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黑衣
苏缘久心中忐忑之情几乎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 任谁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死亡之时,还是自己选择的死亡时,都会如此。 不安,焦虑,恐惧,连带着一点点不舍,交杂在一起,几乎要将大脑撕裂。 眼前这座从小住的庄子好像都没了以前那种亲切感。 虽然自懂事之后脑中就不断思考着自己该如何面对现在这种情形,但显然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苏缘久自己还是没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若是将那打xue之法带来,纯阳宫以后就可能会面对一个足以与其匹敌,而不是弱他一筹的大敌。 若是不交,自己家里三百人便会被他们屠杀殆尽。 苏缘久也想过叫人一起来,可是若是被他们用道念发现了,自己家人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就算那些人再笨也肯定不会拿什么下人做主要人质的,只会抓她的父母。 到时候若是把她的父母一杀,就算他们来不及杀其他人,对苏缘久一人来说,这一趟来的也就毫无意义了。 无奈之下,苏缘久孤身一人,什么也不带的走了回来。 面对家庭和门派两边重量倾轧之时,苏缘久选择了一条完全是自杀的道路。 若不是如此,她又能怎么选呢? …… 现在站在自家大门前,苏缘久握剑的手几乎要将木质的剑鞘捏碎。 却不想还没进门,周围已被重重包围起来。 苏缘久的目光中满是疲惫。 不过手上并没有停。 脚下步伐快速移动着。 ‘呛啷’一声拔剑而出,一步直冲进门,期望占领一个有利地势,顺带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将父母救出来。 谁知,一进门,整个人就愣住了。 府内,血流漂橹。 满地尸体堆积着,血液、碎rou、肢体四处横陈。 苏缘久双目顿时瞪大。 ‘为什么…昆仑的人不是要打xue之术么,为什么要杀他们?’ 惊讶过后,便是席卷心灵的惊恐。 双腿逐渐迈开,由缓慢到极速。 那群黑衣人还是将她包围着,随着她的脚步一步步移动着。 苏缘久却好像疯魔了一般,完全不顾周围黑衣人的刀剑,径直向屋内冲去,直向主房。 “爹..娘,你们千万..千万不要...” 那群黑衣人也是奇怪,只是包围不让苏缘久冲出他们的视线范围,却没有一个人前来将她制住,只是一步步随之移动着。 苏缘久两手颤巍巍的推开主屋房门。 随着‘嘎吱’声, 入眼的,是两具尸体。 苏缘久无力的跪倒在地上,双手颤抖。 “爹…娘……” 苏南飞的尸体已经僵硬了,苏夫人同样如此。 不知是不是因为痛苦,两人的面目始终狰狞着,死不瞑目。 他们的头颅就这么放在身体前面,中间还摆着一炉香。 里面只剩下香灰了。 一个黑衣人静静的坐在主屋中间,长发就那么散着,整个人好像要陷进柔软的貂皮被中。 苏缘久顿时两眼通红, “你…” 不再多言,先天真气爆发开来,抬手便是一刺。 目光血红 【剑锋连转,套月明暗】 【三环套月】 ‘咄’ 十二剑化为一声,长剑直刺心喉 双眼被血丝布满 却不想那黑衣人只是简简单单一伸指,便牢牢的将长剑锁入两指中间,蒙上的脸庞看不清表情。 苏缘久看剑术无用,立刻贴身短打 伸、挥、击、靠,连续四下都被对方灵活的躲开。 银牙紧咬,真气暴涨而起,集中于掌心之中,全力一掌挥出 【泽灭木,大过】 【君子以独立不惧,遁世无闷】 【无咎掌】 柔和的先天真气拧成了一股,如鞭似牢般直接向那黑衣人冲来,化散成团,一股柔劲顿时将其推飞。 苏缘久手下不停,右手拾起长剑再刺。 可那黑衣人却略感无聊的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意思,随意一招鹰爪手便紧紧锁住苏缘久的手腕,鹰爪一捉一甩,苏缘久顿感腕骨剧痛,长剑径直甩飞。 又是一环,困住周身便是一锁。 两脚连续踹在膝弯上,逼的她跪下,左手从后方取出一根绳索,三两下便直接将苏缘久捆好,扔在地上。 