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夜问
“为什么不?你不愿意跟在jiejie身边吗?” 南月眼里有恐慌。 阿星与她说话的方式有些异样。 这孩子以前是绝对不会对她有所隐藏的。 “阿星,你从来没有对jiejie说过假话对吗?” 阿星低下了头。 又抬起头,好像突然有了大人似的决断:“我没有说谎,没有人欺负我。” 南月既好笑又好气同时又很担心地看着眼前小人儿。明明还是个不会说谎的孩子,但到底是什么,促使他小小的心扉不肯对她全开。 阿星却反问道:“有人欺负月jiejie吗?在那个地方。” 在阿星幼小的世界里,还没有皇宫的概念。 “谁有那么大胆子,jiejie过得很好。”南月眉眼弯弯。 “那,里面的那个人呢?” 南月顺着阿星目光看去,注意到他在警惕着打量着屋子里透出的灯光。 那个人,是指完颜旻? 南月很认真地摇头:“没有,那个人才没这个本事。” “我不要进宫,宫里jiejie只会跟那个人玩。”糯糯的声音响起。 南月失笑,这个小鬼,他在跟完颜旻吃醋? 两个月不见,越发觉得阿星可爱,用手捏了捏他脸颊。 “jiejie才不跟那个人玩,jiejie只跟阿星玩。这样的话,可以答应和我一起进宫了吗?” 阿星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那不许反悔喔。”南月伸出拇指和小指。 阿星听话地把自己的手指勾上去。 “jiejie早睡,明天见。”阿星忽然身子闪电般俯了一下,挣脱了南月的怀抱,小腿飞也似地快速跑开。 “阿星……”南月喃喃地叫着,眼睛里堆满疑惑。两个月不见,他怎么好像有了自己的心事。 如果在以前,他一定会吵着进偏苑围在她身边的。 该不会,真是因为完颜旻? 天啊,呸呸,他还是孩子,这是什么逻辑。 南月回到风弃隅,看到完颜旻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 蹑手蹑脚走上去,待看清了他看的是什么,一把夺过来。 “完颜旻!你才说过我是相府教出来的人,我没有礼节,那你自己呢?你又在做什么?” 完颜旻本来打算道歉,可是南月劈头盖脸一阵指责,说得他真仿佛龌龊小人一样,只得强压下怒火,解释道:“朕并非有意看你的日志。” “那本日志在最下面压着,不是你有意,难道是它自己跑到你眼睛底下?” 完颜旻欲解释,本来就是页纸自己跑到他眼皮底下。但解释似乎太失身份。冷了脸直身负手道:“即便是朕看了你的日志,也是天经地义。朕与你有交易,更何况欲将你培养成为朕做事的人。朕用人,从来不用底细不明的人。” 南月瞪着他,不再说话。 这人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南月怒火难平,但心里装着南清云的事,情急之下抱着本日志,一向的伶牙俐齿竟不知如何反驳。 完颜旻心下是有些愧意的,看到南月真的气极,也不知如何安慰。 只得平静地道:“朕睡了。你的那些日志,最好是睡觉时也抱着,朕不稀罕看。” 说着翻身仰躺在南月小床上。双肘枕在脖颈下。 南月瞳孔放大。这人,好自觉。 奈何身量高大,头脚两端顶满。 南月看到他睡得这般局促艰难,不由愧歉,他那样素日养尊处优的人,憋屈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一定很难受吧。 想想日记里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最重要的小时候那几本也不在这里,是不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喂,你睡得还好吧。” “你这里有更好的住处吗?”完颜旻故意问。 “我早说过让你去住客房……随你,反正都是你自找的。” 完颜旻仰躺着,听出她声音里有担心的意味。心里生出莫名喜悦。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南月面前,他总是很容易卸下所有防备,包括刚刚下定的决心。 没错,宫宴过后,他承认自己喜欢南月;可是琼林里试出她奇怪的脉息,又不禁怀疑她的身份;疏离,一是因为要锻炼她的心智,二是因为始终看不透,不确定她进宫的目的真的如此简单。 南月发现床上人忽然不出声,抬头看去。发现完颜旻正盯着她。 脸上陡生出一阵不自然。 在树林里明明已经昭告了那么疏离那么冷漠的信号,那这会儿不正常的暧昧氛围又算什么。 跟那个人,还是疏离些的好。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家伙。 完颜旻也自然也觉察到气氛的异样,把视线落到别处。 久久无话。 南月忽然想起适才和南清云的谈话。 怯怯地问道:“完颜旻,你有真正在乎的人吗?” 急急地又补充一句:“你若是觉得我的问题越矩了,可以不答。” 背对着完颜旻等待着他的答案。 “有。”他居然答了,还这么干脆。 南月索性放开来问:“那你有朝一日会为了你的天下,牺牲掉所有你在乎的人吗?”
“还有,你要那么多妃子,有什么用?” “如果国家的稳定,非要牺牲子民的幸福来进行,那这样换来的太平天下又有何意义呢?” 完颜旻心中像什么东西被抽出来鞭打一样。 半晌,讥诮而慵懒地反问道:“你这么多问题,要朕先回答哪一个?” 还没等南月开口,自己却先答了。 “朕不可能为了他们两个取消联姻的。” 她问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南清云和水映橙。 “你知道?”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完颜旻。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朕说过,朕身边从来不留底细不明的人。” 南月有些可怕地看着完颜旻 “可是,唯独有个人,朕一直看不清楚。”完颜旻忽然定定地盯着南月。 南月浑身不自在,忙转移话题。 “那你就没有……” “你想说朕为什么还像什么事都没有过一样是吗?对于自己的妃子怀有异心这件事。” “你是皇上,你真的不在乎这些?” “人穷极一世在乎的能有几人。正因为朕是皇上,在乎的只会越少。” 南月沉默。 空气再次凝滞住。 南月有意打破这尴尬,索性吹了灯,自己则躺在传铃素日睡处。 灯灭了,有时说话会容易些。 “完颜旻,你介意我把阿星带进宫吗?” “谁?” “我弟弟。” “我进宫之前在南府的弟弟,他不是南府的孩子,我怕他在府里受罪。” “你是皇后,应该学会使用自己的特权。连这样的事还要来过问朕的话,如何掌持后宫?” “额?” 完颜旻看南月一眼:“身在皇后的位子上,就要承担皇后的指责。” “你不怕……我把你的后宫整得鸡飞狗跳!”南月惊谔地指指自己。 “是你的事情,不管多难,也要做好。” 完颜旻说这话的时候无比矛盾。 他是在把她推向一个“贤后”的位置吗? 话总是不经意地就说出来,心已经控制不了意绪。 “好,我既然是你的交易对象,你能做好一个皇帝,我也能做好一个皇后。”南月定定地答。 “即日回宫,你便搬离盛轩宫。” “啊?” “喔。” 归宁期过,皇后就该回椒房殿了。她竟差点忘了。