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慈父用心何其苦 冯将军盘算未来路

    第一百五十二章——做慈父用心何其苦，冯将军盘算未来路

    冯近忠说的话着实把冯茜茜惊呆了，她想不到渤海国来的两位客人居然是为了来提亲，一时间她脑中一片混乱。胭脂在她背后也被这话震惊了，急忙伸手搭在冯茜茜肩上轻轻一按，冯茜茜下意识的抬手轻轻握在了胭脂软软的手掌上。

    冯近忠见冯茜茜的表情充满了惊讶，又接着道：“你先别慌张，爹不会为难你，要不要同意，嫁不嫁，都是你说了算。”

    冯茜茜忙道：“我不想嫁！”

    冯近忠脸色一沉道：“嫁不嫁还是等你仔细想过了以后再答复吧，杨公子远道而来也是慢慢的诚意，你怎么能就这么草率的下决定呢？”

    冯茜茜道：“我不喜欢他，不嫁他，这就是草率？那他连见我都没见过便说要娶我，他就不草率了？”

    刘士辰哈哈一笑拱手对冯近忠道：“冯将军，令爱说的对，其实我们这一次来提亲也只是一个提议而已。若是能成自然好，若是不成咱俩两家也不要失了和气。”

    冯近忠道：“我和你家将军是在沙场上惺惺相惜而结下的友谊，说的堂皇的一些，这友情超越了国与国的嫌隙。说的粗俗些，这友情跨越了寻常男人之间的酒rou玩乐，而且我与杨将军已经结为兄弟，能成便是亲上加亲，不能成也是永远的他乡故人，所以你不用太在意，这和气肯定不会失了去就是了。”

    刘士辰道：“如此甚好！”

    冯近忠又道：“不瞒两位，小女先前刚跟本城宋姓公子订了亲…”

    听到冯近忠这话，杨云急忙打断道：“哎呀，这我们可不知道，实在是抱歉，唐突了！唐突了！”

    冯近忠一笑道：“杨贤侄啊，你听我把话说完，小女虽然与那宋姓的公子订了亲，可是这宋公子昨天夜里死了，这样一来这一门亲事也就算是黄了。”

    杨云听到这话，急忙拱手对着冯茜茜一拜道：“我二人不知发生了这样事，还远道上门提亲

    ，实在是多有得罪，姑娘多多见谅，还请姑娘节哀。”冯茜茜只是瞧了瞧他，并没有回话。杨云想到冯茜茜或许是因为刚刚失去了爱人，所以才会对他提亲的事是这样的反应，于是心中的失落不仅也少了几分，反而还对追求冯茜茜的事多了许多信心。

    刘士辰在一旁察言观色，暗中发现冯近忠和冯茜茜之前好像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顾虑，就连冯小姐身后站着的丫鬟也都好像对提亲的时有许多想法和心思，三个人各有各的表情，各有各的愁思。刘士辰心道：“该说的话我也说了，该办的事我也办了，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不过在看天意之前，还是让冯将军他们自家人慢慢商量一下吧。”

    刘士辰想到这里，便起身道：“冯将军，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要出去寻一个落脚的住处去，就此告辞了。”说完这话，便同杨云一起站起身来向冯近忠拜别。

    冯近忠站起身道：“你们远道而来，哪还用去寻什么住处啊，就住在我这将军府里就行了。”

    刘士辰道：“这样可不妥，我俩来时假借的是客商的身份，若是住在了将军府中，只怕传出去后对冯将军您和我家将军都极为不利。”

    冯近忠想了想道：“也罢，那两位准备在这沉冠城中逗留几日啊？”

    杨云道：“三日后我们便要启程会西京了。”

    冯近忠道：“好，这几日还请二位多来我将军府上做客，我与杨将军一别几年有太多事情想要知道了。”

    杨云笑道：“这个自然不在话下，好了冯将军，我们告辞了！”

    冯近忠摆手示意冯茜茜和胭脂与他一起送客，冯茜茜心中虽然地处这亲事，但是接人待客的礼节还是要做足，于是拉着胭脂和冯近忠一起把杨云两人送出将军府，不过为了遮人耳目，冯近忠并不敢远送，只送到了府衙大堂后的长廊便停了脚步。杨云和刘士辰拜别以后便由兵丁领着出了将军府。

