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发仙姑
玄礼驻足远望,看到远处的一处高坡上,果然有一座院落隐藏在雪原中。走近了之后,山坡之前还横着一道裂谷。裂谷宽十来米,并不是很深,但当地人说下面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冰窟窿。一旦不慎掉进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不过,那裂谷之上,竟有一座冰桥。桥上覆着厚厚的冰雪,傍晚的阳光照射在上面,冰晶竟反射出彩虹般炫目的光芒。玄礼仔细观察,觉得这应该是由两根一抱粗的大梁搭建的、上面覆满了厚厚的冰雪所致。对岸山坡上的道观,看上去也很简易,而且非常低矮,跟想象中的仙人庵差太远了。 带路的那些当地人走到冰桥前就停下了。南霁云回身找到贺飞章,对他说:“军爷您多担待,让小人先进去通报一声。” 贺飞章点点头,令全队停下、原地休息。南霁云则独自走上冰桥。桥最多有一米多宽,而且还结了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坠入雪崖。 跋涉了大半天,玄礼感到精疲力竭,想学那些当地人一样蹲下歇会儿。但他转眼看到与他们同行的千牛卫们,都冻得脸色发紫,同样疲惫不堪,却个个站得笔直。想来贺军头平时管教极严,他不让蹲下,这帮人就算冻成冰棍也不敢弯腰。玄礼望向贺飞章,看到他的眉毛上也已结了一层霜。但他叉腰立在冰桥前,紧紧地盯着对岸山坡上的院落,目如火焰。 过了不久,南霁云就从里面出来了。他回到桥这边,对贺飞章说道:“军爷,仙姑她老人家有请。” 贺飞章随即动身,向桥上走去。卫兵们也紧跟而上。南霁云见状,连忙拦住了他们。 “军爷别见怪,仙姑立下过规矩:不论来者何人,都只能单人入内。”他解释道。 贺飞章不禁皱了眉头。这时,身旁一个卫兵按住刀柄,喝道:“什么狗屁规矩,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使诈、想谋害我们头儿!” 南霁云嘴角一抽,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些镇子里的猎手也变得神情紧张起来,手里紧握着自己的猎叉。玄礼见状,心说不好,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这些人该不会真的有问题吧!周围的卫兵们也都顾不上零度以下的寒冷,把兵器紧紧握在了手中。贺飞章不动声色,双目紧盯着南霁云,目光如炬。玄礼看到对方的手微微一抖,似乎想碰身上挎着的长弓。 终于,南霁云定了定神,坦然说道:“军爷误会了,并非是小的们想谋害您。这确实是仙姑定下的规矩,我们奉为神旨。她老人家决心远离人世尘埃,才搬来这冰崖上修行,平日里不愿多见世俗中人。之前来拜谒仙姑的贵人也有不少,但都恪守了仙规。此处乃仙人圣地,小的若有半句欺骗,定招五雷轰顶。” 玄礼见他说得诚恳,不像在说谎。而且,这些人也没道理去招惹千牛卫吧。这可不同于土匪们平日里杀人越货,卫兵们个个装备精良、武艺高强。况且大家相距五步之内,就算这十来个当地人个个都是神射手,片刻之间也会沦为红袍们的刀下亡魂。 贺军头沉吟了一会儿,才对部下吩咐道:“你们原地待命。” 众卫兵齐呼:“诺!” 于是,贺军头大步跃上冰桥,步履沉稳,丝毫没有被脚下的裂谷所影响。大家齐刷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烈焰斗篷消失在白雪皑皑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地,太阳开始要沉入西天的云海中了。玄礼焦急地等待着,不时地朝着对岸张望,但还是不见贺军头的身影。他开始沉不住气了,小声地对子仪等人说道:“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啊,不会真的有诈吧?” 子仪摇摇头。“不要着急,再等等吧!” 玄礼回答:“我是不急,但别人急啊。我怕他再不回来,这儿就要出事了。”他隐隐地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了。那十来个当地人与这二十来个红袍卫们互相对峙着,双方剑拔弩张,非常的紧张。玄礼甚至看到有些人的弩机已经上了弦,若是有人把持不住,就...... 忽然,一个卫兵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喊道:“头儿怎么还没出来,我要去找他。” 说着,他便要踏上冰桥。南霁云见状,一跃跳到他前面,拦住了他。