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最大的谎言
十月中旬，纯白的雪色世界终于彻底越过北方战线的范围，彻底延伸向了北境的苍白之森，让北方战线彻底被一片白色所笼罩，彻底看不到除了雪色以外的颜色了。 厚厚的阴云一直笼罩着天空，每天只有在正午太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才能够偶尔看到太阳从云层之间显露出来，更多的时候只能够透过阴云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太阳的影子而已。干冷的雪花无时不刻飘落着，巡逻的士兵们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道路上的积雪清除干净。 在雾松堡内，警戒的卫兵随处可见，城墙之上更是每隔几步就会站着一个卫兵。城堡中的铁匠铺几乎是昼夜不息地运作着，被烧得通红的铁水不断被打造成各种武器，淬火用的冷水不断因为通红的铁条而发出一阵阵的水蒸汽。混合着人们呼出的白气，厨房里做菜时的水汽，混合成了一股古怪的白雾，笼罩在整个城堡上。 而这股水蒸汽也没能飘出多远，很快就被周围冰冷的建筑的吸走了热量，重新在建筑表面冻结起来。还有一部分的水蒸汽则正好落在了卫兵冰冷的盔甲表面，在金属盔甲上凝结，形成了一层松花状白霜。再加上士兵们如同一棵棵大树般的挺拔身姿，和肩上的积雪，让他们看起来就好像是城墙上的一株株人形的雾松！ 雾松堡里没有雾松，甚至连一棵大树都没有；雾松堡里的每一个人就是一棵风吹不倒雪压不垮的雾松！ 由于雪花的存在，人们的视线也被缩短到了极点，在雪最大的时候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警戒的工作已经不能再简单的依靠站在城墙上的瞭望了，大量身手敏捷的斥候们被派往了战线以北的荒芜之地，去搜索那些兽人的踪迹。 而布兰多手下的黑刃小队由于出色的潜行追踪能力，纷纷怀揣着地雷炸药等等杀戮利器，一个不剩的被派遣了出去。虽然弗莱姐弟二人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过，但是身为曾经北境最强机动部队的后裔，他们的骄傲让他们不可能简单的像普通斥候那样，只是简单的做一些追踪调查工作，暗杀、sao扰、斩首才是黑刃小队的最终目标。 就在大雪纷飞的一天，兽人们的先头部队在雾松堡西方的终于出现了。设立在龙翼山脉某座山峰上的烽火台从那一天开始，滚滚的狼烟就再也没有消散过。在随后的几天时间里，北方战线的其他地段也陆陆续续的发出狼烟讯号，战事不断的扩大，狼烟与烽火将这个纯白色的冰雪世界不断晕开血与火的颜色！ 雾松堡作为整个北方战线的中心，在一开始的时候还驻扎着从整个北境抽调来的各路精英士兵。但是随着战事的扩大，驻扎在这里的士兵们化身为救火队员，不断被抽调出去支援整个战线。 而布兰多和他的斯巴达重装步兵团则依旧驻扎在雾松堡，每天按部就班地训练训练训练，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越烧越旺的战火一般。 “砰！” 独臂的夏尔站在给斯巴达军团新开辟出来的靶场边，用完好的那只手端着一把燧发火枪，稍作瞄准之后，轻轻叩动扳机，伴随着一声巨响nongnong的硝烟从枪管中冒了出来，数十步之外的一个人形靶子应声倒下。 “呼——”夏尔垂下了手中的枪，神色多多少少有些疲惫，握着枪的左手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他的双眼却依旧如同雄鹰一般锐利，死死盯着在风雪之中一片模糊的靶子说道，“……还不够，再来！” 在跟着布兰多回到雾松堡的第三天，夏尔就已经向指挥官达里安说明布兰多对他的邀请，并且提出了想要重新回到战场的意愿。达里安在明白了夏尔的医院之后，也没有多做挽留，直接就签署了夏尔递交的退伍文书，恢复了夏尔的自由身。而布兰多也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一时间，将夏尔任命为了暴风城射击总教官和射击部队的指挥官。 之后的这几天时间里，夏尔就一直在熟悉火枪的使用方法。不得不说，夏尔确实是一个射击方面的天才，进步的速度简直惊人。最开始几天，夏尔还因为左手不是惯用手，不适宜火枪的后坐力等原因，甚至连几米之外的靶子都打不中。但是短短的几天之后，夏尔就逐渐展现出了他过人的天赋，射击水平迅速提高，接近了已经接受过半年多训练的斯巴达重装步兵的水平。 而最近这几天，夏尔甚至已经将射击距离在不声不响之中拉开到了几十步的距离，远超除了布兰多以外的所有火枪使用者。甚至在布兰多不使用带有膛线的左轮枪时，布兰多已经很难在胜过夏尔了。 