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厄运降临
天阴沉沉的,又下起了一阵小雨,淅淅沥沥的。扬州刺史郭敬之坐在窗明几净的书斋里,手里捧着一本册子。书斋的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寥寥数笔便将山清水秀勾勒于浓淡之间。古朴而整洁的书架上排放着一册册名家的字帖。这一屋子的字玩都是出自名家精品,然而它们的主人此时却没有心情来瞧上一眼。郭大人忽然长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册子,背着手踱到窗前。白墙外是几棵竹子,被雨水洗过之后越发的青翠,悄悄地把一抹凉意透过窗子渗透到了书斋里。 门外忽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声音听起来很急,然而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敬之知道来人是他的小儿子,应该是有急事。若是下人的话,早就踏得水花四溅了。 “父亲。” 郭敬之不为所动,依旧静静地望着窗外。须臾,他才转过身,看到子茂端正地站在门边,已经收起的黑色油布雨伞还在不停地滴着水。 “父亲,侯思止大人来了,这会儿已在客堂里等候。长史大人也随同前来。”子茂低着头说着,不敢去看父亲的表情。 “嗯。”郭敬之面无表情,“你先去吧!” “是。”子茂恭敬地朝父亲鞠了一躬,慢慢退了出去。 等到郭敬之来到堂屋时,扬州长史王德珍立马迎了上来。他那又矮又肥的身体跑起来有些颠颠的,当成球在地上滚着似乎还更方便些。而另一个人正坐在堂上正中主人的位置上,大摇大摆地品着下人奉上的热茶。看到这,郭敬之眉头皱了起来。他强装平静地上前问候道: “候大人,在扬州住的可还习惯?” 侯思止放下茶碗,砸着嘴摇头道:“这扬州啥都好,就是太潮了。湿气太重,本人是浑身都不舒服呐。” 王德珍笑着说道:“是啊是啊,扬州就是这样,要不然怎么叫烟雨江南呢,哈哈!城里有个老大夫,拔罐手艺最是了得。要不卑职把他请来给大人拔一罐?” 侯思止听罢哈哈大笑,下巴上那撮油黑发亮的小胡子随之抖动着。“这是刺史大人的府邸,怎么能在这儿拔呢?拔罐嘛,改天再说,今天候某人来此有正事要谈。” 郭敬之心头一紧,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座位前,与侯思止隔案而坐。这时,下人端上一小碗香飘四溢的金银花茶,轻轻地放于茶几上。敬之轻轻地吹拂着,呷了一小口,闭上眼睛细细地品着,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他这才回头看向客人,道:“不知候大人有何见教?” 侯思止见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冷笑道:“大人还真是多忘事啊,候某当然是为了贵公子而来。” “哦,老夫已经修书一封令他即日回家了,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刺史大人淡淡地回道。 侯思止双臂抱在身前翘起了二郎腿,不耐烦地说:“但是神都刚刚传来消息,令郎还在太平公主府里躲着,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没准是信还没有送到。”王德珍小心地提醒道。 “信早就送到了,我们的人亲手把它送到了公主府里。”侯思止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郭刺史,看来令郎是打算违抗父命啊!” 郭敬之心里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自己的儿子他太了解了,子仪向来是义薄云天的一个人。他有情有义,为了战友兄弟可以两肋插刀在所不惜。而且还出奇的犟,有血性;一旦认准了一个理儿,打死都不会回头的。尽管如此,儿子的任性而为还是让他很生气。不过,在外人面前还是不能显现出来。 “候大人,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我儿若是看到此信,必不敢违背老夫的意愿。”他微笑着推托。 一旁的王德珍也苦苦相劝,道:“是啊,郭公子的为人我们都是知道的。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信没有交到公子手上。要不就是公主府的人给藏起来了。他们把郭大人的家书私自藏匿起来,以蒙骗我们公子,肯定是这样的。” 侯思止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问道“是这样的吗?” “是,是啊!”王德珍肯定地回道。 侯思止身子微微前倾,手指着脑袋朝着矮胖的王德珍问:“长史大人,你说这是什么?” 王德珍疑惑地看了一眼郭敬之,小心地回答:“头?” “对喽,这是我的头,”侯思止忽然大声吼道,“这里面装的不是豆腐花!” “是,是,是,卑职该死,大人恕罪,大人恕罪。”王德珍吓得面如土色,身若摇筛。郭敬之也被震了一下。这时,侯思止站起来走到郭敬之面前,蛇一样的眼睛投着阴狠与傲慢。 “郭敬之,我们来大总管念在你们父子为朝廷立下过那么一点儿功劳,有心留你们一条生路。可惜你们也太不知好歹了。据我们所知,令郎与太平公主——还有那个宫臣陈阳——勾结在了一起。你真的以为有公主罩着就能相安无事吗?惹恼了我们,别说你这乌纱帽保不住,你全家老小几十条命也是说没就没。”
郭敬之气得脸色发紫,他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手臂因为愤怒颤颤发抖。“老夫是堂堂三品朝廷命官,区区一个五品酷吏,竟敢在老夫面前这么放肆,好大的胆子!” “哈哈哈哈哈,”侯思止仰天大笑,在扬州刺史面前盛气凌人地回敬,“郭大人呐,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些年倒台的皇亲贵胄、世家大族总共有多少,数的清吗?光被抄家灭门的亲王就有十几个,哪个不是死在我们内卫之手。你区区扬州刺史神气什么呀,来大总管一句话,弄死你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简单。你好好想想吧,告辞!” 说完,便拂袖而去。郭敬之气得脸色铁青,跌坐到椅子里不停地发抖。 王德珍刚才一直不敢说话,见到侯思止正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时,连忙扑上去拉住了他,苦苦哀求了一番,总算是把他给劝住了。侯思止被重新请到座位上,他得意洋洋地端起茶碗,学着郭刺史的样子呷了一口,眼睛还偷偷地朝主人瞥去一眼。 “大人息怒,刚刚刺史大人是对公子忧虑心切,不是有意麻烦大人的。您看,我们也没有违背过来总管的意愿对吧!” 侯思止笑了,道:“还是长史大人通情达理。不过,光话说的漂亮不行,来大总管还要看你们的表现,哼!” 王德珍看向郭敬之。刺史大人把头别到一旁,没有理睬。王德珍暗自痛下决心,撑着谄媚的笑脸说道: “卑职这里正好有一份大礼,算是献给大人的一点心意。” 侯思止不屑地说道:“王大人,现在这事儿可不是一点儿礼物能解决的。” 王德珍露着神秘的笑容,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道:“卑职所指的,其实是一个人啊。” “哦?”侯思止感到有些惊讶。“你不要卖关子了,快快说来。” “是,是,”王德珍连连应允,他看了一眼郭敬之,说道:“郭公子之所以执迷不悟,肯定跟那个陈阳有很大的关系。陈阳在扬州的时候就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寻机与郭公子攀上交情;到了神都又去投靠太平公主,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眼下他的正妻还留在扬州。” “我要他马子有什么用?”侯思止有些失望,不耐烦地打断了。 王德珍谦恭地赔笑着,接着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陈阳的妻子可不简单啊!卑职暗自调查过,他发妻灵雁竟是前朝韩王李元嘉的女儿,真名李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