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若非千金(2)
她猛然一转身,带动发丝三千,头也不回,便要从他身畔走开。却被一只刚劲有力的手紧紧抓住臂膀,向着那红棕宝马的方向拉去。 “慕容谦,你放手!”雪瑶挣扎着,想要脱开他,奈何不过徒劳。“慕容谦,你这是绑架良家少女,信不信我去告你啊!等着吃官司吧!放手!”窈窕的身影被强迫着來到马鞍前,雪瑶无计可施,只得跋扈地叫嚣。 上马前,慕容谦停下了,却沒有放开她,转过身,靠在她的耳畔,他总是那般魅惑,“要是你敢去承认自己冒充公主在前,窃取情报在后,今日又对本王手执利刃,不要说绑架你,轻薄的罪名,本王也一并认下。看看咱们谁的下场更惨。” “呵,好啊。去官府呀。”雪瑶挑着眉,挤出一个假笑,手上的三根唐门针已按捺不住。 只是,她刚要出手,针未离指,却被慕容谦牢牢钳住手腕。 “第几次了?你说,本王是不是该废了你的手?”慕容谦戏笑不减,却狠狠扳住她的腕骨,眼眸里闪过一丝残忍决绝。 他对她,是不是太好了?以至于,她就敢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向他出手。 他容她纵她,可到头來,她彻头彻尾地骗他,还大义凌然,理所应当要求他放她离开,这样的女人,不给教训,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 夏日的风是柔暖的,树林阴翳下,正是舒适宜人,可被慕容谦掐住腕骨的雪瑶,却只感到痛中生麻。 他不会真的要下手吧? 可即使这样想到了,她是唐雪瑶,她绝不会向他慕容谦低头,扭曲的痛楚神情漫上俊美凌芳的面庞,“慕容谦,我唐门中人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只要我唐门还有一人,定要你永无宁日!” “哈,是吗。那本王倒是要看看,唐门还有谁能來救你,刚才放倒的那个师兄吗?还是唐桀啊?要不会会你师父也可以。”慕容谦勾上邪逸的笑,手上却毫不松力。 手腕上的疼痛终于让雪瑶安静下來,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皓齿朱唇,血色殷染。 她不认输,就是不认输,无论什么时候。 卿本刚毅,柔华何往。 看着她痛楚的神情,她的倔强,她的傲慢,还有她眼神中永远不屈服的刚烈,慕容谦的心,不由得一怔。 为什么不向他妥协?为什么一定要逞强? 何苦來哉。 下一瞬,雪瑶本以为自己就此骨折筋断,无力逞游,不想,腕上的力道却突然松了,迎接她的,却是他宽厚的臂膀,还有两畔疾掠而过的夏日暖风。 “你一个,就已经永无宁日了。唐门的人,本王不想再惹。” 他们已经在马上了,他拥着她,一路飞驰。 翠色里留下的是韶华,韶华中,几多真情,几分伤。 马蹄杳杳,不时便到了王府。“镇北王府”四个大字,黑底金墨,无论何时,峥嵘如一,震人心魄。 物是,人也是。可惜,一个身份,说大不大,说小,却足以改变一生。 漆黑如墨的府门前,石玉宛白的台阶处,他先行下马,伸手向她,儒雅中透着邪逸风流,恍若三年之前。 雪瑶也一如往昔,看都不曾看他,自己便直径跳下马去。当年她装成娇柔的宁和公主都沒用他扶,现在,自然是想都不要想。 慕容谦一笑而过,大概,他已经习惯了吧。若是哪一天她真的小鸟依人了,那还是她吗? 可伸手的人,永远是他。而她,总在拒绝,他也不知,他还会坚持多久。 哈,她身份不明,敌友未知,他怎么会想这些呢。 慕容谦啊慕容谦,当年和柳蓉儿纯情痴恋一场,最后竟抵不过太子侧妃的名位;而今,一个屡次欺骗自己的女人罢了,难道,就真的这么放不开吗。 他心里嘲笑了自己几番,悄然一句苦叹。 一前一后进了府宅,却见肖如风已经等候多时。 不经意一眼,雪瑶望见当空红日。朝阳渐成夕暮,金洒荣华几度。 原來,他们耗了那么久。 “见过王爷,”肖如风向慕容谦行了一礼,顿了顿,也向雪瑶欠身,“王妃。” 雪瑶瞥了肖如风一眼,都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是宁和公主,更谈不上什么王妃,逃走不成,就直接送他一把迷香粉,可他竟还是称呼她如旧,也不知他是给自己面子,还是故意让她难堪。 不过雪瑶沒有时间细究这个,因为肖如风继续开口了,“那个刺客已经交给地牢,现在还沒招,不过他撑不了多久的。” “嗯,务必要他把知道的全供出來”,慕容谦顿了顿,目光略过雪瑶,又补了一句,“尤其是同党。” “屈打成招。”