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苍雷之罚浊清泉
陆振英步入池中,那泉水霎时便没过头顶,她心中害怕,但想起盘蜒所言,任由泉水灌入口鼻,胸腹苦闷,想要咳嗽,咽喉由此痛痒,更是苦不堪言。 又过片刻,她如遭雷击,浑身guntang,经脉间有如刀割,身子痉挛,一股无可阻挡的力量似野兽般在体内骇动。她痛不欲生,恐惧异常,想要浮出水面,但盘蜒手掌抵住她灵台xue、天灵盖,将她摁住,阻她出水。 陆振英五官扭曲,奋力挣扎,却似听盘蜒说道:“相信我,莫要抗拒。”她想起盘蜒对她承诺,深信不疑,当即静下心来,任凭水中咒术如何摧心,她皆听之任之,不再挣扎。 这池水之中蕴有天雷真气,如修士步入其中,便似被天雷劈中,经脉受创,如入地狱,堪比渡劫之罪。陆振英内力不到,身入池水,本是必死无疑之举。 但盘蜒在旁陪伴,不停以太乙幻灵掌功夫缓解她痛楚,而太乙异术乃是一门逃避天罚的异法,盘蜒用于此处,在陆振英体内大布疑阵,令那天雷真气没头没脑的乱窜,伤不及要害。加上两人一男一女,阴阳相济,恰好可削弱雷电。如此持续良久,陆振英身子僵直,肺中窒息,呼吸停滞,水泡不生,盘蜒趁势将她拉了起来。 陆振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似已身亡,但盘蜒在她胸口一按,内力到处,打通她一口气,陆振英“呜呜”闷哼,吐出一大口血来。盘蜒将她扶住,看她肩上黑斑,早已消失无踪。 盘蜒喜道:“陆姑娘,这法子果然管用,你伤势已然痊愈。” 陆振英甚是虚弱,脸色苍白,但仍朝盘蜒淡然一笑,说道:“全赖大哥相助,我自个儿定然不成。” 盘蜒拾起那水中破木剑鞘,送入陆振英手中,说道:“这池水中真气何等厉害,此剑鞘却安然无恙,或已过了万年。此乃异宝,姑娘当好生收着。” 陆振英道:“这如何使得?大哥为何不自己拿着?我能保住性命,已然福缘深厚,不可多求。” 盘蜒笑道:“你从池水中存活,这剑鞘只有你能用的了。” 陆振英坚决推辞,盘蜒道:“姑娘若不收下,我盘蜒报不了恩情,心中难安,一辈子都不好过,说不准三天两头的上吊跳崖,到时缺胳膊断腿,姑娘心中过意的去么?” 陆振英笑得咳嗽起来,说道:“你这人...好,我便听你的,拿着这剑鞘,只是不知它有何用?” 盘蜒道:“其中奥妙,我半点不知,总之妙不可言,咱们可慢慢摸索。” 陆振英挺腰站起,稍一运功,感到浑身真气沸沸扬扬,奔行如雷,与往昔不可相提并论。那真气奔入掌心,几不可制,她娇叱一声,拍出一掌,一道电光直飞出去,正中立柱,轰轰作响,声如雷鸣,留下一道焦痕。 她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自己手掌,盘蜒道:“看来这池水真气非凡,姑娘竟练成了一门霹雳般的内劲。” 陆振英见这掌力如此惊人,登时如获至宝,喜道:“这全是大哥的功劳,盘蜒大哥,我该如何谢谢你?” 盘蜒心想:“我求你让我追随左右,护你一生周全。”他此生头一次被人触动心扉,深受感动,只觉若不陪伴眼前少女,此生便无趣得紧,这并非情.爱,而是真心实意的敬仰,但他性子别扭,这话却说不出口,只是说道:“我这人最喜欢钻研学问,姑娘收获此功,我生平从所未见,将来必能生出更大威力来。我倒想陪伴姑娘身边,一睹此功全貌,此宝神效。” 陆振英忙道:“我也不想与大哥分离。”顿了顿,又道:“大哥,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哥莫要嫌弃....” 盘蜒道:“姑娘还有何心愿?尽管说来,我瞧瞧自己能否办到。” 陆振英脸上发烧,小声道:“我想与大哥义结金兰,拜做兄妹,不知大哥能否答应?”她对盘蜒极为钦佩,听他愿意相伴,自也欢喜,但她乃是未出嫁的少女,而盘蜒也并未婚娶,两人长久呆在一块儿,极易引起流言蜚语,她早对张千峰钟情,虽心上人此刻生死不明,却仍怀希望,不愿生出误解。思来想去,唯有结为义兄妹最为妥当。 盘蜒只求能照看她,名义如何,全不挂怀,当即微笑道:“义妹所言甚好,我是求之不得。” 陆振英听他转口极快,立时便叫自己义妹,心花怒放,忙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妹三拜。将来我与大哥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盘蜒捂住她的嘴,说道:“大恩不言谢,大义不空誓,咱俩既然都有此心,不必赌咒发誓,兄妹之情也绝不更改。