    见杨云和刘士辰走远，冯近忠转过头对冯茜茜道：“茜茜，这事你怎么想？”

    冯茜茜道：“还能怎么想？我刚才都说了，我才不要嫁给他。”

    冯近忠道：“有些事你还不懂，我从前也不懂，可是这几年的时间里我却渐渐懂了。”

    冯茜茜疑惑道：“什么事？”

    冯近忠道：“那就是国与家之间该如何平衡的问题。”

    冯茜茜不解道：“爹，这是什么意思啊？”

    冯近忠道：“我曾经只是一个鲁莽的武夫，凭着一腔子热血和一股蛮力在羽林将军高仙芝手下当个步兵小校，后来看不惯官场上的肮脏勾当就跑到这北国边塞来隐居。直到后来认识了桂娘也就是你娘，可跟你娘在一起时我依旧还是一个毛毛躁躁的一心怀着国仇家恨想要出人头地的小伙子。直到跟你娘生活在一起了许多年，我才渐渐发现国家的事再大也只是国家的事，什么都比不上自己这个家的幸福和安定重要。从那时起我就越来越珍惜自己手里的幸福，越来越珍惜和你以及你娘咱们三个人在一起的生活。虽然我从来不曾对你说过，但是我真的非常爱你和你娘。”

    冯茜茜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这么温柔神情的说起自己的娘，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暖意，她不由的伸出手挽住了冯近忠的胳膊。

    冯近忠又继续道：“后来，你娘死了，我更加确定了这种幸福被从身边剥离的痛苦。所以，我就一直琢磨着并且想方设法要去确保这种幸福不会被打断。我想，杨文义跟我的想法肯定是一样的。”

    冯茜茜插嘴问道：“爹，你是指？”

    冯近忠望了望冯茜茜的脸，微笑着道：“我要确保你的幸福和安全，确保咱们一家人能够好好在一起。只要能保证这一切，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背叛这个国家，我也在所不惜。”

    冯茜茜急忙打断了父亲的话道：“爹，你干嘛要说这个？”

    冯近忠道：“现在的朝廷什么样，你可能不清楚，但是我心里清楚的很。咱们燕郡的李良淳李将军治军严谨，作战又骁勇无比，自从他当了燕郡的节度使以来，咱们燕郡一直平安无事，就算是偶有渤海流寇来袭，也都被咱们边境上的侦察部队给消灭殆尽。可是他背地里也做了许多有猫腻的事情，上下钻营，里外勾结，这些都是我这明眼人看在眼里的。唉，反正我已经对这个世道和国家失去了信心，照这样发展下去，没准哪一天咱们这和平日子就会结束。还记得咱们沉冠城前任守城镇将徐荣嘛？我和他比又能比他强了多少？说句实话，治军我不如他，行军打仗我也不如他，若是论起诗词歌赋这些文化上的事，他更是强了我千万倍，但是四年前沉冠城依旧是陷落了，徐镇将中流矢战死，他的家人也都在那一场浩劫中死了个干干净净。这几年虽然天下太平，可是越是太平，我就越是会去琢磨，去反思，去思考。我不想自己变成下一个徐荣，我也不想你们跟徐荣的家人一样惨死。”

    冯茜茜道：“爹，你不要这么想，你是你，徐荣是徐荣。现在咱们沉冠城兵精粮足，城中将领也都指挥有方，更何况咱们沉冠城还有今年刚刚建成的城墙用来阻隔敌军，现在的沉冠城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大要塞，你不要这么悲观。”

    冯近忠道：“千里之堤溃于蚁xue，你看到的都是外表的东西。茜茜我只问你，咱们大唐自高祖建国以来一百多年，曾经何其强盛？不也落得如今这般百孔千疮嘛！现在的大唐依旧能存在，不过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已。这道理换到咱们沉冠城身上，还不是一模一样嘛！”

    冯茜茜本想反驳，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天下大事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又熟悉又陌生，可是她看到自己父亲这样的情绪，又想安抚却又无从下手，只能干着急干心疼。

