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离开
说罢她转身看着老龙王，再不是四万年前面对他的娇羞，而是心痛：“我为你诞下一女，昏迷四万年，好不容易醒过来时，却听到自己的女儿被六界误会追杀，锁入昊天塔的消息。”一声冷笑：“龙著，你真是教我失望。我原以为将雀儿交由你带出烟雨雾泽抚养，她会活得简单快乐些，不用像我一样，连爱一个人都有那么多的束缚。可是我不曾想到，你竟将她置于这样的境地，实在令人心寒。” 说罢她提高语调：“堂堂鲛人一族的公主，烟雨雾泽将来的女王，怎能容得你们这般随意欺负？！今日我以鲛人一族云枕夫人的名义在此对天下起誓，从今以后，若是谁还想置龙雀于死地，不如来烟雨雾泽，本夫人随时恭候！” 一语既出，四下哗然。在场众人无不惊讶，谁能料到他们口口声声要讨伐的妖物，竟然是上古神兽鲛人一族的公主。 鲛人一族销声匿迹几十万年，六界皆以为鲛人一族早已覆灭，不曾想今日一出现，就带着能够令天下侧目的至纯之血，再者云枕夫人仅带着寥寥几人，便能将神器昊天塔击破，看来鲛人一族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众人心中暗暗惊奇，再不敢有所言语 云枕牵起龙雀的手便走，众人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待要离开时，却被青华挡住。云枕眼中盛气凌人，她冷笑着看着青华：“怎么，凭你也想挡住我？” “并非如此，只是有些事，想要问个清楚。”青华冷静回答，说罢看着龙雀有些迟疑：“我们……” 话未问出口，便被龙雀打断：“我们从前不曾相识，今后也不会相识。” 龙雀看着青华笑：“这样的答案，天尊可还满意？” 她见青华沉默不语，便指着破碎的昊天塔说：“天尊倘若真想记起些什么来，龙雀倒觉得昊天塔中足够安静。是个好处所。”又有些惋惜：“只可惜，昊天塔已经没有了。” 收起脸上所有的情绪，她终于变得认真，她靠近青华，看着他的眼，他也在看她，眸中不似从前的冷淡，如今多了些闪躲和探究。这样的表情，从前怎么不让她看到，她听见自己生硬的语气自口中传出：“你既如此想要晓得一切，为何还要等到现在，亲口来问我？” 未再多言，龙雀随着云枕走了，离开了这个将她逼得无处容身的六界。 临走前，她同老龙王和哥哥们话别，自然是恋恋不舍。云枕对老龙王十分冷淡，老龙王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终将所有的掏心掏肺化作一声无奈长叹。 于龙雀而言，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口同囚竹告别。她将昆仑镜留下，请老龙王转交给囚竹，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见面，她希望囚竹能够从昆仑镜中看到她一切安好。 当她离开东海龙宫时，她隐隐约约，似乎看见了青华的影子。 烟雨雾泽中迎回了阔别四万年的公主，族中欢呼雀跃，举行了隆重加冕仪式。她坐于宝殿之上，看脚下跪倒一片，他们诚恳的对她朝拜，云枕亲自替她戴上皇冠，她告诉她，从此以后，她便是烟雨雾泽中名正言顺的夫人，烟雨雾泽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无条件的听她派遣。他们终生追随她，奉她为王。 那一刻，龙雀突然觉得，她肩上的担子，沉重了很多。 好在烟雨雾泽中的生活没有六界中那么幸苦，虽然鲛人一族都拥人神力，但他们善战却不好战，日子过得倒也悠闲。 有时她会想起父王，想起囚竹，她也会同云枕讲她和青华的故事。云枕则告诉她，青华将她忘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失去记忆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总好过分隔两地常年受相思之苦。龙雀细细品味，当真有几分道理。 她伏在云枕的腿上问当初父王离开烟雨雾泽，而她昏迷一千年醒来后未能忘记心爱之人，之后的许多年是怎样过来的，会不会很思念，会不会很痛苦？ 云枕爱怜的一遍一遍抚摸着她长长的秀发，面上笑容淡定从容，她说：“当思念成为一种习惯，便不会那么痛苦了。” “那母亲如今还爱父王吗？” “鲛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 “既然如此，母亲当初带我回来时，为何对父王的态度异常冷淡？” 云枕看着龙雀，仿佛在看许多年前的自己，多少年前。