雪瑶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 一边穿过游廊,肖如风一边继续说着,“还有,王妃的那个侍女,,”他似乎还在犹豫,却见雪瑶向他使眼色,同时小声打断道,“肖士将,做人要是不积德,天气这么好,莲公主肯定一会儿就到。” “咳,”慕容谦闷咳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肖如风,“要是有些人,畏惧女色,疏漏了王府防卫,这么好的天气,就可以永远留在地牢站岗了。” “末将不敢,”慕容谦**裸的“威胁”下,从她前次逃跑,到夏儿离府,再到香雪做替身,肖如风自然什么都说了。 雪瑶再怎么不满意,只能在心里暗骂他软骨头,不仅怕女人,还怕丢了差事。 其实,肖如风心里也是叫苦不迭,之前是在这两兄妹之间周旋,现在倒好,又平添了一个刁蛮王妃。这年月,一个小小士将都是讲人品的。 很快,已经在明景轩门前了。 “将那个丫鬟带过來吧。”慕容谦悠闲说着,雪瑶心里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明景轩内,慕容谦负手而立。雪瑶立在旁边,这个时候,他默然,她自然也不想惹他。 两人间,空屋一片静悠悠,咫尺天涯相隔远。 香雪被带了上來,身上仍穿着雪瑶的衣裳,珠钗臂钏,锦纱作衣。本就不俗的香雪,以此为衬,倒是平添了几分华丽之美。 “王爷饶命啊。”知道自己犯了大罪,一进门,香雪立即跪在地上。 “抬起头來。”慕容谦回过身,平淡而随意。 “奴婢不敢。”香雪有些害怕,战战栗栗。 “要本王帮你吗?”慕容谦说得温和,两步跨过來,掐着她的下巴,直直扬起,一举一动,未有丝毫怜香惜玉。 他仔细审视着这个小丫鬟,他想起來了,这不就是她与人私会时,通风报信,又出卖了她的那个丫鬟吗? 看到这个丫鬟,却提醒了他,她不仅骗他,还和别人不清不楚!勉强压在心里的往事,难以抑制地浮现在眼前。 香雪被他扳得生疼,“啊,”一时禁不住,叫了出來。 “慕容谦,你欺负一个小丫鬟做什么?”雪瑶替香雪不平,冲过來拦慕容谦。不想,未等她拦,慕容谦很随意地放手,香雪便直径仰身在地。 “我欺负她?”慕容谦看着雪瑶,仿佛自嘲,也好像无心,“行啊,那本王不欺负她。”接着,他转向香雪,打量着她,堆上轻浮的笑意,“小丫头,王妃的衣裳都穿了。既然这么想做本王的女人,那本王就成全你。” 香雪听了这话,慌得连连摇头,抬头向雪瑶求助,对上的,也却是同样震惊无措的面庞,“王爷饶命,王妃饶命。” 自古以來,丫鬟的命就不好,尤其是夹在他们这样争斗不休的主子之间。王爷深意莫测,王妃刁蛮跋扈,一个丫鬟而已,大概也只有磕头求饶的份。 “怕什么呀?”慕容谦似是温柔地看着香雪,微微的小胡子尽显风流。理了理她的衣襟,同时回望一眼满脸错愕的雪瑶,带着一丝报复后的得意,他继续调戏香雪,“怕你家主子?那本王休了她娶你,如何?” 香雪却摇头遥得更厉害了,“王妃对奴婢恩重如山,求王爷不要为难奴婢了。” 几分怨,几多伤,雪瑶的目光扫过香雪,直落在慕容谦那里。 “慕容谦,嫁给你的本來就是南楚宁和公主,跟我唐雪瑶半点关系也沒有!”一直想理直气壮告诉他的一句话,如今说出來了,气势汹汹,可心底,为何却有如此浓重的惋伤失落,“要娶谁,自便,少扯上我,本姑娘沒那闲情逸致!” 他可真是风流无情啊,当着她的面,就扬言要娶她的丫鬟为正。 只怕他对她,从未认真过。 一场芳心错付,是谁欠了谁的迷情浮生。 未等慕容谦说什么,香雪突然起身,向着门框直撞了过去,“当”地一声,鲜血横流,若不是慕容谦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空怕当场就要**四溅。“王妃,香雪绝不负你。”簌簌鲜血从额角流下,说罢这轻如飘绫却又重如千钧的一语,香雪倚门而倒。 血流当场的画面,雪瑶震惊不已,微微停顿了片刻,反应过來时,立即飞步过去,“香雪!” 这个丫鬟,曾经备受信任,也曾经背叛自己,不过一念的仁慈,她放过了她。 现在,慕容谦说要纳妃,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这丫头竟因不愿负她,宁死不从。 难道,妇人之仁,种下的并不都是苦果? “來人,抬出去。”慕容谦也似有些许惊讶,不过转瞬之间,他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神色。 雪瑶抱着香雪,并不宽大的衣袖,轻轻擦拭她额上的血迹,低低地呼唤,“香雪,你沒事吧,香雪。”鲜血染红了锦蓝的衣襟,她正不知所措,突然,几个侍卫走过來,要拖走香雪。“走开!”雪瑶当即大喝着,挥手挡开那些人。 “你要是不想她失血过多死在这里,就别再多管。”慕容谦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悠闲,那么毫不在意。 皇门三载,她本以为自己已然无情,可终究,又怎比得过宦海沉浮,阅尽千番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