苏缘久在手腕被拿时便感觉到了一股绝强的真元将自己包围,被锁住时更是清楚的认知到了自己与他的修为差距,心中绝望之感顿生,被绳索捆好后更是感觉到了不对劲,这绳索太过坚韧,八成是用什么兽妖的筋骨做的,完全挣脱不得。 眼看家人尽死,自己又被人拿住,心下绝了逃脱的希望便打算咬舌自尽,却不想那黑衣人又将一块软绵绵的丝绸塞进了自己嘴里。 现在,自杀都没法了。 一直忍住未曾开口的苏缘久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声音带着极度的委屈和一丝哭腔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为什么杀这么多人?我们苏家与你们无冤无故,为何要灭我苏家满门!为什么?” 那黑衣人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将不断挣扎、不停大喊着的苏缘久扛到了一个仓库前。 “第十六号目标捕获完成,此次的体质是洞阴环骨。” “交接完成。” 那两名仓库前的黑衣人只是点头,把苏缘久放进仓库,锁住丹田,牢牢绑好。 本来被扔进来的苏缘久也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被怎么样,只是关起来。 可庆幸刚过,心中就是一股止不住的悲伤。 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 十年来,自己一直在宫内学道习武,未能照顾父母丝毫,到了最后都是父母替自己承担这些孽责,自己明明是个习武之人,明明自小就被教导这身武艺要用来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到了现在,却连父母都没能保住。 甚至还是因自己而死。 自己,简直是个丧门星。 心中悲伤,怨恨,憎恶,气恼不断交织着,跪在地上不断以头撞地,泪水淌下几乎将衣衫浸透。 悲意,渐渐将那颗不断跳动的心冻结了起来。 两眼有些无神。 苏缘久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她还是那个被寒毒蚀身的小女孩, 在遇到一些困难时,总会回头,望向那道一直在自己身后的人影, 双腿无力的蜷缩而起,语气依旧当年那般无助, 低声喃喃: “谨言,求求你……” “…帮帮我。” ...... 夜谨言此时正坐在船上最顶层的房间中闭目调整状态。 现在已经过去足足有四天了,若是按船程算的话,久儿应该已经到扬州了。 指节捏得有些发白。 ‘太慢了。’ 即使这大船把所有货物全部倾倒出去,人也调整到了最少,把速度开到了最快,还是太慢了。 船程肯定会快一些,最多再有两天。 可夜谨言心中焦虑好像锅炉上的蚂蚁,每多一天,甚至多一时辰,多一分,多一秒久儿都有可能死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这让他如何冷静的下来? 夜谨言自降临到这世界后便少有能亲近的人,洛风师兄他们更像是一直照顾自己的师长,而非亲人。 真正被自己当作亲人的,只有这个自己从小一点点教导,到后来反过来管他的小姑娘。 青梅竹马 可若是一个人知道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正在走向送死的路上,那人会怎么想? 夜谨言只能回答, 不敢想, 只希望这船能赶紧飞起来,顺着河直接漂移到扬州去。 心中的紧迫感几乎要将他压碎 只可惜世界上非得有那么一种叫做墨菲定律的东西存在。 墨菲定律是什么意思? 越希望快点,这速度肯定就得慢下来。 找事的人,来了。 耳畔,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 ‘咚’ 双目顿时睁起,目光微微有些狰狞。 那五十多岁的船主也慌慌张张的从隔壁跑了出来,谁想刚出了门就听淡淡一声,带着寒意。 “我的人,要是因为你们耽误了时间出了事…...” 剑锋似的目光一转, 刺向那群自船顶冲下来的黑衣人, 白袍被一阵和风吹荡而起, 语气平淡, 一个字一个字却好像都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 “道爷,把你们的心肝挖出来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