卫兵大怒,喝道:“混账东西,滚开!” 南霁云神情凝固,冷若冰霜,对那名卫兵的斥责丝毫不为所动。卫兵大怒,立马要拔出佩刀。谁知,南霁云动作更迅速,一手扳住他,另一只手快速抽出一枚羽箭、箭头直逼对方的喉咙。其他卫兵见状,纷纷拔剑出鞘,那些当地人也举起了钢叉。 千钧一发之际,玄礼见局势即将失控,连忙大喊了一声:“等等!” 双方都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他。玄礼有些不知所措,心急如焚。就在此时,忽听到王思礼喊道:“你们看,回来了!” 所有人转过身去,果然看到贺飞章已经从里面走出,正朝这边而来。双方相顾一眼,各自收起兵器。南霁云把那个冒失的卫兵推了回去。对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敢再发作。 贺飞章过了桥,看到眼前的情况,心里已明了三分。但他没有追问,只是道了声准备下山。玄礼赶紧上前说道:“将军,我们有言在先。现在仙姑就在前面,请让我去见她一见。” 军头沉吟片刻,道:“好吧,但你要快点儿,天已经晚了!” “诺,多谢将军成全!” 玄礼回头,向三个同伴们微微点头示意,便独自上前、踏上了那座冰桥。桥上覆着一层冰雪,非常滑。玄礼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稳住重心。他悄悄瞥了眼下面的裂谷,大概有二十多米深。里面被白雪覆盖,不知到底有多深。他总算是到了对岸,向山坡上走去。白色的院落映入眼帘,围墙是由石头砌成,被冰雪刷了一层白漆。院门旁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上面刻着三个大字——“绝尘庵”。
玄礼不禁感慨,这里海拔三千多米,举目望去全是冰天雪地,何来尘埃?这绝尘仙姑与尘世隔绝的决心,由此可见一斑。他见大门紧闭,便来到门前,敲了三下。须臾,门便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童出现在玄礼面前。 “施主。”他微微躬身作辑,“里面请。” 玄礼还礼,然后跟着童子进门去了。进了院门之后,他发现这绝尘庵修得非常矮小,房檐甚至低过了额头。玄礼心想难道这仙姑是个矮人或者侏儒。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这座石砌的小屋虽然从外面看起来比较低矮,但是里面却很高大宽敞。原来,屋内有一半都处在地面以下,地面上的部分充其量只算个屋顶。而且,越往下越宽敞,里面似乎还别有洞天。玄礼并不感到奇怪,因为这种半埋进土里的房子是最保暖的。想当初东北民主联军在林海雪原里打游击时,挖的就是类似这种的营房。玄礼沿着台阶,一步步下到里面后,发现这绝尘庵虽然从外面看很小,里面的空间却大得出奇,竟然还隔了几隔,厅堂内室一应俱全。玄礼注意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岩壁,没有一丝尘土。他估计这地方原本就是一个天然的岩洞,然后被人为地开凿扩成这样。在这海拔三千多米的冰崖顶上,还能找到这样一个地方作为修行之所,真是把道家“天人合一”的境界追求到了极致。 那童子引着玄礼,请他在外厅坐下。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当作坐榻。玄礼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许多干枯的植物,看上去像是某些草药。屋子里确实充斥着一种怪味,不仅仅是草药味,似乎还混杂着硫磺的气味。玄礼心说与其说这里是仙人修炼之所,反倒更像是一家中药铺。 这时,有人从内室来到外堂。玄礼定睛一看,心想这必定就是那大名鼎鼎的绝尘仙姑了。这仙姑颇有仙风鹤骨,头发皆白、发丝如银,却身体依旧硬朗直挺,而且双目炯炯有神。她身后还跟随着一个男童。两位仙童约摸十六七的年龄,都长得眉清目秀、甚是俊朗。 玄礼连忙起身,朝她作辑,说明了来意。绝尘仙姑没有多言,自顾在毯子上坐下,这才示意对方一并落座。玄礼谢过仙姑,恭敬地跪坐在她对面。这时,仙姑微微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什么。玄礼愣了片刻,这才想起了太平公主给他的头发,连忙把藏着头发的纸包从怀中掏出来递给对方。 没想到,仙姑并没有去接纸包,而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玄礼感到手腕生疼无比,顿时两眼发黑,差点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