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武皇不爱亲儿子

    陈阳觉得相当的不可思议，武则天的亲生儿子当中留在神都的就只有皇嗣李旦了，不让他当继承人还能让谁当。而且李旦为了讨好母亲，都已经改成母亲姓了，这么乖巧的儿子武则天居然都看不惯。难道她还有别的候选人，比如那什么遗落在民间的一颗明珠？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殿下，恕微臣愚钝，皇嗣乃陛下亲生子，陛下为何不愿立他为太子呢？”

    太平公主苦笑道：

    “你呀，久居后宫，对朝廷的情势真是一无所知啊。”

    陈阳羞愧地低下了头，听到公主接着说道：

    “总所周知，皇嗣乃父皇之子，是李唐的血脉。现如今这天下姓武，一旦立皇嗣为太子，将来他登基之后能够容忍太庙里供奉的是武氏先祖吗？所以，陛下心里很不愿意将皇位传给哥哥。本宫看来，她有把魏王立为太子的念头。这样的话，这大周的主人还是武家人。”

    偌大的家业不留给亲生儿子，要传给侄子。这件事即使是在现代也是闻所未闻。陈阳始终很难相信武则天真的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太平公主的忧虑却是真真切切地挂在脸上，她似乎绝对相信母亲会干出这种事来。毕竟母女连心，如果说公主都觉得武则天有这个想法，陈阳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即使现在身在古代没有姓社还是姓资的政治形态纷争，但是关于将来天下姓武还是姓李的斗争还是真实存在的。

    “微臣听说魏王当初在拥护陛下得天命时立下了不少功劳，定然得到了陛下的欢心。”

    太平公主冷哼了一声，问道：

    “天授圣图的事情你也听说了？”

    “微臣略有耳闻。”

    “那所谓的圣石，不过是武承嗣私底下伪造的，找了一个叫唐同泰的人进献给陛下，谎称是从洛河中打捞出来的。承嗣正事不行，溜须拍马却十分在行。当初皇帝甚至想把本宫嫁给他，可见对这个奴才有多宠爱。”

    陈阳点了点头，天授圣石的故事他很早就知道了。尤其是这个人的名字“唐同泰”，这名字起得太吉利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肯定是假冒的。可是转念一想，不行，武承嗣伪造圣石的事情自己是从史书上得知的。现在魏王还在掌权，恐怕这内情还没有公之于众。于是，他赶紧摆出一副很惊讶地样子，惊叹道：

    “那圣石是假的？天呐，伪造祥瑞欺瞒圣上，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魏王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

    不知道公主有没有识破他的演技。她不屑地说道：

    “武承嗣别的不行，侍奉皇帝可谓是格外贴心。他深懂母亲的心思，为了讨好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本宫早就看出他有觊觎太子之心。这种人为达到目的恐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承嗣除了会溜须拍马，政务军务样样不行却非要处处争权夺利，本宫看他早晚会在阴沟里翻船。”

    陈阳微笑着说道：

    “殿下当初不愿委身于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公主瞟了他一眼，说道：

    “不错，本宫可不傻。这种人没有什么真才实干却心怀黄粱美梦，迟早会自食苦果。皇帝向来慧眼识人，虽然现在非常宠信武承嗣，但本宫相信她终究不会把天下交给这么一个奴才。”

    陈阳心说太平公主果然继承了武则天的优良基因，聪明有远见，尤其在相人这方面都很有想法。她没有嫁给权势熏天的武承嗣，选择嫁给了武则天的另一个侄子武攸暨，很好地摆脱了权力斗争的漩涡。而且，陈阳发现公主虽然嫁给了武家，内心却时时刻刻与两位哥哥站在一起，实际上还是个“李家人”，自然不会愿意跟着武承嗣翻船。跟一心觊觎帝国继承人位置的武承嗣不同，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似乎要恬淡得多。陈阳此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事迹在流传下来。而且陈阳多次来太平公主府与公主会面，从来没有见到驸马爷突然杀出来。看来他也是个怕老婆的主儿，对于公主的私交不敢有半点干涉。这种与世无争的态度想必使武攸暨一心想离权力斗争的漩涡远远的。太平公主最后选择了他，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