    冯近忠道：“茜茜，你要理解我。我想把你嫁给童将军，也是为了一旦战乱再起，你能有个人依靠，童将军少年英雄，他一定能保护你。你若不想嫁给童将军，你也可以琢磨琢磨这个杨文义的儿子杨云，他与你年纪相同，长得也不赖，若是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咱们一家人没法在大唐待下去时，你也可以投奔到渤海国由杨将军一家庇护。就算之前决定把你嫁给宋德也是因为他家做绸缎生意，可以在紧急时刻走他们家自有的货运路线逃到南方远避战火。不过现在看来，我觉得杨文义的儿子是个好人选，因为渤海国内有许多杳无人烟又物产丰富的地方，虽然说是杳无人烟但其实也都是一些自给自足的无国籍无国界的中立村落。你若嫁了杨云，以后可以去那些地方生活，远离战争，远离这龙蛇混杂的俗世，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冯茜茜听到了冯近忠的这一段话，才算是明白了冯近忠对于自己的一片苦心，她从来没从冯近忠的角度去考虑过自己成亲的这件事，她也第一次理解了那些所谓的政治婚姻是什么样的意思和感觉，虽然她的婚姻与政治无关，但是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样的，都是有目的性的去谋划一种人为可控的未来。

    就在冯近忠与冯茜茜在府衙大堂后的长廊中语重心长的交谈时，童林就在站在不远处的假石山后完完整整的偷听了两人的谈话，原来他在中庭果园的凉亭中等候时正巧看到了从会客房走出来的刘士辰，杨云，冯近忠，冯茜茜和胭脂五个人。他见杨云和刘士辰两个人眼生，料想就是渤海国来的客人，又见冯近忠与他两人的客套和热情劲儿心中更是疑惑，于是便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远远跟在后面。直到冯近忠和冯茜茜折返站在长廊上说话，他便躲在了假山后静静细听。冯近忠的这一番话，让童林大为震惊，虽然他乍一听时十分气愤，他心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冯近忠变节了，投靠了渤海国，后来又听到冯近忠污蔑李良淳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时更是怒不可遏。可是随即又听到了冯近忠说冯茜茜的婚事，心中又咚咚咚的跳个不停，他明白了自己在冯近忠眼里不过是一个为了他女儿能过上好日子的一个棋子而已。可是他心中虽然气愤，却又从某个层面上对于冯近忠产生了莫名其妙的理解和同情，其实他作为李良淳的左右手，他也暗地里为李良淳的未来担心过。他从几岁开始就在军营中长大，他所见过的军政之间的冲突已经太多太多了，有功之将冤死，庸才碌碌缺成了将帅，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越是忠诚的将士越容易战死，这也是他心中一直存在的心结。所以当冯近忠为了冯茜茜的将来选择了自私时，童林的心中实在是恨不起来，将心比心，若是他童林有选择，他难道就会真正做得到忠义千秋吗？

    冯茜茜叹了口气道：“爹，你的良苦用心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可是让我嫁到渤海我是不会考虑的，我不想离开你。”

    冯近忠问道：“那童林童将军呢？”

    冯茜茜道：“他我也不会考虑了，爹，胭脂跟了我这么多年，与我情同手足，我希望爹爹你能成全胭脂对于童将军的感情。”

    冯近忠皱了皱眉然后想了想道：“其实你之前说的事，我已经想过了。我决定正是把胭脂收为义女。”听到这话，冯茜茜一脸兴奋，不禁高兴的叫出了声，胭脂也兴奋的涨红了脸。就在这时，童林假装从果林方向走了过来，开口道：“冯将军，冯小姐，胭脂姑娘。”

    冯近忠见到童林再心中一惊，不由的暗想：“天啊，刚才我说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到啊？”只能尴尬的道：“童，童将军。”童林一见冯近忠脸色阴沉便明白冯近忠是在担心刚才的对话有没有被他听到，于是开口道：“我在果林等冯小姐，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刚要走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了。冯将军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冯近忠回道：“聊些寻常的家务事。”

    冯茜茜在一旁兴奋的插嘴道：“我爹要收胭脂做义女了。”

    童林低声道：“那要恭喜胭脂姑娘，也要恭喜冯将军收得这样一位好义女。”

    冯近忠一笑道：“我也要恭喜童将军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