否则纵然誓言如何忠诚,也不过一句空谈。” 陆振英心想:“我这大哥乃放浪狂士,不将俗法礼节放在眼里。如此甚好,我欠大哥恩情,这辈子都还不清,我这一生一世都要对他好。”遂用力点了点头。 世间义结金兰之人,虽多有忘恩负义、难以善终之辈,但也有情真意切、更胜亲人的佳话。陆振英得遇盘蜒,真比多了个亲哥哥还要高兴数倍。 两人修养片刻,走下那水潭台阶,只见泰慧正打坐运功,以真气疗伤,神色极为专注,头顶真气盘绕,已至紧要关头。盘蜒说道:“这女子甚是狡猾,功夫也极为厉害,若她再找上门来,倒也不易应付,我这便将她杀了。” 陆振英吓了一跳,忙道:“万万不可,大哥,此人是你侄女,你怎能对她如此?她最多十四岁芳龄,未经教导,不懂以诚待人,咱们当收留她,悉心感化,盼她能改邪归正,万不可痛下杀手。” 盘蜒摇头道:“她看似年幼,实则并非如此。我听闻世上有吸血为生的妖人,可以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她几次三番算计我,心思之老辣狠毒,哪里像是个少女?连那毒霜都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我看哪,她并非是我侄女,而是她随口捏造,欺瞒咱们。” 其实泰慧先前所言似并不虚假,她年纪未必真实,但盘蜒睡了多年,早已忘了自己岁数,没准还真是她叔叔。只是这女子若成隐患,威胁陆振英性命,便是她自称盘蜒亲爹亲娘,盘蜒也照杀不误,反正他也想不起来往事,不如当做不知。
陆振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暗暗心惊,万般不忍,说道:“大哥,你就依了我吧,咱们英雄好汉,不杀手无寸铁的女子。” 盘蜒心想:“眼下义妹武功未必在这泰慧之下,而她心思也难瞒得过我。”叹道:“如此也好,但咱们决不能让她跟着。” 正说话间,泰慧睁开眼来,望向二人,眼神恼恨,又见陆振英神清气爽,病容全无,更是嫉妒万分。她怒道:“泰一,你....你真让她得了轩辕的神功?” 盘蜒朗声道:“不错,你千算万算,终究不能如愿。义妹,你让她瞧瞧你的本事。” 陆振英知盘蜒有意让她显露掌力,让泰慧知难而退,于是凝力掌心,拍出一掌,噼啪一声,远处电光霹雳,留下黑焦一块,烟雾飘散。泰慧目露惊惧之色,颤声道:“这便是轩辕的...为何你能这么快练成?”见陆振英腰间系着那破木剑鞘,心知那定是真正宝物,露出羡慕神色,不禁咬住嘴唇。 盘蜒道:“我不来杀你,但你要好自为之,咱们就此告辞。” 泰慧突然再度放声大哭,双手擦拭泪水,细小的身子不停抖动,她哭喊道:“你好偏心...叔叔,好偏心。她又并非真是婶婶,不过是义妹。她根本半点不把你放在心上,怎及得上你亲侄女?你一心惦记人家美色,可人家将来必将你抛在脑后。呜呜,呜呜,叔叔是笨蛋!傻瓜!又坏又蠢!” 陆振英听她将自己说的这般不堪,自也有些生气,反驳道:“我怎会抛弃大哥?我与他结义为亲,此生都绝不背弃。如违誓言,叫我陆振英受天打雷劈而死!” 泰慧有意挑拨离间,即便两人不会当即反目,也要盘蜒心中难受,又道:“你说的好听,将来之事,谁能知道?叔叔,我劝你一句,你若真喜欢这陆姑娘,非娶她为妻,要了她身子,她才能对你死心塌地,否则什么山盟海誓,不过是一句空谈。” 陆振英想不到泰慧说出这般无耻话来,饶是她天性善良,也当场气得发颤。 泰慧心下暗笑,瞪着陆振英道:“你被我说中了心思么!叔叔,我猜她定另有英俊潇洒、家大业大的情郎,这才对叔叔你用这等欲擒故纵的手段。否则以你这般俊脸才干,哪个女人不爱?若非我是你侄女,也早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了。” 盘蜒突然冷笑起来,泰慧吓了一跳,当即闭嘴,只听盘蜒说道:“你老实说,你如今到底几岁?这等歹毒狠心的言语,又岂是个乳臭未乾的小姑娘能说出口的?” 泰慧自知失言,急道:“你看我像几岁?我说的全是真话。乃是全心全意为你好。” 盘蜒拾起那柄金剑,神色麻木,直指泰慧咽喉,泰慧不寒而栗,花容失色,忍不住泪水又滚滚而下,她嚷道:“好吧,好吧,我....我招,我招,我今年二十多了,自从身入万鬼,成了血鬼之后,便不再长高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