不灭宫，将所有人都挫骨扬灰！”

    陆寒这一刻的凶狠气息，仿佛回到了半月前在北域生存的日子，那些时候他一个人独自生活在一处偏僻的冰寒之地。那里是他儿时成长的大地，他从小到大一直生存在那里，在那里有无数凶险的妖物，但他依靠坚强的意志和骨子里的一股狠劲，生生存活了下来。

    有一天，徐诸葛和徐倩倩不知为何去北域，途中见到了重伤将死的陆寒，徐倩倩恳求父亲将他救下，自此之后他就跟在了徐倩倩的身边。

    他陆寒在百妖口中生还，所以很珍惜自己的命，但如果有人敢伤害徐倩倩，他必然会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嘿！你小子站住！”忽然有人沉喝一声，将陆寒从回忆中唤醒。

    陆寒皱眉向着四处看去，整个酒楼现如今就只有那个靠窗坐的中年酒鬼，他的目光落到了对方的身上，眼神中带着询问之色。

    那中年酒鬼一口将手中燃火的兽rou吞下，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冷眼看着陆寒说道：“你就是那个伤了刘金刀的……半妖？”

    说完这句话，中年酒鬼惺忪的醉眼盯着陆寒，似乎想要从陆寒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但他失望了。

    陆寒神色淡然，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有事么？”

    中年酒鬼左手虚虚一握，五指之间蓦地升起一团暗红色火焰，他手带着火焰猛地又从旁边撕下一道兽rou，火澎rou油的嗤啦声在空气中显得极为刺耳。

    他的双眼盯着手中那团在燃烧着的兽rou，酒意骤然散去，随之呈现的是一道憎恨的目光。

    中年酒鬼的目光透过火焰看向陆寒，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你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么？”

    陆寒摇了摇头，看向对方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哪有一开始问自己爹娘是怎么死的？然后陆寒忽然皱起了眉头，眨巴着眼睛指着自己，说道：“我杀的？”

    中年酒鬼握着火焰的手猛地一抖，升起的火星险些将他凌乱的长发烧着，他杀人般的目光瞪着陆寒，半天后从嘴中蹦出来两个字。

    “不是。”

    “哦。”陆寒长出一口气，那副释然的神情让中年酒鬼恨得咬牙切齿。

    但中年酒鬼活到这把年纪，必然姜还是他比较辣，他不再看陆寒，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从小出生在斩妖城，我爹和娘是斩妖城北城的守卫。有一天妖族来攻城，他们作为守卫战死在了城墙上。”

    中年酒鬼说话间有些凄切，他抚摸着石桌上的头盔，神情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让他很难接受的岁月。

    “他们死后，我便发誓这一生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一定要杀光那些妖族！”

    “所以我在十五岁那年，毅然加入了守卫的行列，我在二十多岁就已经踏入正阳境，当时所有的守卫最高也不过开元上境而已。”

    “尤其是我后来杀了很多妖族，立下了很多战功，在很多人都羡慕我，说我要晋升的时候——”中年酒鬼说道这里停了下来，咬着牙猛然一拍石桌，桌子上的酒坛被震得嗡嗡作响，被他一把提起。

    剩下的半坛酒被中年酒鬼一口气喝光，他本来就红的脸变得更加通红，他望着陆寒，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陆寒很是不解，但他没有发问。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听他讲了下去。

    “我却被调到斩妖南城！成了南城的卫队长！你要知道南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妈的一个妖族都没有，我哪里能帮我爹娘洗刷怨念！他们在九泉之下只怕也会骂我这个不孝子！”

    中年酒鬼说完，闭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刹那仿佛老了很多。

    陆寒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片刻后问道：“为什么？”

    中年酒鬼突然睁开眼睛，抓起一旁的空酒坛向着陆寒砸来，却被陆寒瞬间躲开，最终那酒坛落在了陆寒身后的石墙上，碎成了一地。

    陆寒擦去脸上溅落的酒水，面色骤然冷厉下来，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对方想要听他的解释。

    “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中年酒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当时就是因为我杀了城主大人的小儿子！”

    陆寒脸色阴沉，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即便他脾气再好被别人莫名其妙砸了一下，任谁也不能就这样了了。

    中年酒鬼从一旁又提出一坛酒，一边开着酒封，一边对陆寒说道：“因为他的儿子是半妖，而妖和半妖都该死！你，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