    忽然，陈阳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向公主说道：

    “殿下，微臣斗胆猜测，有没有可能是魏王指使韦团儿陷害东宫的？魏王若要争得太子之位，那皇嗣无疑会成为他最大的障碍。”

    公主望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你呀，总算是有了一些悟性。”

    陈阳这才明白原来太平公主早已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没有说出口，故意在看他有没有这个觉悟。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说道：

    “原来殿下早已心如明镜，微臣愚钝，愧不敢当。”

    陈阳心里确实感到非常惭愧。他早该想到，如果皇嗣李旦因为巫蛊之事遭受打击，甚至被废黜，最大赢家当然就是魏王武承嗣了。他是武则天的大侄子，是武氏诸王之首。一旦武则天决定废李立武，武承嗣凭借着先前劝进之功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虽然根据历史记载武承嗣确实没啥本事，除了干了几件巴结武则天的事情之外，没有什么显赫的政绩留下来。但是武则天的其他侄子据说更加的扶不上道，除了养尊处优、贪图享乐几乎没有别的能耐，连争权夺利都不是别人的敌手。这武承嗣反而成了武氏诸王中最杰出的一个，武则天在瘸子里面挑将军也必然会选择他。这么看来的话，武承嗣确实是有着充分的动机去栽赃陷害皇嗣李旦。据说现代的刑侦人员破案的时候，面对一桩没有头绪的案件，率先会分析作案动机。谁在案子发生后获利最大，那他的嫌疑的就最大。当初陈阳各种刑侦影视也没少看，却连这个最基本的逻辑思维都给丢掉了，心里自然是各种惭愧。

    但是，陈阳又细细琢磨了一下，发现有些说不通。就算自己愚笨，公主那么聪明，肯定早就想到了这很有可能是魏王搞的鬼。那她为什么一直对武则天感到忧心忡忡呢？魏王指使韦团儿暗使巫蛊，然后栽赃给皇嗣妃，借机往李旦身上泼脏水。武则天先杀刘氏、窦氏等人而后借故杀韦团儿，无非是犯了错后知错改错却不认账而已，公主没有必要担心她会对李旦有何惩罚。那她在担心什么？

    他想开口问个究竟，话到了嘴边之后，犹豫再三又给咽回去了。陈阳心想自己给公主的印象一直是个没有悟性的笨蛋，一定要改变这个印象。看多了宫斗及各种电视剧之后，陈阳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像他这样天然呆的角色一般都活不过两集。不是被反派给阴死就是被自己人当弃子了卖了。上官婉儿曾告诫他让他学聪明点儿，现在想想真是至理名言呐！人可以装傻，但不能真傻。于是，陈阳仔细地琢磨起公主的思路。这整个事件中，她最担忧的肯定还是母亲武则天。就凭她刚才说起武承嗣时一口一个奴才的轻蔑态度来看，这个人肯定不会让她如此伤神。回想之下，武则天所做的事情当中最让公主大感意外的就是杀韦团儿了。还是这个韦团儿，武则天识破了她的诡计，找个借口把她灭了。这儿有什么能让公主担忧的呢？

    忽然，他想到公主先前对母亲的怀疑。难道说，太平公主怀疑是武则天与武承嗣合谋做了这件事。不对，就算武承嗣受武则天的恩宠，他肯定也不敢跟她合伙阴谋陷害她儿子啊！这下陈阳似乎想通了，巫蛊之事肯定不可能是武则天和武承嗣联手做的。这样的话，已经在权力的斗争中乘风破浪几十年的武则天会不会已经察觉了武承嗣的企图？陈阳恍然大悟，他总算明白了太平公主一直忧心忡忡的缘由。如果她担心的情况是真的，那对东宫来说将会是比这次巫蛊事件本身更加可怕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