她也是这般模样，对情爱之事困惑不解，难过之时会缠着她的母亲问东问西。可如今，到底都明了了。 她说：“孩子，你要懂得，既然两个人注定不能在一起，又何苦贪恋短暂的幸福时光而让余生在悔恨中度过。我对你父王冷淡，不是不爱他，而是想要放手让他自由，不必为我同他曾经的感情羁绊，即便我不在他身边，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 龙雀沉默了，在云枕的话中兀自出神。云枕浅笑，你还小，不懂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六界之中，龙雀的身份被迅速传开，沉寂已久的鲛人一族再度崛起，引的六界惴惴不安。 三阙宫内，楹素的噬魂咒越来越严重，是谁不小心提起，鲛人族中的泪凝珠，传说有能够吸走体内魔气的功力，也许会对天后有用。 不经意间提起的一句话，却如同魔咒般种在了青华的心头。究竟是想拿到泪凝珠救楹素，还是想见龙雀一面，无人晓得，只知道毅然决然的要去寻找烟雨雾泽。 龙雀被云枕带会烟雨雾泽后，囚竹闻讯日夜兼程赶回来，未能见到龙雀一面，却给青华提供了机会。 虽然龙雀赌气般的说他们从不相识，可脑中的片段不会没有理由的出现，他去找了囚竹，囚竹却并不愿意与他说起从前。 囚竹说：“雀儿如今在烟雨雾泽中十分安全，那被你忘记的从前，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却坚持：“可是对我有意义。我总要晓得，被我忘掉的那个人，曾经在我的生命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而我又是为了什么，独独将她一人忘记。” 囚竹看着青华，半年未见，他比从前憔悴许多，他看到他面上的一丝疲惫，不禁心软。可想起他曾对龙雀所做的一切，又冷着声道：“从前你怎么不来问我，我阻止你同楹素成亲时你怎么不问我，如今你已将她伤得彻底，再来问我，不觉得太迟了么？” “从前我只觉那像一个笑话，我堂堂天尊，怎会昏迷一年后记得所有人，只将她忘记？可如今，我竟越来越怀疑自己，似乎真的如她所言，忘记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青华说这些时，眸中忧伤神色清晰可见，他忘记了龙雀，也折磨了自己。 他自囚竹口中晓得了一切，他不晓得自己是怎样回到三阙宫，只记得他坐在芙蓉花畔怔怔唤出龙雀的名字时，楹素手中送过来的茶杯突然跌落，她惊恐不安：“你都想起来了？” 青华愣愣点头，复又摇头，仿佛魔怔一般，再不似从前的天尊。 他在芙蓉花畔枯坐一夜，朝阳初起时，他做出了寻找烟雨雾泽的决定。 离开三阙宫，离开九重天，独自一人，踏上了寻找烟雨雾泽的路途。 他一年后，他如愿找到。 当他束手被鲛人带至龙雀面前时，龙雀的面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他定定凝视着她，久经风霜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他分明内心是欢喜的，可是她问他来此目的，他却回答为寻找泪凝珠。那一刻，龙雀眸中闪过嘲笑，再次四目相对时，一切归于平淡。 她转身坐上高台宝座，一年未见，她如今已是女王的风范。她挂着得体的笑，言语间是若有似无的距离感。纤纤玉指剥开一颗剔透的葡萄，她神色慵懒：“天尊大驾光临，真是不甚荣幸，只是天尊要的泪凝珠，如今族中确实没有，只怕天尊是白跑了一趟。” 青华十分郑重：“楹素如今危在旦夕，请你救她一命。” 她轻笑出声，将已经剥好的葡萄重又放入水晶盘中，抬眼瞧着青华：“天尊真是幽默，楹素如今怎样，与我何干？天尊真会物尽其用，用我的血来就子修，泪凝珠救楹素，我却好奇，我竟欠了这对兄妹什么不成，要这般救他们？” “你同她到底姐妹一场……” “姐妹？”她微微惊讶，**的红色衣袍将她衬得更加精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她斜斜靠在座上，单手支夷，另一只手闲闲摆弄一把折扇，并不看他：“天尊怕是误会了，我同你的楹素天后早已恩断义绝，何来姐妹之说。”似是乏了，她双眼微阖：“鲛人一族向来铁石心肠，天尊莫要坚持，快些回去罢。” 青华却是不动，静静看着她躺在那里闭目养神，身旁服侍的侍女细心的将枕头换在她的头下，她任凭摆弄着，似乎已经熟睡。 不晓得过了多久，她懒懒睁眼，见青华还在原处，不由浅笑：“天尊既然对烟雨雾泽如此喜爱，不如从此留在此处，岂不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