毫不夸张的说，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夏尔的实力迅速恢复。只要保持足够的距离和充足的弹药，夏尔甚至能够射杀十几个中阶骑士水准的敌人。 而他因为一只手残疾而无法流利更换弹药的问题，也在搭配上一个专门负责帮助他填装弹药的辅兵之后，得到了解决。两到三把火枪轮换使用的情况下，夏尔的射速也几乎达到了前装式火枪的极限。 但是，夏尔依旧在不停的训练着自己，不断挑战着射击极限，将射击的距离一次次拉大。要知道，在这大雪的天气里，对大部分人来说甚至已经看不到靶子在哪里，更不用说要射中目标了。 “长官，休息一下吧……”被派来负责填装弹药的辅兵洛却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递上火枪，而是满脸的不忍劝说道，“今天练得已经足够多了……您的手都已经冻紫了！” 确实，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握火枪，保证精度，夏尔的手上根本就没有做任何的保暖措施，就这样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甚至在他有些冻得青紫的手背上已经覆盖上了一些白霜！ “我说，还不够，再来！”夏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用极度压抑的嘶哑嗓音说道，“难道你没有听清楚命令嘛！” “不行！”洛可一咬牙，却是向前走了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夏尔的双眼，“……我不能再这样让你自我折磨下去了……你的手在这样练下去迟早会废掉的……想想吧，现在你还可以用左手开枪，但是如果在你报仇之前就把你的左手也废掉，那你还怎么报仇！” “我……”夏尔迟疑了一会儿，但很快却是再一次愤怒起来，原本有些苍白的连被涨得通红，“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 说着，夏尔一把扔下了手里已经击发过一次的火枪，伸手就要去抢洛可手中那把已经填装好了的火枪。 “够了！” 在一边看了许久的布兰多终于走了出来，用怒喝声阻止了夏尔有些反常的行为，然后伸手从洛可手中接过那把火枪不让夏尔拿到。 “夏尔，你冷静一点！”布兰多皱了皱眉头，看着有些失态的夏尔说道，“难道你忘记了身为一个神射手的基本素养了嘛！如果你在这样练下去，就算你没有把手练废，上了战场，你也就只是白白送死而已……我让你学枪，不是让你到战场找死，而是让你去报仇的！” “可是……只有这么几步距离，对于兽人来说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冲过来了……”夏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苦涩的说道，“才这么几步距离，只够我开一枪的……和面对面开枪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你太心急了……”布兰多叹了口气，拍拍夏尔的肩膀说道，“一点一点慢慢来，不要着急，我们的路还很长……不要让你的战友，兄弟们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夏尔沉默下来，眼中的锐利消失不见，整个人忽然就像是垮塌下来，压抑的痛苦渐渐涌了出来，“可是我这样活着又能够怎么样呢……他们都已经死了……就算我做得再多，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要连同他们那一份，精彩的活下去啊！”布兰多非常能够理解夏尔的痛苦和无力，“放心吧，他们生前都是英勇奋战的勇士，即使是死亡，他们的灵魂也一定能够获得女武神的庇护，获得永久的安眠……” “好吧……”夏尔沉默了一阵，点点头却也不再坚持要继续训练了，颤抖着将自己早就已经快冻僵的手裹了起来，步履沉重的离开了靶场。 “唉……”布兰多看着夏尔和洛可两人的背影在风雪中逐渐模糊，忽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得知父母阵亡之后的那一段灰暗日子。 “‘连同他们那一份，精彩的活下去’，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怎么可能会活得精彩呢，明明就只能背负痛苦而已……嘿，现在可不是感怀的好时候！”布兰多自嘲了一句，然后双手接住雪花，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擦了擦，这才恢复了一些精神。 “斯巴达重装步兵团，全体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